《钗黛-芙蓉牡丹并蒂开》成木易

17、【番外一】钗黛大婚

　　晚间，黛玉净手洁面，坐在桌前摘耳饰之时，紫鹃在后面嘻嘻地笑。黛玉从镜子中瞥她一眼，问道：“好端端的，你笑什么？”紫鹃走上前道：“今天早上我见姑娘和宝姑娘说笑，宝姑娘把姑娘按在床榻上，真像夫妻一般。”黛玉的脸霎时间红了，啐道：“呸，你被她们带歪了，胡说些什么。”

　　紫鹃笑意更深，按住黛玉的肩膀道：“我从不瞎说。姑娘细想，上午姑娘说，宝姑娘要那些东西，把她的嫁妆都算在里面了，宝姑娘听见这话，脸上竟飞上一片红云，真好看，也真娇羞！我从没见过的！”

　　黛玉听紫鹃如此说，一时想起来当时场景，竟也没了话堵她，哽了半日，勉强道：“你还废话，不去铺床，今晚是不想睡了。”紫鹃手一指，委屈道：“姑娘真是冤枉我了，早就铺好了！原是姑娘羞了，硬找话来回我。”

　　入夜，黛玉躺在床上，想一回上午的场景，又想一回宝钗劝她的话，再想一回那《牡丹亭》中的句子，不由得噙住一句念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虽是悲语，可你今日与我掏心掏肺地说话，可是与我有一样的心思么。”

　　紫鹃在下面道：“姑娘念什么呢，怎么还不睡觉，再熬着，眼睛又要眍?了。”黛玉忙收回心神，羞道：“就你话多，我劝你快睡罢。”

　　说来也奇，黛玉素日都是后半夜才睡得着，今日竟不多时就入了梦。半睡半醒间，黛玉忽听得一人说道：“颦儿，你说我备了自己的嫁妆，可真是错了。我家备的是聘礼，你来看看，可合你的心意。”

　　那人婉转温柔，还有一丝羞赧，正是宝钗的声音。黛玉愣愣地跟了她去，忍不住问道：“宝姐姐在说什么，什么聘礼？”说话间，黛玉已跟着宝钗到了梨香院中，宝钗向内一闪，便没了踪迹。

　　黛玉又心惊又期待，向里面说：“我劝你别装神弄鬼的，把我唬住，并不算什么本事。倒时我病了，却要赖你。”

　　纵使她如何说，里面并无人应答。黛玉正要进去一探究竟时，薛姨妈手里捧着一件大红色婚服，笑吟吟地从东屋走出，看着黛玉说道：“大婚之前，新人不得见面，我的好丫头，你怎么忘了。”

　　黛玉听见这话，登时脸上发烫，心中像烧开了的茶水，直往上翻腾，强作镇定道：“姨妈说什么？我怎么全听不懂。”薛姨妈拉住她的手道：“我的儿，你别羞，换上这衣服，进去找你宝姐姐就是了。”

　　一时间，黛玉连话都说不出，只呆呆地随着薛姨妈去换上衣服，浑身上下，仿佛只剩腿会走路，只有一颗心在跳个不住。

　　忽有唢呐声响起，黛玉再向外看时，只见梨香院中已满目红色，红绸缎、红灯笼、红条幅、红衣的送亲队伍，鲜妍明丽，直把个天都照亮了。薛姨妈拉过黛玉的手，左右看过，笑道：“我的儿，你总是爱穿素色，这红色一穿，更似天上下来的媳妇儿。”

　　不等黛玉再说话，那红色的盖头已从头顶落下，轻轻柔柔，罩住了黛玉之眉目，隔绝一世杂音。良久，有一人轻轻握住其手道：“我在呢。”黛玉听见宝钗之声，这颗心才终于安定下来，只是神魂还在九霄之外。

　　这时，有一俏皮的声音响起道：“快点儿吧，我还等着讨喜头儿呢！”竟是湘云。薛姨妈接着笑道：“云姑娘说的是，快些让她们拜过堂吧。”黛玉被宝钗拉着，一路拜过天地、高堂，只听贾母哽咽道：“我这外孙女儿，如今到了顶好的家，再不必整日忧伤了。”

　　随后，黛玉被拉着，转向宝钗，深深鞠了一躬。二人额头相碰之时，黛玉心中一酸，落下两行泪来。宝钗察觉，悄悄道：“别难过，从此再不教你哭了。”

　　随着礼成，外面热闹的吹吹打打声骤然消失，室内忽然安静下来。薛姨妈推一下她俩道：“别杵着了，快进去说体己话罢！”

　　黛玉的脸上更要发烧，任由着宝钗将她拉进里屋，坐到床上。两人坐了半日，许久，竟是黛玉先说了话：“你还不揭开，可是要热死我么。”

　　宝钗“噗嗤”一声，笑了。随后，黛玉眼前的红盖头被揭开，眼珠刺了一下后，看见眼前人戴着靛青色凤舞彩冠，下坠着七彩琉璃珠，一身品红色婚服华贵耀眼，可在她的相貌衬托下，也少了三分光彩。

　　黛玉已看愣了，不错眼珠地盯着宝钗。宝钗将红盖头递过来道：“你也得揭一下我的，才算礼成。”说罢，自己盖住了冠。黛玉伸出手去，没用如意，直接捏住了盖头的一角，掀开一寸，便停住了，问道：“我可是在做梦。”

　　宝钗的手搭上她的腿，温柔道：“哪里有这样好的梦呢。”黛玉闻言，猛一下掀开盖头，眼泪却也落了下来。宝钗忙用手去拭，说道：“我才刚说，不教你再哭，半个时辰没过，我就破了誓，这可怎么才好呢？”

　　黛玉道：“你教我怎么办，我赔礼道歉就是。”宝钗忽然攥住她的指尖，巧笑道：“那你躺下，我来审你。”二人的脸都熟透了，像那晚秋的红柿一般。黛玉的手覆在宝钗脸上，靠了过去，停在她唇边道：“好姐姐，你最心疼我，怎么忍心审我呢？”宝钗为黛玉取下冠束，又自己取了，随后一把按住黛玉的肩膀道：“我来侍候你更衣。”

　　还没来得及再言，黛玉已被宝钗按到在床上，细细地展开衣服。宝钗的手每动一下，黛玉脸上就添一层红晕，后来黛玉干脆遮住了脸。许久之后，宝钗道：“你也为我更衣，可好？”

　　宝钗见黛玉羞怯，悉数将蜡烛吹灭，黑暗之中，拉了黛玉的手道：“虽则黑，好在你有光亮，做什么事情，倒都看得清。”

　　夜短情长，无法尽述，其中场景，惟留一阙《西江月·钗黛》，诸位可察一二：

　　钗黛本是一体，执手何分彼此。满室夜月春光好，旖旎纠缠情丝。 悄落几滴香汗，厮磨谁是情痴。日上三竿不堪起，正是懒怠倦时。

　　第二天，黛玉真睡到日头正中之时。她一睁眼，方懒懒地叫一声“宝姐姐”，紫鹃忙说：“姑娘终于醒了，你如何知道宝姑娘早就来了？正在外面等你呢。”黛玉方知是梦，又羞又恼又惊又怕，赶忙穿好衣服，犹疑地走至外间屋子。谁知宝钗见了她，也是一朵红云两颊羞，只把玩着手中茶杯，唤她道：“妹妹昨晚睡得可好？”紫鹃觉察出两人形状，笑道：“两位姑娘怎么都拘谨起来，脸也都红了。”

　　紫鹃哪里晓得，钗黛一体，两人做的是同样的梦，自然要羞到一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