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红衣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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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碧蓝无云。广阔的校场上人山人海，千余名仙门修士齐聚于此。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几乎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场赛事的成败，预测今年仙门围猎的前十花落谁家。
“咚！咚！咚！”
最前方的检阅台上，一位凌都万刃的修士重重地击了三下铜锣。原本人声鼎沸的仙门修士们立刻噤了声，低头整肃。
台上最尊贵的七个席位坐着当今天下七大名门的宗主，为首的正是此次围猎大会的东道主凌都万刃冯全冯宗主。冯全向那修士点了点头，然后从坐席上起身，走到了检阅台的最中央。他身材本就高大，更兼中年发福，穿着凌都的很有杀伐之气的墨蓝家袍，却偏戴着一副银边的小圆眼镜儿，整个人看着有种强装斯文的不协调感。
“我宣布——本届仙门围猎大会的成绩至此已经统计完毕！”他抖开手中一个包装精致的卷轴，开了扩音咒，开始高声宣布名次。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越往后，人们的呼吸声似乎都在变得更轻，只为洗耳恭听那些名列前茅的修真界新秀。
“……”
“第五名，盅南九珠谷，鹿玧，一百三十二只。”
“第四名，眉山鹤唳阁，杨赐，一百四十只。”
“第三名——”他推了推圆溜溜的小眼镜儿，顿了顿，“金陵栖霞宫，覃霜，一百五十只。”
“第二名，天水追月关，欧阳泽，一百五十六只。”
最后，他象征性地停顿了一下，报出了最终的夺甲之人。
“第一名，九江凌都万刃，冯至，一百七十只。”
听到一甲的名字后，校场台下一片哗然。人们没有像往届一样拍手喝采，反而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台上几个凌都万刃的修士忙高喊了几声“肃静”，可是场面如噼里啪啦燃起来了的炮仗，已经无法抑制。
冯至向那几个修士摆手示意，在看台上默默等了一会儿。直到人声小些了，冯全才又开了口：“本次比赛有稀有魔物扰乱了秩序，多亏了覃霜和欧阳泽两位小公子将其斩获，并且救下了我儿。”
可是台下的修士们仍然议论不断，并未把他的话听进去多少。检阅台上其余几家宗主见到这幅场景，也是面面相觑，有几位已经不知不觉露出了看戏的表情。一丝愠怒爬上了冯全的脸，碍于眼下又不能发作。他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儿，道：“诸位可是有何异议？”
前排的几个弟子推推搡搡地上了前，然后笑哄哄地将几张淡黄色的印画纸一样的东西揉成了团儿，丢在了检阅台上。接着那几个小弟子就逃也似的挤到了人后面。旁边的人也“咯咯”哄笑开来，吹口哨的，叫嚷的，此起彼伏。不少人竟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摸一样的印画纸，都揉得皱巴巴的，砸臭鸡蛋一样砸向检阅台，更准确地说是砸向冯全。
尊位席上，阮鸿业原本正昏昏欲睡，忽听得覃霜夺了第二，心下欢喜。结果没想到校场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他赶紧坐正，左顾右盼，瞧着其他人也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于是大胆地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指尖对准一个正向台上飞来的纸团儿。他低声念了句诀，那纸团就直直地向他飞来，稳稳落在了他桌上。
阮鸿业挤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将其展开，一看，上面竟画着个长了四足的巨蛇怪，肚子里装了只小老鼠，画旁题字——“一甲”。
他愣了愣，忽然就明白了这前后的蹊跷。于是他把那张画又揉成一团，扔在桌子下面，足尖一点。纸团飞了出去，正中追月关宗主欧阳铎的小腿。
欧阳铎捡起纸团，瞥了一眼那张画，给了阮鸿业一个嘲弄的眼神。
台下的人群里，覃霜和欧阳泽并肩站着，皆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忽然，覃霜拍腿大笑道：“我师父看到那个画儿了，还踢给了欧阳宗主。”
欧阳泽给了他一个看幼稚鬼的表情：“好戏还在后头呢。”
就在这时，人群间飞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那人一身翻飞的墨蓝色长袍，长发随风拂动。他原本容貌就生得凛冽，此时眉头紧锁，面带怒色，更是把气压拉到了最低。不是旁人，正是凌都万刃的少主冯越。
冯越跃到检阅台一侧，用力一拂袖，霎时间阵风随他的衣袖而起。落在检阅台上的纸团只得乖乖乘风散去。原本狼藉的检阅台上再找不到一片画纸了——除了欧阳铎手上那张。台下见凌都少主居然真动了灵力，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冯全甩给冯越一个不满的眼色，可冯越扭过头去，全然不理会。他的脖子已经涨得青筋爆出，鹰隼一样的眼睛扫视着整个校场，直到台下噤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然后他冷笑着咬牙切齿道：“用这种卑劣的方式侮辱名门修士，也是修仙者配有的作为？”
“冯至石洞中险些遭魔物遇害是事实，可是他捕杀的魔物也是由这次统计数量的人员只只清点！统计数量的人员里仙门七大家的修士都有，何来异议！”
冯越说到最后简直是吼出来的，字字都如箭矢飞射。
“冯少主说的极是！” 一个响亮的女声从校场一侧传来。
紧接着，一个窈窕的红色身影便从校场的后排飞起，轻盈地落在了检阅台的另一端，与冯越遥遥相对。
台上台下的人具是一愣。
这年轻女郎一袭红衣，纤腰约束，美腿修长，只可惜头戴着一顶大圆斗笠，又罩着妩媚的红面纱，让人无法一窥她的花容，仅能看到一双淡色的凤目。她毫不顾忌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自如地一手叉腰，一手颠着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
然后她美目一横，把手中的东西丢向冯越脚下。
“咔嚓”一声，那东西撞地裂成了两半——竟是个白森森的，糊着恶臭腐肉的魔兽头骨。
“你是何人？”冯越见她是个女子，语气便收敛了几分，只是锁眉看着她。
那女郎轻轻笑了几声，道：“冯少主莫要心急，二公子这次拿回来的魔物，数量确实是无可争辩。”
“只是，”她顿了一下，提高音量，“何以见得那些魔物——是这三天死的呢？”
冯全脸色一沉。冯越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二公子带回了一百七十只魔兽，没错。但是那些尸体的腐烂程度，”那女郎讥讽地瞥了一眼冯越怒意满布的面容，“恐怕不是三天就可以达到的吧？”
冯全的脸已经阴云密布了，不悦地说：“这位女弟子，不要口出无——”
“大胆贼女，休得胡说！”未等冯宗主说完，冯越已经暴起了。他一个挺身，高高跳起，几道灵光从他指尖化出，直指红衣女子。台下的人立马又喧哗了起来，未曾料想冯少主竟会对一个女子动手。
那女郎的反应速度也绝非等闲之辈可及，立马向后一个空翻，纤腰轻松扭成一个令人惊诧的弧度，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冯越的攻势。然后她羞怯一笑：“小女不敢口出无凭，冯宗主，冯少主，你们看，二公子的战利品都在那儿呢！”
她纤手一指，台上台下看戏的人都随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金丝网已经被人放到了校场后方。
台下人群又喧腾起来，涌向网兜那处。原来刚刚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不知来历的红衣女子牢牢攥住，不曾察觉一大金网的死魔物已经被运到了那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魔物尸体果真散发着丝丝腐败难闻的臭气，但是修士弟子们拔腿就向那金网跑去，赶屎的苍蝇都没那么积极的。
覃霜也对欧阳泽竖起大拇指：“追月关的弟子表现不错。”
“区区小事，不足一提。”
台上，冯全见场面一度失控，正想质问那女郎。谁知身后嗑瓜子看热闹已经多时的其他六位也离了席。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正是欧阳宗主欧阳铎：“老冯，何必同这小后辈计较，是真是假咱们去看一眼不就好了。”
阮鸿业也笑道：“咱们几个都等着给你二儿一个清白呢。”
姜还是老的辣，几人把冯全连推带拖着。纵使冯全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校场后方走去。
阮鸿业垫在一群人的最末尾。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向那红衣女子望去，狡黠地挤了挤眼。
那女郎做出害羞的状貌，娇滴滴一扭头，便化作一道红影凌空飞去。
“冯宗主，这你如何解释？”
“少主哪是维护什么清誉，分明是心虚了吧。”
“就是，难怪好几个人说看见冯二老是拎着死魔物从一个山洞里出来……”
……
几个年长的修士细细查看了网中的魔物尸体，点头确认有异。围观的人群哪肯放过这等看好戏的机会，不管有没有本事判断魔物死亡时长的，都争先恐后地过来掺和一脚。议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像汹涌不平的海面，几欲掀翻船只。也有些胆大的弟子见了那红衣女郎，心中感叹不知是何等绝色人物，甚至挤到她身边表示拥护。
而在场的凌都万刃的修士一个个面色都十分阴沉，有的几处甚至已经是灵光闪烁，同别派弟子大肆交斗起来了。
冯越冷脸立在那网兜旁，拳头青筋爆出。
红衣女郎的话语权明显占了上风，她笑嘻嘻地向前几步，用尖刀一样的声音揭开了事实：“看来这次比赛，凌都万刃早就是有备而来——”
“先在场地里放好了现成的死魔物。只等二公子比赛的时候去直接取用呢！”
覃霜站在人群后面，从远处静静观望着那一处闹剧。冯越被戳中痛处，更是气急败坏；而冯至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站到了冯宗主身旁，身边还有好几位凌都的修士护着。
冯越回头狠狠瞪了冯至一眼，嘴中啐了句含糊的脏话，然后又是一个回旋，灵力从指尖泻出，攻向红衣女子。
一个双刃弯刀破空飞来，“哐”的一声击散了那波灵力——覃霜不知何时已经挡到了那女郎跟前。
“那贼女是你姘头？”冯越冷哼一声。
“我不认识她是谁，”覃秋寒嬉皮笑脸，“只是见不得你欺负漂亮妹妹。”
“色徒！少管闲事！”冯越闪身上前，那女郎见势不妙，鲤鱼跳龙门似的高高跃起。冯越冷笑一声，又是一道攻势，灵光直直向女郎劈去。有几个弟子仓忙不迭地跑过去想要接人，一逞英雄救美的喜悦。
可是她并未如人们所预想一般负伤落下。
灵光击中她的瞬间，只有一记闷响，红衣身影突然化作爆开的稻草，七零八落地砸了下来。
裂成几份儿的稻草人重重地砸在了那些等着美人入怀的弟子们头上。
“你的这位小师弟，还真有几分能耐。”欧阳泽冲覃霜挑挑眉，低声道。后者已经钻回到人群中了。
覃霜把双手环抱到胸前，吹了个口哨：“可不是吗？那身段，那扮相，连他台上的亲爹估计都没认出来！”
欧阳泽突然笑嘻嘻地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姘头来了！”
覃秋寒抬头，看见阮淇扭得跟个蚯蚓似的，扒开人群，正冲这里挤来。他便用胳膊回击了欧阳泽一下，不满道：“切，谁要当他姘头。”
欧阳泽又好奇又好笑：“你声音小点。”
刚刚那个妩媚的红衣女郎并非什么散修弟子，正是覃秋寒的师弟阮淇。
覃秋寒看看兴奋地跑过来的阮淇，又扭头看看那几个胡乱拍打身上稻草的男弟子，拍腿狂笑。堂堂栖霞宫宗主亲儿子竟在自己的唆使下，女装扮相，搅乱围猎会排名大典，真是大快人心！阮淇平日捣鼓过许许多多无用但是有趣至极的法术，屡屡用来恶作剧。刚刚他使了个变声咒，又在冯越进攻的时候动了障眼法，以稻草人偷梁换柱。一顿操作行云流水，给覃霜和欧阳泽出了口恶气。
这一切计划的始作俑者就是覃霜，他看着那冯宗主被团团围住，百口莫辩的样子，就心知这场闹剧接近尾声。冯全像个霜打的茄子，仍然强作镇定地胡言乱语，口不择言地慌忙掩饰。而其他几人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如看一个丑角。
冯全只得一甩袖子，忿忿向检阅台走去。
“本次围猎大会到此结束，这次的疑窦，我自会在门派内部清算，彻查结果，以后给仙门百家一个答复。”
于是一场光鲜的赛事，就在哄笑声和讥讽声中落幕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红衣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