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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梅老爹 ...

  •   离开天桥后,梅殊沿着汴河往下游走。
      时值初夏,万物繁茂。夹岸垂柳千丝万缕,抚荡在汴河水面。京师繁华,人群熙熙攘攘。河两边各色店铺玲琅满目,果子店里有酥蜜食、砂团子、香煎果子、蜜煎雕花之类,食店有麻腐鸡皮、麻饮细粉、芥辣瓜儿、猪皮肉之类,香饮店里有冰雪冷元子、甘草冰雪凉水、冰乳酪、生淹水蜜瓜等等。
      梅殊闭着眼拄着盲杖,在各色人群中慢慢穿梭。
      她先是摸索到相国寺桥下,路遇一家卖冷饮的店铺,脚步略滞,拐进了旁边一条杂巷子里。接着从另一头穿出来,又去樊楼前的人堆里打了个转,然后沿着汴河往下,下土桥、顺城仓桥、便桥、上土桥,每座桥上,但凡人多的地方她都去溜了一圈,一直往下,出了城门往前,一座巨大的木桥虚架河面,宛如飞虹,出现在面前。
      “虹桥”是江淮方向入京城的第一座桥,桥边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客商脚贩极多。人多,自然生意也多,京城大部分的阴阳先生平日都在这里。
      虹桥下,早已坐满了各路神仙,“紫微宫仙人”、“茅山后裔”、“张聋子”、“刘铁嘴”……挤挤挨挨坐了一地。
      见梅殊点着盲杖过来,一众人笑而不语。“张聋子”道:“道友是来寻‘在世袁天罡’和‘李淳风弟子’的吗?”
      梅殊点点头,“他俩在哪?”
      众人哄笑,“已经做了单大生意,收工回家咯!”
      梅殊只得继续往前。
      穿过虹桥,走过两个码头,上了官道,行人逐渐零落。桃树林中掩映着几户人家,她走到最深处,在一道吊着桃木剑的旧木门前立住。
      她推了推门,推不动,于是敲了敲。片刻后,门嘎吱一声打开,里面闪出一个怯生生的、道童装扮的小男孩。此人正是梅殊的弟弟,梅宇。
      “姐,你总算回来啦!”梅宇看见她,面色一喜。
      梅殊伸手摸了摸他圆乎乎的脑袋,边往里走边问:“今日生意怎么样?”
      不大的一方小院,堆满了各色桃木和破旧香案,终日不散的燃香味弥漫其间。
      “没有你在,我们……又被欺负了。”梅宇语气支吾,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
      看着自己这个胆小怯懦的弟弟,梅殊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当年她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独自出师,算遍虹桥无敌手了,偶尔有来挑衅的,一概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虽然偶有算错了没少挨顾客的揍,但算命的事能叫错么……那叫还没有应验而已。
      只可惜,她这点些本事,梅宇完全没有得到真传。
      阿爹也没有学到。
      刚走进门,便见梅老爹正坐在桌前擦洗额头上的伤口。
      “怎么了?”她低下头仔细打量,好在伤口不大,只有道寸来长的浅痕。
      “被孙秀才那两口子给打了。”梅老爹没好气地答道。
      梅殊接过黄酒,抹了些到伤口上,引得梅老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梅宇埋怨道:“孙秀才今早过来,说他家羊不见了,要阿爹给算算。”
      梅殊转过头,眉毛一挑,脸上顿现怒气:“他家的羊不是刚被他自己偷偷卖掉了吗?!”
      “是…”梅宇支吾道,“阿爹跟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梅殊愣了片刻,随即问:“孙秀才的老婆,也跟着一起来了?”
      “是…”梅宇不敢正视她,只盯着地面,脚习惯性地铲地上的灰。
      听了这话,梅殊恍然明白,“他背着老婆把羊卖了,拿阿爹找个理由给他开脱呢,你们倒好,瞎说什么大实话。”
      “我……”一旁,梅老爹讪讪开口,“可卦象上看来,就是这样。”
      梅殊扶着额头“唉”了一声,“所以孙秀才死不承认卖了羊,拿你们出气,是吧?”
      “嗯,孙秀才说老爹胡说八道,所以……拿扫帚……打了我们。”梅宇语气怯懦。
      听了这话,梅殊愣了半晌。梅老爹一不通人情世故,二不懂挣钱诀窍,挨打挨骂是常有的事。偏他又自诩“在世袁天罡”,巴巴地要去虹桥刷存在感。
      她思索半晌,皱眉道:“也好,你们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梅老爹不解问。
      “今天遇到了探子。”梅殊道。
      听到“探子”二字,梅宇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朝院子里跑,被她叫住,“回来!门已经拴上了。”
      再开口时,她语气变得凝重,“这几日你在家好好照顾阿爹,如果有人问上门来,你就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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