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翎缘》霂羽君

4、流云

　　二人在集市中一路穿行，来到流云观时已经接近黄昏。

　　流云观不是很大，走进院子里只看到一座神殿，神殿门口两侧各有一口大缸，院中有两棵缠绕着藤蔓的老树，角落还有一个晒着草药的架子。

　　“师父，我回来啦！”清风走进院门，将药篓放在架子旁，对着神殿后的方向呼唤道。

　　“师父？我还带了个朋友回来。”清风又唤了几句，没有人应答。

　　陆予指了指神殿的方向，警惕地说：“清风大哥，好像不太对劲。”

　　二人急忙走进神殿内，只见神台上供奉的瓜果摆放凌乱，香炉倾倒，香灰撒了一地。殿内右侧墙上本来挂着的画卷也被胡乱丢在了地上，陆予走过去，轻轻捡起了那幅画。

　　画上是一只鹿，回眸于山林间，面色恬淡，目光悠远。并没有过多浓墨重彩，却依然栩栩如生。陆予温柔地摸了摸画中的鹿，轻轻抚平了画卷上的折痕，将整幅画重新挂回了墙上。

　　“师父！”清风的声音从神殿后的方向传来，陆予闻声也跑了过去。

　　老道士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靠着椅子，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伤。清风蹲在旁边扶着他，地上是翻倒的椅子和打碎的茶盏。

　　陆予在桌上找了个干净的茶杯，倒了点水拿给清风。清风接过，喂自己师父喝下，问：“师父，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干的？”

　　“唉，作孽啊……”老道士虚弱地说道：“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伙流氓……为首的那个说是家中有人生病，在我们观里烧香祈愿康复，结果最后还是病重不治去世了……他就把这笔账算到了我们道观头上，说许愿不灵，还说神仙害人，非要让我赔他家人的命……开口就要三百两银子，拿不出来就砸东西，还说要烧了我这道观。”

　　清风听了攥紧了拳头，恨恨地说：“都是徒儿不好，要是当时我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人！”

　　老道士摇了摇头，愁眉不展：“还好你不在，他们只对我一个人下手就够了，那伙流氓毫无底线，下手真重。今天他们把观里翻了个遍，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先走了，我担心他们过几天还会再来的，这可如何是好，唉……”

　　“不管怎么说，先给师父您治伤。这群恶霸，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明天一早我就去报官。”清风扶着师父坐回到椅子上，帮师父正了正衣襟。

　　“还没问你，这位小友是？”

　　“禀告师父，这位是陆予。徒儿上山采药不慎迷路，缺水晕倒，幸得陆予小兄弟搭救，才捡回这条命。小兄弟一直生活在山上，想出来看看，我就带他下山来了。”

　　“多谢陆小友救我徒儿性命，贫道太和，这流云观里只有我和清风徒儿二人。既然小友一直生活在山中，想必外界暂时没有落脚之处，如不嫌弃，就请在我这观里住下吧。”

　　“谢谢太和道长！”陆予忙点头答应。

　　暂时安顿好太和道长，陆予跟着清风回到殿前院子里。清风拿着罐子，从架子上挑选草药，抓好之后，转身就要去厨房煎药。

　　“再加一味这个，还有这个。”陆予拿了两味草药，递给清风。“我看清风大哥拿的草药都是活血化瘀加上止痛的，太和道长确实受的是皮外伤，但也被那群贼人威胁恫吓，心情郁结，想必今夜睡不安稳，所以再加上这两味镇静安神的药，让道长平复一下心情，晚上睡个好觉。”

　　“有道理，”清风点头接过草药，又诧异地说：“陆予兄弟年纪不大，又久居山中，竟然还懂医术。”

　　“啊……也不能说懂，我甚至不知道这些草药的名字。” 陆予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直觉就能告诉我它们的作用和功效，大概是……在山里见多了，所以就熟悉了。”

　　清风虽然惊讶，但转念一想，刚刚这两味药的功效说的都没错，而且比自己考虑得更全面，又想到在陆予的院子里看到的那么多仙草，觉得陆予应该确实懂医术，而且水平很可能在自己之上。不禁对这个从山里出来的小兄弟疑问越来越多了，直觉在说他肯定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太和道长服了药之后确实睡得比较踏实，清风也算放下心来。

　　清风在神殿后院收拾出一间偏房给陆予居住，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需要的用品一应俱全，也算舒适。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太和道长的身体看似已经无大碍，只须再服几副药调理即可，此刻还在房中休息。

　　清风一早就出门了，陆予起来后在流云观里帮忙，洒扫完院子，将昨天被翻乱的东西回归原位。又来到神殿中，摆放好供桌上的香炉和贡品。

　　陆予抬头望了望右侧墙上那幅神鹿图，一股力量从心底升腾起，熟悉又温暖。神殿左侧的墙上，与神鹿图相对的，也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只展翅飞翔的仙鹤，遨游于群山云海间。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幅画，陆予却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此刻自己在看着这幅画，画中的鹤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老道士，想好了没有啊，是赔钱还是赔命啊？”一个无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这美好的静谧。一伙人走到院中，穿着很随意，看着就不是正经人的样子，态度蛮横无理。

　　“哟，怎么着？昨天老道士被吓坏了，不敢出来见人了？换了你这么一个水灵灵大姑娘似的小白脸，陪哥几个玩一会？”为首的那个无赖说着，后面跟着的几个无赖一起发出一阵哄笑。

　　“你们是什么人，不得无礼。”这应该就是昨天来找麻烦的那伙人没错了，太和道长现在还在卧床养病，清风又不在观里，陆予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跟那伙人周旋。

　　“你管爷爷我是什么人，这老道士欠我的钱，让他乖乖交出来一切都好说，要不然……”那无赖说着，开始东张西望，“这观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也算给我家先人出口气。”

　　“你休想。”陆予咬了咬牙，攥起了拳头。

　　“看你也不像这观里的道士，爷爷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既然老道士不出来，兄弟们，给我砸！”说着，那一伙人就分散开，开始在流云观肆意妄为。药草架子被他们推倒，水缸里的水顺着被砸开的裂缝汩汩流出，在院子地面上蔓延开，有一个人冲向了神殿中，向仙鹤图的方向伸手抓过去。

　　“你们……别太过分！”陆予冷冷地说道，随手扯过院子中古树上的藤蔓，拦下了那个人。那些藤蔓像是得到了召唤，如蛇群一般延伸到那些无赖的脚下，缠绕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拖拽到一边，重重摔到地上。

　　“这！这树成精了！”

　　“有蛇啊！不是！是藤蔓！有鬼啊！”无赖们被藤蔓束缚住，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清风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陆予立即收手，那些藤蔓乖乖原路退回，重新缠绕回老树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这般胡作非为！”清风怒不可遏，正欲出手教训，却发现无赖们已经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

　　“哎哟，光天化日，妖道杀人啦！”为首的那个无赖顺势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开始胡搅蛮缠。

　　陆予一脸无辜地对清风解释道：“他们被藤蔓绊住了，又加上挣扎之间互相踩踏，自己受了伤，却要怪我。”

　　清风有些错愕，道：“那你呢，你有事没有？”

　　陆予道：“我好好的，没有受伤，清风大哥放心。”

　　“就是这个小子！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法，害得我们兄弟身受重伤，我们可都是家里的劳动主力啊，这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家里人还怎么活啊！”那群无赖开始撒泼打滚，还故意扯着嗓门大喊，想让四面八方邻里路人都听见。

　　陆予有些头疼，实在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冷冷地道：“别装了，你们根本就没受伤，到底想怎么样？”

　　“我这受的是内伤，外表看不出来，其实五脏六腑都受损了，看病的钱你们要赔给我们。一口价，五百两银子，拿得出来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要是拿不出来，哼，不光我要烧了这道观，还要抓你们这群妖道去官府，让官府去评理！”

　　清风眉心紧锁，愤怒说道：“我去哪弄来五百两银子啊，你们这样讹人可不行。”

　　“快来人看呐！妖道施法害人啦！欠钱不还谋财害命呐！”无赖越喊越大声。

　　“银子我给你就是了，三日后来拿。”陆予皱着眉，嫌恶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兄弟们都听见了啊！不要三天，我明天就来拿，到时候拿不出来钱你们这破道观就等着变为废墟吧！”为首的无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招呼着他的兄弟们一起走了。

　　清风一时间有些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伙无赖已经走了。清风惊道：“五百两！怎么能答应呢！我们去哪弄这么多钱啊！”

　　陆予道：“我记得清风大哥跟我说过，有一个地方叫当铺，可以用我有的东西去换钱是吗？”

　　清风有点后悔给陆予介绍了当铺相关的知识，道：“你有什么东西能当这么多钱吗？就算真的有，我跟师父也承受不起你这份情呀！”

　　“没关系的，清风大哥给我买点心吃，太和道长让我住在观里，你们都对我很好。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放心好了。”陆予说完，便出门向外走去。

　　凭着昨天的记忆来到了镇上，陆予找到了当铺，走了进去。

　　摘下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放在手里不舍地握了握，陆予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你好，我要当玉佩。”

　　当铺的伙计坐在高高的柜台里，低头看着递过来的玉佩，忽然眼光大亮，“嗯？我瞧瞧？”说罢小心地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观瞧。

　　“客官，您这个我做不了主，要找我们掌柜的来，您稍等。”说罢，伙计转身去了柜台后的内室。

　　不多时，当铺掌柜从柜台后迎出来，捧着陆予的玉佩，笑眯眯道：“小兄弟这块玉不错呀，想当多少钱？”

　　“五百两银子。”陆予回答道。

　　“没问题，成交。我这就去给您取银子。”当铺掌柜的如获至宝，兴高采烈地吩咐伙计去取银子，他自己亲自收货记账，开当票给陆予。

　　不一会，伙计拿着银子送出来，掌柜的接过，递给陆予，“您拿好，银子，当票都在这儿了。咱们先说好，三十日内您可以来赎回，不过赎回的价钱可是要涨一些的，就不只五百两银子了哟。如果过了三十日，那就是死当，这块玉佩可就要任我处置了。”

　　陆予点点头，把鬼画符一样的当票收好，心里暗暗坚定地打算，要不了三十日，一定把玉佩赎回来。

　　出了当铺，陆予背着银子，脚步坚定，往流云观方向走去。

　　当铺掌柜的双手捧着刚收到的玉佩，爱不释手，正在迎着光仔细端详，忽然门口一暗，一道身影挡住了亮光，门外走了进来一个人。

　　“客官有什么吩咐？”当铺掌柜的打量了一下来人，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一千两，这个，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