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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恋爱的季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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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晴第一次见到李立安,是在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
杨思思兴奋地挽着她的手说:“今天你一定要见见他,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当李立安走进餐厅时,朗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着引人注目的外表——近一米八五的身高,剪裁合体的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
他大步走来,自信得几乎有些张扬。
“这位就是朗晴吧?思思天天提起你,说你是她最好的闺蜜。”李立安伸出手,握手的力度刻意而有力,“我在外企做市场,经常需要和媒体打交道,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机会。”
他的笑容太完美了,朗晴想。就像那些在电视购物频道上推销产品的主持人,每一个表情都经过精心设计。
整顿饭,李立安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他为两位女士拉椅子,熟练地推荐菜品,讲述他在国外留学的趣事,逗得杨思思笑个不停。
但朗晴注意到,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种审视般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更让她不安的是,李立安频繁地向她敬酒。
“敬我们最美的编辑小姐,”他举起酒杯,眼神灼灼,“思思说你上周的报道引起了很大反响,真是才貌双全。”
朗晴勉强抿了一口,而一旁的杨思思已经喝下了大半杯。
“立安,你都还没夸过我呢。”杨思思半开玩笑地说,轻轻推了下李立安的手臂。
李立安这才转向她,敷衍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当然也很棒。”
朗晴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她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餐桌,在镜前补妆时,她试图说服自己可能是多心了,毕竟,杨思思那么喜欢他。
回到座位时,她发现自己的酒杯又被斟满了。
“朗晴,我看了你那篇关于留守老人的报道,真的很感人。”李立安倾身向前,手臂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你是怎么找到那些采访对象的?”
他的靠近让朗晴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就是正常的采访途径。”
饭后,李立安坚持要送两位女士回家。
先到达的是朗晴的公寓,她下车时,李立安也跟着下来。
“很高兴认识你,朗晴。”他再次伸出手,“希望以后能多联系。”
朗晴轻轻一握便迅速松开:“再见,照顾好思思。”
当晚,她就收到了李立安的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写着:“我是李立安,今天聊得很愉快。”
朗晴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忽略。
她希望这只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周后。
杨思思买了两张电影票,硬拉着朗晴一起去。
“立安说他也很想看这部片子,我们就一起吧?”杨思思在电话里央求,“他真的很想再和你多聊聊,说你特别有意思。”
朗晴本想拒绝,但不愿扫好友的兴,只得答应。
电影院里,李立安坐在两个女孩中间。
朗晴注意到,他几乎没怎么看屏幕,反而时不时地看向自己。
当电影进行到一半,杨思思起身去洗手间时,李立安立刻凑了过来。
“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这样的独立女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的磁性,“思思太孩子气了,什么都不懂,整天只知道逛街购物,和你聊天才真的有意思。”
朗晴全身的警铃大作,她猛地站起身:“对不起,我想起还有稿子要赶,先走了。”
“朗晴,等等……”李立安试图拉住她的手,但她迅速避开了。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朗晴内心挣扎不已。
她该告诉思思吗?怎么说?说她的男朋友似乎对自己有意思?这听起来多么自恋又荒谬。
最终,她还是给杨思思发了微信:“感觉李立安有点不对劲,你多留个心眼。”
杨思思的回复很快来了:“你想多啦!他就是那样的人,对谁都很热情。
他还跟我说特别欣赏你,希望我们能经常一起玩呢!”
朗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接下来的几周,李立安开始频繁地给朗晴发短信。
起初只是转发一些新闻链接,后来渐渐变成日常问候,甚至开始分享工作中的烦恼。
“今天又被老板骂了,真羡慕你们媒体人,工作时间自由。”
“路过一家很棒的咖啡馆,想到你可能会喜欢。”
“思思最近脾气不太好,还是你比较善解人意。”
朗晴一律不回复,但李立安似乎毫不气馁。
他的短信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来,让朗晴感到窒息。
更让她不安的是,李立安开始在她公司楼下“偶遇”。
第一次是在周二下午,朗晴刚结束一个外采回来,看见李立安站在大楼门口。
“真巧啊!”他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我来这附近见客户,没想到遇到你。”
朗晴勉强点头:“是很巧。”
“一起吃个晚饭?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日料。”
“不了,我晚上要赶稿。”
这样的“偶遇”在一周内发生了三次。
朗晴开始刻意改变下班路线,甚至宁愿多走一个路口,从大楼的后门离开。
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
朗晴夜不能寐,脑海中反复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局面。
她珍惜与杨思思多年的友谊,不忍心伤害她,但李立安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她能忍受的范围。
最终,爆发点在一个雨夜到来了。
那天朗晴加班到很晚,完成了一篇关于职场性骚扰的深度报道。
走出办公楼时已近十点,雨下得很大,她撑着伞,快步走向公寓。
就在她公寓楼的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李立安靠在墙边,西装被雨淋得半湿,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罐啤酒。
“你怎么在这?”朗晴警觉地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思思跟你说了吗?我们吵架了。”李立安向前一步,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我真的很痛苦,能跟你聊聊吗?”
朗晴紧握着雨伞手柄,指节发白:“对不起,这不合适,你们的问题应该自己解决。”
“朗晴,你不明白……”李立安又向前一步,他们已经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的是打印墨水和咖啡,他的是雨水和酒精,“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就……”
“李立安!”朗晴厉声打断他,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请你自重!我是思思的朋友,仅此而已,如果你再这样,我会告诉她一切。”
李立安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期待转为尴尬,最后凝结为恼怒:“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但我不想跟你聊。”朗晴拿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现在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两人在雨中僵持着,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填补了沉默。
终于,李立安冷笑一声,转身走入雨中。
朗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靠在湿冷的墙面上,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立刻给杨思思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她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是时候告诉好友真相了,无论结果如何。
回到家,她泡了杯热茶,坐在书桌前,开始给杨思思写一封长微信。
她详细描述了今晚的遭遇,以及之前的种种“偶遇”和短信。
她尽量保持客观,不加过多主观判断,只是陈述事实。
“思思,我很珍惜我们的友谊,所以必须告诉你这些,我并不确定李立安的真正意图,但他的行为已经让我感到不舒服,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认为你有权知道。”
点击发送后,朗晴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如鼓。
一小时后,手机终于亮了,杨思思的回复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没有质疑,没有感谢,没有进一步的询问,只是冰冷的三个字。
朗晴反复看着那条简短的回复,试图从中解读出任何隐藏的情绪,但什么都没有。
她感到一阵刺痛,那种被误解、被疏远的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
接下来的两周,杨思思音讯全无。
朗晴发去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总是转到语音信箱。
她甚至去了杨思思的公寓,但敲门无人应答。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朗晴反复质疑自己的决定。
她是不是应该保持沉默?是不是误解了李立安的行为?是不是在无意中伤害了最好的朋友?
直到一个周六下午,朗晴在商场为即将到来的生日选购礼物时,无意中看到了令她心脏骤停的一幕:李立安搂着一个陌生女子的腰,两人亲密地走在珠宝柜台前,他正为那女子试戴一条项链。
朗晴本能地躲到柱子后面,拿出手机,录下了这段视频。
画面中,李立安的笑容和姿态,与当初追求杨思思时如出一辙。
那一刻,所有的自我怀疑都烟消云散。
朗晴明白,她做的没错,只是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难被接受。
朗晴犹豫了整整两天,是否该告诉思思。
她了解思思的脾气,直接说很可能被误解为嫉妒或挑拨。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杨思思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冰冷:“朗晴,我需要见你。”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两人约在常去的咖啡店见面。
见面那天,杨思思脸色铁青地把手机推到朗晴面前。
屏幕上是一条条李立安发给朗晴的消息记录——都是朗晴没有回复的那些。
“解释一下?”杨思思问。
“这些消息我一条都没回,而且我告诉过你他骚扰我的事。”朗晴平静地说。
“所以你就勾引他报复我?”杨思思声音颤抖。
朗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这时,李立安突然出现在咖啡店门口,快步走过来搂住杨思思:“宝贝,我就说是她一直纠缠我,你不信。”
朗晴看着这出突如其来的戏码,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立安,上周六下午三点,你在哪里?”朗晴问。
李立安脸色微变:“在公司写方案啊。”
朗晴点点头,拿出手机,播放那段视频。
画面中,李立安和那个陌生女子正亲密地挑选首饰。
杨思思的脸色由青转白。
“不,不是那样的...”李立安急忙解释,“那是我表妹!”
朗晴站起身:“杨思思,我珍惜我们的友谊,但我不接受这样的污蔑,视频我发给你,真相如何,你自己判断。”
她走出咖啡店,阳光刺眼。
多年的友谊,就这样轻易地被一个男人瓦解了。
那天晚上,朗晴把视频发到了杨思思的邮箱,附了一句话:“无论你选择相信什么,我都希望你幸福。”
之后,她没有再联系思思,杨思思也没有联系过她。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放弃了这段友谊。
一个月后,朗晴从共同朋友那里听说,杨思思和李立安分手了。
朋友欲言又止地说,杨思思很想她,但觉得没脸见她。
朗晴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有些裂痕,需要时间来愈合,或者永远无法愈合。
时间奔流,朗晴在自己的轨道上一直前行。
调往社会新闻部后,朗晴的工作更加忙碌,但也更加充实。
她报道过火灾、洪水,采访过英雄和骗子,见证过生离死别,也记录过人间温情。
在一次环保专题的联合采访中,她认识了顾征。
顾征在一家环保组织工作,负责媒体对接。
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介绍项目时条理清晰,数据准确,给朗晴留下了深刻印象。
采访结束后,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你的提问很专业,直击要害。”顾征说,“很少有记者能这么快理解这么复杂的环境评估数据。”
朗晴笑了笑:“我以前是学新闻的,但现在觉得应该补点环境科学的知识。”
“我有些入门书籍和资料,可以分享给你。”顾征说。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联系。
顾征会分享一些专业资料,朗晴会咨询他一些环保领域的专业问题。
慢慢地,他们开始聊工作以外的話題——喜欢的电影、常去的书店、对城市的观察。
朗晴发现,和顾征聊天很舒服。
他从不刻意炫耀什么,也不会像吴文那样幼稚地比较谁更重要。
他尊重她的工作,理解她的忙碌,同时也保持着自己的生活和节奏。
第一次正式约会,顾征选了一家小小的云南菜馆。
“我记得你写过一篇关于云南支教老师的报道,猜想你可能喜欢云南菜。”他说。
朗晴确实喜欢,尤其是那碗热气腾腾的过桥米线。
他们聊起各自的生活。
顾征来自一个南方小城,父母都是教师,他大学学习环境工程,毕业后一直在环保领域工作。
“为什么选择环保?”朗晴问。
“小时候家乡有条很美的河,后来被污染了,再也不能游泳钓鱼。”顾征说,“虽然现在那条河治理好了,但那种失去的恐惧一直留在心里。
朗晴点点头:“我懂,我做新闻,也是因为相信记录和发声的力量。”
第二次约会,他们一起去听了一场讲座。
第三次,是在图书馆各自看书度过了一个下午。
和顾征在一起,朗晴感觉轻松自在。
他们不必刻意寻找话题,沉默时也不觉尴尬;他们尊重彼此的工作,不会因为临时加班而抱怨;他们分享各自领域的见闻,拓展了彼此的视野。
一个雨夜,朗晴采访完回家,发现公寓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片漆黑。
她正犹豫着怎么办,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楼道口。
“顾征?你怎么在这?”
高大的身影走到她面前,让她一下子就感觉到像有了靠山一般安心了。
“你今天不是说要去那个城中村采访吗?我听说那边治安不太好,想着你可能会晚归,就来等等看。”他举了举手中的伞,“刚好路过。”
朗晴知道他不是“刚好路过”,从顾征的单位到她家,需要横跨半个城市。
她心中升起一股感动,眼圈不禁红了,但奇怪的是,顾征的双眸里似乎也藏着泪花。
他们一起走上楼,朗晴开门时,手有些抖。
“要进来喝杯茶吗?”她问。
顾征摇摇头:“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他顿了顿,“朗晴,我只是想确认你安全到家。”
那一刻,朗晴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和安心,她头一次非常渴望这个人进她的家门。
“进来吧,来都来了。”她不容拒绝的邀请,顾征微微笑了。
那晚,顾征不仅走近了她的家,也一脚踏进了她的心里。
随着交往深入,朗晴发现顾征不仅专业能力强,生活上也十分独立。
他会做饭,懂得打理家务,甚至还会简单的修理工作。
更重要的是,他从不认为这些是“帮忙”,而是理所当然地分担。
一次,朗晴的洗手间水管漏水,顾征来帮她修理。
看着他熟练地使用工具的样子,朗晴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顾征问。
“想起我的前男友,他连换灯泡都要打电话问妈妈。”朗晴说。
顾征也笑了:“独立生活是基本能力,不分男女。”
修好水管后,他们一起做饭。
顾征主厨,朗晴打下手,配合默契得像多年的搭档。
“我爸妈感情很好,”吃饭时,顾征说,“我爸常说,婚姻不是谁依赖谁,而是两个独立的人选择并肩同行。”
朗晴若有所思。
那天晚上,送走顾征后,朗晴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
与吴文的青涩恋情,李立安的纠缠不清,再到与顾征的平静相知,她仿佛走了一个圆圈,最终找到了平衡。
不久后,朗晴接到了一个深度报道任务——调查一起跨境环境污染事件。
巧合的是,顾征的组织正是这起事件的举报方之一。
他们决定合作调查。
朗晴利用她的媒体资源追踪事件脉络,顾征提供专业分析和数据支持。
工作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
朗晴欣赏顾征的专业和坚持,即使面对威胁利诱也不退缩;顾征敬佩朗晴的勇气和执着,为了真相不惜冒险深入污染现场。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他们的调查报道终于发表,引起了巨大反响,涉事企业被立案调查。
庆祝那天,顾征带朗晴来到江边。
夜幕下的江水静静流淌,对岸的灯火如星河洒落。
“朗晴,”顾征看着她,“我知道你现在专注于事业,没有考虑婚姻。我也是。但我们能不能约定,等到都准备好的那天,给对方一个机会?”
朗晴望着他认真的眼睛,笑了:“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了。”
顾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也笑了。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看着江水东流。
“不着急,”朗晴轻声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成为更好的自己,然后选择彼此。”
江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笃定。
被迫独立,被迫成长,但最终,她学会了以自己的节奏生活,以自己的标准选择爱情。
婚姻不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是两个完整的人相遇后,自然而然的同行。
而在这之前,她要继续她的旅程——作为一名记者,作为一个独立的人。
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那里有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年轻人,在各自的轨道上奔跑、跌倒、爬起、前行。
而今晚,她不再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