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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神秘来历 ...

  •   阿凛伸手在谢惟则脸前晃了一晃,“阿兄,你在想谁?”

      谢惟则回答道,“我在想朱楹。”

      “你在想她?”阿凛眉毛一挑,对师兄居然在意一个死掉的女人而觉得新奇,“你不是同那顾闲人还要查案么,可香莲会去了一回没什么线索,也不知怎么养才能再去,阿兄,莫非你还有别的法子?”

      谢惟则还未回答,他们这间包厢的房门传来敲门之声,阿凛立刻压低嗓子,捏出男人声音问道,“谁啊。”

      “奴家几个是被指来伺候的,公子若是想要了,便唤一声。”

      阿凛见谢惟则并未反对,当即喊道,“进来吧!”门外走进来三个小倌,都身形瘦弱、眉眼浓丽,走动之间步伐轻软,周身还带一股香风。阿凛颇为有趣地看着他们,小倌们晓得这位爷是初来的雏鸟,也耐着性子,身子转了一圈给人展示各处的姿态。

      阿凛摸着下巴,故意道,“男人的腰也能这么细?”她为了扮个男装,都特地在腰里缠了两圈,活像裹了条棉被在身上。

      “公子谬赞。”三人齐齐答道,还福身下拜,看得阿凛不太自在,她又问道,“你们几个都有什么绝活?”

      最高的那个答道,“公子,奴家名唤云衣,最擅手上功夫,曾有恩客夸赞奴家脱了衣裳便似团云,落进我手便似登仙,奴家这才改名云衣。”

      另一人道,“奴家名唤金光,专练口里功夫的,这名字的也是恩客赐的,是说入了奴家这口,没几下便能眼见金光。”

      第三人道,“奴家叫仙泽,至于为什么叫这名,哎唷,奴家都不好意思讲。”说罢,脸上还挤出两抹红云,拿一双吊梢眼在谢惟则与阿凛脸上扫了两下,又飞快往他们腰间腿上扫过。

      阿凛一拍手,笑道,“各有所长,各擅千秋,那你们三人便各自伺候彼此,看看哪处地方能拔得头筹!”

      “啊?”听她这一句话,对面三人却是愣了,面面相觑看了半晌,云衣裹住金光,金光照耀仙泽,当真三人在床上融到一处,作出一幅极乐世界交欢图。阿凛坐在桌边,仔细观瞧,撇撇嘴道,“好似三根茭白搂在一起。”

      谢惟则本不在看,被她这句逗得转头望了一望,又转开了目光。阿凛说他们好似茭白,这比喻确实不错,皮肤都是泡水一般的白,身子又都是柔枝一样的细,可这样的躯体,谢惟则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美感。过了片刻,他倒了盏茶送到嘴边,阿凛凑过来小声道,“师兄你怎么不看?”

      “那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阿凛撇嘴道,“这一趟恐怕也是白来。他们一脱衣服我就在想,要是主上喜欢男人,天下有那么多好看的男人,实在不行,师兄们也个个又好看又能打,主上找师兄们不就得了?”

      谢惟则淡淡看了她一眼,阿凛才想到谢惟则也是她师兄,怎么把他也编排了进去,立刻道,“哎呀,我就是打个比方嘛。”她也对床上三条白肉没了兴趣,在那些高亢声音里挪到谢惟则身边,“师兄师兄,你再跟我讲讲朱楹,你当真打算再去查她的死吗?”

      谢惟则站起来,袖中落下银两,床上三人看到他起身欲走,赶紧叫唤不停,阿凛弹出碎银,恰恰射中三人哑穴,她做了个鬼脸,跟着谢惟则走到楼下。

      两人出了青翠馆,眼前这条大街再往前百步,便是闹红楼,谢惟则仰看那座四层的主楼,后头还有雕瓦飞甍,层飞叠嶂,他不禁想起朱楹的那张脸,艳丽无匹,却总有一种想不起的熟悉之感,然后他纵身上朱楼屋顶,却看到她死在他面前,而凶手至今不知是谁,还有顾随与他的交手,顾随突然缠着要他一起查案,顾随深不可测的身手,还有同他一样的抵御迷药的体质……

      顾随……

      谢惟则对小师妹道,“阿凛,你让我得自己想出答案,我觉得有些道理。起码我方才问了问自己,对这桩事情,我心有好奇。先前是全被顾随拉着行动,加上官府封锁了闹红楼,我出了那里就没进去过,如今官府没有头绪,香莲会那也暂时没有线索,我想,再自己去问问朱楹本人的生平;另外,对顾随此人,我总觉得,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他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胸中一股怪异之感,那是察知到危险迫近之时的奇异刺痛。谢惟则皱眉,待痛楚过去,带着阿凛仍然迈步向前。

      闹红楼先前因为官府调查,关门歇业了几日,如今还是青天白日,生意更加惨淡。

      两人到得里头,但见大堂冷冷清清,那一日水泄不通的光景如今换做门可罗雀,一个护院模样的在柜台后打瞌睡,至于原来管事的先生,光明正大支了张躺椅,鼾声震天。

      阿凛踢了一脚柜台,在护院骂骂咧咧的声音里率先发难,“你们这儿男人睡成死猪也没要紧,赶紧把姑娘们叫出来伺候老子就成!”

      这护院身强力壮,被阿凛打扰清梦本就不爽,一拍桌子就要把她扭到外头去,阿凛一挡他挥过来的拳头,反而自己一手切出,正中此人腹部,她这一掌看着软绵无比,可这壮汉居然沾拳就倒,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叫了两声哎哟,一旁管事的立刻醒来,服软道,“两位爷,高抬贵手!这是想找哪位姑娘呐?”

      谢惟则旁观他们交手,此时开口道,“梅嬷嬷。”

      “啊?爷,您这,您这……您好那口味,这梅嬷嬷,她也不卖啊!”

      阿凛秀眉倒竖,一脚踩他胸口,“少废话,能不能把她叫来是你的本事,能不能叫她卖是我哥的本事!”

      管事和护院连忙点头,从她脚下一翻身站起,连忙去请了梅嬷嬷来。

      梅嬷嬷五十上下,头上插一支绿玉梅花簪,眉毛稀疏,两道深刻的纹路自三角眼的眼头一直划到嘴角,给她平白添了四五分的尖刻和厉薄,嘴唇涂着艳丽梅色,牙齿因为磕烟有些发黄,但还没有落的。

      她摇摇摆摆走过来,远远见到等在房里的谢惟则,把腰间别着的黄铜烟管抽了出来捏在手里,这玩意儿不光是用来给她逍遥的,也是用来壮胆的。

      她侧坐在桌子对面,一只手臂搭在台上,身子仰着看谢惟则这张脸。这辈子她都对漂亮男人又恨又怕,尤其是谢惟则这样的,两人看了半晌,梅嬷嬷先开了口,“贵客光临,有何贵干?”

      谢惟则看着她,清晰地开口道,“我来问问朱楹,她是什么来历?有没有什么仇家?”

      梅嬷嬷眼睛一吊,“这些话,官府的人问来问去都不知道多少遍了,老婆子我说得口都干了!还不是没查出来什么?再说,你又不是官府的人,我告诉你干嘛?”梅嬷嬷讲到一半,又想起摇钱树还没开始生财就命丧黄泉,嚷道,“我看官府该来问你才对,你不就在那上头?怎么问了一回就把你给放了?说不定……”

      说不定就是你害死了朱楹!梅嬷嬷把这句话吞下肚子,不敢在谢惟则面前说出来。

      谢惟则没追究她,反问道,“朱楹死了,官府查到现在也没查出东西,多一个人想为她找出凶手,对你来说不好吗?”

      “这……可你干嘛要替她查?”梅嬷嬷狐疑起来,嘬了两口烟,“况且官府都查不出来,难道凭你可以?”

      “你只是需要给我讲个故事,一个关于朱楹的过去的故事,如果我能找到凶手,自然最好,如果我找不到,于你而言有什么损失?反正这样的昏睡午后,也没什么事要你亲自料理吧。”

      梅嬷嬷上下打量着他,心中仍在斟酌。而一旁的阿凛也按捺着惊讶打量谢惟则,她这师兄平时沉默寡言也就算了,以前总听二师兄三师兄叹气,说惟则动手可以,动口是万万不在行的,审讯逼供什么的活,绝对不能交给他来。

      谢师兄如今,倒好像能说会道了许多,这短短一个月,能有这么多变化?又或者,也许其实师兄一直都挺聪慧,只是他根本没怎么见过外头的世界,更没人准许他,可以自由展露这聪慧。

      梅嬷嬷一咬牙,又探头看了看外头,果真一个客人也没有,管事和护院又拾掇起躺椅,呼呼大睡起来。她回头抽了口烟,“成!老婆子我别的没什么本领,也就这张嘴还能干些吆喝,就当这下午关门大吉,作一回说书先生得了!”

      有关朱楹的故事本该很长,但梅嬷嬷可以讲出来的,却很短。

      朱楹在三个月前才来到榴州,那一天,城内的雪没有化尽。当时她穿着一身红衣出现在闹红楼门口,无人知晓她的来历,甚至无人看见她究竟是从哪个城门进的城,又是从哪条街上走向的闹红楼,看到她的时候,所有人只记得她在暗淡天光下,光着脚,踩着最后的余雪走来。

      最后的雪已经和脏黑烂泥混在一处,而朱楹依然走着,脏污更加衬托出了她比雪更洁白的腿。然后,她晕倒在了闹红楼门口。

      梅嬷嬷很唏嘘地说,她曾经也是这榴州城里名声最响的头牌,那时候她还被叫做梅姬,有多少男人家里都种了绿梅树,只因为她说最爱的花就是绿梅,而这些男人,根本花不起见她一面的钱,只能睹树思人。哪怕她年老色衰,到了四十的年头,那一年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风流少年要为她大打出手……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还活着,哪怕不是榴州城里最美的那个女人了,她也会是最有风情的那一个,只要她还没死,就没有人能在这块地界,比她更算得上女人里的传奇。

      但朱楹醒来后,梅嬷嬷说,我看着镜子,我知道我一夜之间就老了,老得都快不算一个女人了。朱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流媚,她昏睡的时候,这种媚还藏在里头,可她一睁开眼睛,就全随着这双眼睛都活了。如果她们这一行也有祖师爷,那朱楹一定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哪怕她不会琴棋书画,也不懂诗酒香茶,可她光是看上人一眼,都能让人骨头酥了。

      她既然倒在闹红楼门口,梅嬷嬷本来是想,这就是天意,就算强逼她也要把朱楹留下,这绝对是未来她能仰仗到死的摇钱树。朱楹醒来的第三天,梅嬷嬷问她,哪里人氏,怎么到了这里。朱楹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她还说自己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喜欢一个男人,为了他一路千里迢迢,背井离乡,但是这个男人不要她,她连一个侍奉的妾也做不上。

      梅嬷嬷当时磕着烟,她沉闷地吸了好几口,吐出来的白雾好似能在空中绘出自己的半生,朱楹让她想到了自己,和那个其实算不上负心的男人,他也根本没爱过她。半晌后她对朱楹说,你要是肯卖,我一定让你成为全榴州、不,乃至全大雍最知名的那个女人。

      朱楹当时朝她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梅嬷嬷都形容不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她只能把它当作,是朱楹与生俱来的勾人中的其中一项本领。而这种本领,还不仅仅是对男人有效,连楼里的其他女人都喜欢与她亲近,非常神奇,与美色常常相伴的妒忌,似乎完全不曾让朱楹困扰。

      阿凛插嘴问道,“这就是说,朱楹一个仇人都没有了?真有人能做到这样?”

      梅嬷嬷道,“我是不晓得,她就来了三个月,也从没出过闹红楼,哪来的人恨她?那一夜,咱楼里的所有姑娘也都被查问过了,个个都是清白的!”

      谢惟则却问,“她单恋的那个男人,你还知道什么吗?”

      梅嬷嬷回忆了片刻,“我猜,那男人估计和她是同乡,朱楹曾经喃喃说过,她老家那儿,长得美的可多哩,连她那样的,都不算最出挑的,去过他们那儿的,看别的都黯然失色。她说看上一个男人,还为了他跑来这么远的地方,那依我想,她口气都那么大了,那男的肯定是她老家的了。别的就真不晓得了。”

      “那她没有再说过自己的家乡吗?”

      “这……真没有了,大家也晓得她是受过情伤,猜她是不是被男人家里的婆娘赶出来的,也不去多问她经历……”

      梅嬷嬷正陷入回忆的思绪,谢惟则没等到她的回答,房间里一时默默无语,然而,这沉默却被阿凛打断了。

      “离这儿又远,又盛产俊男美女,莫非……是罗什刹?”

      谢惟则头回听见这个奇怪的地名,问道,“罗什刹是什么地方?”

      阿凛的表情登时比他更加古怪,她眉头紧皱,眼睛却瞪大如铃铛,压低声音反问,“阿兄,你怎么会不晓得罗什刹?那个五年前,被罗什刹圣教教主亲手血洗的地方?”

      那片神奇如远古传说的绮丽土地,你不是,还曾经去过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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