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衢换酒》浅霃

3、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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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们抱着琴瑟鱼贯而入，为娘子行礼万福：“公子万福。奴家秋池，领众姐妹前来伺候严煜霄轻佻状挑起这位乐娘的下巴，生的的确是灵动温婉，眉眼间调怅清冷，当真是“巴山夜雨涨秋池”，一副好颜色。这幅容貌，和记忆中某张脸渐渐重合，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公子，我们皆是歌姬舞姬，不干那……”秋池今眼前人浪荡模样，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厌恶，急忙开口解释。严煜霄把手松开，挥手笑笑，“罢了，如见正是初春，《阳春白雪》会弹罢。奏乐便是了，无需你们伺候。”
　　“是。”秋池应下，领了众娘子入屏风后便开始弹奏。春日的平江府，大抵便是大梁最美的风景之一，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若是娘还在，一定很喜欢这里。严煜霄看着手中的白瓷茶杯，吹了吹浮沫，一下又一下地晃荡着。三月啊……娘，就是死在了那年的三月。
　　店小二陆续把菜端了上来。这玉楼春做的并不是贵贱咸益的生意，而是风雅之地，因此这些菜明目分量不多，严煜霄吩咐小厮儿点的这些，并不够两个人吃。温柃濡看他也并无继续谈正事的意思，自己留在这里也自讨没趣儿，便起身告辞：
　　“公子，在下府上还有些事物。明白，公子可来衙门里观察下，在下，先行告退了。”
　　严煜霄抬眼看了看他，起身还礼到：“好，大人先请。”温柃濡出了雅间，很快掩上门，也不知往何处去了。严煜霄继续出神，这回却是盯着秋池了。当年，娘也是江南出生。只是，相比起秋池的小家碧玉，娘更为冷清。当年，那样一个美好的人，死前却消瘦的只剩一副骨架……真是，可悲，可叹。
　　秋池看着他这幅样子，手上曲调不停，黛眉却微蹙。玉楼春接待的大多是文雅人，现有这般治盯着人看，心里暗啐：大胆的登徒子。不过，细看这眼神，似乎是透过自己在看另外某个人。想象力丰富的她，又脑补出了一副贵家公子爱而不得、佳人病逝的苦清戏，心叹又是一个痴情种，罢了，便权当是成了他的念想罢。
　　贺涒和桑弓看着严煜霄，便明白自家公子又想起王妃了。贺涒心中也是感慨，王妃风姿绰约，便是皇家也比得。只是，在主子十二那年蓦然病逝。后来，王爷便娶了平乐长公主为妻，越来不肯待见主子了。到后来，二公子出生，这府上的嫡子，便只剩二公子一位了。
　　严煜霄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放下茶杯，作势起身。“主子！”贺涒略显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戳了戳边上不明所以的愣愣的桑弓。桑弓也是刚回魂一般，猝然转头：“河豚，你干什么呢！”
　　“我还要问你呢！”贺涒见严煜霄朝这边望来，松了一口气，“你这手上，摩挲什么呢你——噫？你这哪儿来的玉佩？”
　　桑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却有些泛红：“当然是芦鸿送我的。怎么了，前几天你不是知道了吗？”“哟，你小子还得瑟上了。主子还未娶亲呢，你先定了情，这怎么成规矩！”
　　“我，我和芦鸿哥，是，是……反正，我什么时候和他定的情不关你事！”桑弓这下脸红得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一时有些结巴，“反，反倒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连一个肯看上你的姑娘也没有，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呢。”
　　经了这一番插科打诨，严煜霄把这心事放下，扬声对雅间外的小二喊：“有酒么？上几两桃花酿！”江南米酒最是销魂，入口清甜，后劲却不小，不过深受文人公子喜爱。若是在酒里加上桃花、奈花、梅、菊等，则别有一番风味。所谓桃花酿，是刚酿好的淡米酒和正盛时采下来的桃花合成的，埋在桃花树下，最早也得来年桃花再盛时开封，唇齿留香。
　　“这，公子，我们楼里的桃花酿尚未到开封的时候，往年的陈酒，也都没了。不如，给公子换成寻常米酒可好？”门外的店小二有些为难道。今年的楼里院中的桃花不知是冬日里冻久了还是怎的，迟迟没有到盛开的时节。掌柜又定要等到桃花盛开时才开封，说是上头主家的规矩，也符常来吃酒的文人雅士的性情。
　　不过，这位公子从未见过，也不知性情如何。若是个蛮不讲理的富家少爷，惹来掌柜，可就不妙了。小二哥想了想上次有个醉酒混混来闹事，掌柜那副彪悍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啧，掌柜身为一女子，却如此威武，也不知哪家敢娶了。不过就一直在这儿当个美人掌柜，似乎也挺好的。
　　严煜霄听到这，不禁一愣。京城里的酒没有这么多规矩，要喝什么都有。险些忘了，这是雅士齐聚的平江府，便是一间酒楼想必也是遵循各种不成文的雅趣规矩。“那便不用了，”他又坐下，“端一碟酒酿饼来。”
　　“好嘞！”小二哥下了楼，到厢房去端点心去了。
　　对面雅间里，温墨筠点了一小碟糖醋海蜇头和米糕，自己带了两坛桃花酿自饮自乐。“百花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玲珑呐……”温墨筠自顾自儿地晃着酒杯，倚在窗台边，怀里依旧抱着那只墨玉垂珠的猫儿，“可惜啊，无人伴我宿禁中。”
　　温墨筠听见了另一雅间的要求，笑了笑：“估摸着又是哪位来访吴台的文人，携一厢雅兴而来，若是这般，免不了要扫兴而归了。”他挠了挠檀郎的下巴，“罢了，便送一坛给他吧。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端着酒酿饼，推开门探了头。“我这儿有一坛藏了两年的桃花酿，劳烦你给对面那位仁兄送过去，就说都是墨客，今日在下便成全阁下雅兴。春居处，甚难觅，不如争随流水趁桃花。”
　　“二位好兴致！”店小二拿了酒，便给严煜霄端了过去。严煜霄也是猝不及防，没想到对面的雅间里警示以为风雅文人。“那便谢过公子了。”他也不扭捏，接过小酒坛就开了封。的确是好酒，酒香萦绕，还带了淡淡的的桃花香。这种酒应当细品，严煜霄便问小二又讨了个酒盏，酒倒在酒盏里晃悠，映着窗外的风景。城南城北看桃李，依倚年华。杨柳藏鸦。又是无言颭落花。春风一面长含笑，偷顾羞遮。分付谁家。把酒花前试问他。（注意哦，是“他”，不是“她”！所以，咳咳。）
　　温墨筠见他拿了酒，却未曾出来亲自谢言，只是派了一个小厮儿出来。桑弓被严煜霄使唤着过来道谢，心中就觉得文人那般腐朽样儿，还得客套，多无趣。乍看，他愣了一番。这位公子真真是儒雅风流，满是魏晋遗风。被那群读书的病秧子拿来遮挡身形的青衫，穿在他身上分外赏心悦目，交领广袖，潇洒倜傥，怀里还抱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啊呸呸呸，桑弓甩了甩脑袋，人家长得是好看，可这样盯着，也不是个好事儿。要是被看出来了……
　　“公子，我家主子命我前来道谢。公子实有名士风范，颇有雅兴。小人代主子谢过了。”桑弓规规矩矩地行礼作揖。
　　“无妨，”温墨筠笑得和煦，心中却深觉有趣，对面那间雅间里的客人，既然带出来的是小厮儿而非书童，那么定是富家子弟。可平江府里的较显赫的家族，以温氏为首，还有梅、江、柳三氏。温氏的公子哥儿们都是经常出现在各种交际场的，几乎从不来我这玉楼春。梅氏是富商家族，来这儿也是谈生意。剩余江、柳二氏皆是本地书香门第，门下子弟来得多了，也都识得。
　　看来，这位公子事别府来的，也并非自己所想的文人。温墨筠领了谢，眸光一转：“敢问这位小公子，你家主子可有闲暇？在下无事，想寻个雅士来叙叙这大好春光。”
　　雅士？桑弓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头一次有人说主子是雅士啊，这个公子也忒奇特了。主子向来最讨厌这些诗文什么的，肯定是要推拒的。
　　“甚好，那在下便来了，望公子莫要嫌弃才是。”严煜霄耳尖，听了这句话便提着小酒坛过来了。桑弓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主子怎么了？虽说主子出生王侯世家，诗书礼仪自是不差，不过主子自幼便讨厌这些，还不如读兵书来的痛快。自幼跟在主子身边的自个儿，可是亲眼瞧见王妃有次让主子背出师表，愣生生耗了三天，还以后两天不用读书才让主子妥协的。
　　算了算了，总之主子不会出丑就是了。桑弓默默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我会拖更很久，这个权谋太难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