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蔷薇》安浮

2、第 2 章

　　艾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光头扭头喊着什么，一个和TA长相一样奇特，但头上有一层短短的绒毛样红发的人从帐篷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圆形托盘。
　　托盘里的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艾拉咽了咽口水。
　　红绒毛把盘子放到笼子里。艾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连羽龙肉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比尔斯婴儿吃饱了之后满足地睡着了。光头把它从艾拉的怀里拿走，还给紫色辫子的女人。
　　金色长卷发男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光头问艾拉：“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离开地下城，一个人在迷失原野上行走？”
　　艾拉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一边简单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光头发出一声冷哼：“呵，“姮”，野蛮而又愚蠢的伊布人，只因为生下畸形儿就驱逐健康的年轻女性。难怪这些年消亡的地下城越来越多。”
　　艾拉嘴里塞满了食物，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他争辩上。
　　“浮空船还有十天才会来。”光头说：“按照你这个吃法，我感觉我们的食物可能不够用了。”
　　光头把艾拉从笼子里放了出来，领进了自己的白色帐篷里。他郑重其事地警告艾拉：“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离开这个帐篷。”
　　艾拉顺从地点点头：奴隶的生活可不就是这样吗？地下城有时会为了抢夺地盘、食物与资源，同其他地下城开战，战争中被俘虏的人都会成为战胜者的奴隶，直到它们经过考核，重新拿回名字，成为地下城的一份子。
　　她看向光头：“那你要夺走我的名字吗？除了不可未经许可行动，不可直视主人的眼睛，还有别的规定吗？我不太了解比尔斯人的习俗。”
　　光头厌恶地摇头：“我不搞伊布人那一套。而且说起来，我也不算你的主人，卡尔才是。”
　　“卡尔？是那个金色长卷发的男人吗？”
　　光头点点头：“对，他就是卡尔。”
　　“那你是谁？是家族的医生吗？”
　　“我应该算是卡尔的医务官吧？我的名字叫做杰。红色短发的是我的助手，林。”

　　果然，到了晚餐时间，艾拉的食物就被减半了。
　　她十分不满：“抚育者应该多吃。”
　　“你的食物已经很充足了。”杰打掉了艾拉伸向水杯的手：“这里面是酒，喂养婴儿的时候不可以喝。”
　　艾拉看着水杯里的透明液体，十分不解：“酒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伊布人用苦橡子和多尼果酿出来的奇怪玩意儿可不能算酒。”杰摇摇头。
　　艾拉趁他走开的时候，偷偷拿了一杯，刚要倒进嘴里，就被踢飞了。
　　她趴在地上愤怒地转过头，见到卡尔站在自己身后。
　　艾拉跳起来，冲他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卡尔不屑一顾地走开了。
　　艾拉怪叫一声，跳到他的背上，用力箍住他的脖子。
　　卡尔向前跨一步，一个前翻滚，轻轻松松地把艾拉砸到了地上。
　　卡尔并没有用很大力气，艾拉则直接被砸蒙了。
　　杰摇着头飞奔过来，看着艾拉身下晕开的血迹，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
　　等他发现艾拉给自己做的医疗处置，就更加崩溃了，在帐篷里一圈又一圈地兜圈子：“伊布人真的是……”
　　艾拉躺在柔软的白色病床上，十分紧张：“为什么要用白布做床单啊？多么浪费啊。弄脏了就洗不出颜色了。这么好的布，应该挂在‘姮’的祭坛上才对。”
　　杰没好气地道：“你们这群伊布人但凡把跪在‘姮’的脚下祈求母神的垂怜的时间拿出一半来存续文明、发展科技，也不至于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见天日。”
　　艾拉纠正他的错误观点：“老鼠不是不见天日的生物——很多老鼠都会上到地面上来。”
　　杰叫来他的红毛绒助手林，给艾拉打了一针，给她缝了线，又给她吃了一堆药丸。
　　艾拉感觉头昏昏的，就像喝了苦橡子酒一样，眨巴着眼睛：“这是什么？为什么我突然好困？”
　　杰不敢置信地竖起大拇指：“缝合手术都做完了，麻药才起效。你果然是个除了身体强悍一无所有的野蛮人。”
　　艾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一闭上眼就就回到了地下城。
　　地下城里永远是昏暗的，既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奇鸟的骨头被磨碎了作为建筑材料涂抹在地上和墙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扛着两只小象鼠穿过昏暗的长廊，看到苏琪牵着爱丽丝的手走在前面，她兴高采烈地追上去，想要和她们炫耀自己今天的打猎成果。
　　苏琪并不高兴：“艾拉，狩猎季已经过去了，你不应该到地面上去。”
　　艾拉迷惑不解地为自己辩解道：“苏琪你在说什么呢，现在就是狩猎季，不信你问吉安、烈安、费飞丽、露露、伊恩、帕诺维……我们一起上到地面打猎的。”她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去，诧异地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她再次转过脸来，前方的苏琪与爱丽丝也不见了。
　　艾拉在走廊里奔跑着四处寻找，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地下城里空无一人。居住区、工作区、祈祷区里都没有人。
　　大家都去哪儿了？艾拉站在穹顶花园里向上看——穹顶花园是地下城里最明亮的地方，这里有着充裕的人造阳光，种植了大量作物，地下城的基础粮食供应都来于此，穹顶花园也是最受大家欢迎的休闲区，大家喜欢在这里散步，闲坐，聊天，沐浴阳光。艾拉的头顶是一副气势恢宏的壁画，画面上有碧蓝的天空与火红的太阳，轻浮的白云里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人形轮廓，这人形轮廓当然是“姮”。比起祭坛里庄严又慈悲的塑像，艾拉更喜欢穹顶画上面目模糊的“姮”。她跪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向“姮”祈祷，让消失的大家快点回来。
　　忽然有人冲上来，用捕风草用力抽打她的头颅、脖子与后背，艾拉睁看眼睛，看见一截金色流苏长裙，在底下城里只有母亲夏拉穿成这副模样。艾拉抬起头，看到夏拉美丽的面容因为咬牙切齿变得狰狞而可怕，夏拉的眼睛一和艾拉对视上，就赶紧转开了视线，一边望着天空继续用捕风草抽打艾拉，一边大声呼和：“灾厄！我以大地母亲的名义驱逐你！驱逐你！驱逐你！”
　　“驱逐你！”这是苏琪的声音。
　　“驱逐你！”爱丽丝也重新出现了。
　　“驱逐你！”吉安与烈安看向艾拉的眼神里只有漠然。
　　“驱逐你！驱逐你！驱逐你！驱逐你！”地下城里失踪不见的人们都出现在了穹顶之下，齐声高喊，怒吼声回荡在穹顶花园里。

　　艾拉倏然睁开眼睛，用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明白过来自己并不在地下城里。
　　她已经被驱逐了。再也不能回去。
　　她现在被比尔斯人俘虏，从狩猎者变成了抚育者。
　　她摆动着身体试图从床上起来，以为自己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殊不知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抬起来。
　　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了了？艾拉十分焦虑，过去她曾经因为狩猎身负重伤，也曾因为重病无法下床，但总体来说，她一直都非常健康，无论受伤或者疾病都没有打垮过她。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体如此柔弱无力，完全使不上劲儿。她把全部心力都用在控制自己不听话的身体上，对帘子后面藏着的两个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反正听了也一句都听不懂。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个人的对话结束了，帐篷里回归了安静。艾拉也终于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一个艾拉还没见过的比尔斯男人，神色犹豫地站在一个附有玻璃罩子的白色台子前，凝视着罩子里躺着的金色小卷毛比尔斯婴儿。
　　比尔斯男人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玻璃罩子，举起了手，艾拉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把刀。
　　他想杀死一个健康的孩子吗？艾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最严重的罪行之一！她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跳起来扑向比尔斯男人。
　　艾拉高估了自己当前的体力状态，她根本没有跳起来多高，而是直接摔倒在地上。
　　比尔斯男人被她闹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中的尖刀失手掉落，艾拉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他冲过去，比尔斯男人被她撞飞在地上，放婴儿的台子也被撞开了，撞上一叠箱子才停下来，婴儿从睡梦中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杰与林从一扇门里冲了进来，卡尔从另一扇门里冲了进来。
　　金发比尔斯男人把婴儿拎起来塞到林手里，一脚踩在地上的比尔斯男人脸上，靴子还用力转了个圈，差点踢到艾拉的脸。
　　杰用比尔斯语说着什么走过来，伸手把艾拉搀扶起来。
　　金发男人冷笑了一声，拎着地上的比尔斯男人的后领，把他拖出了帐篷。

　　杰看着他的背影，不赞成地摇摇头，转脸看向艾拉：“你可真强悍。我还以为吃了药你会昏睡一天一夜呢！”
　　艾拉看向他：“你给我吃的什么药？我感觉自己吃了药之后，好像生了病。”
　　“吃了药好像生了病？”杰哑然失笑：“你不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个病人吗？”
　　艾拉摇摇头：“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她恐惧地吞了吞口水：“……被灾厄降临了。”
　　杰不赞同地摇摇头：“伊布星早就不适宜人类居住了，你们一代又一代地坚持留在这个鬼地方，当然会时不时生下一些奇形怪状的孩子。”杰把手放在艾拉的肚子上：“这里面没有灾厄，什么都没有。‘姮\'没有惩罚你。”
　　艾拉听不懂杰说的话，也根本不相信杰说的话，但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谎言，的确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她用地下城居民的方式表示感谢——凑过去啃咬着杰的嘴唇。
　　杰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推开她：“你干什么呢？我的天，我真的受不了伊布人，你们真的是一群动物！”杰把艾拉按倒在医疗床上，重新给她补了一针催眠针。
　　这一针见效就更慢了，艾拉迟迟无法。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医疗床上，看着林把比尔斯婴儿放在盒子里各种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