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夜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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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一晚，月色幽暗，是出逃的好日子。
夜色笼罩着整片江面，耳旁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眼见即将抵达对岸，希望之光自心底燃起，仿佛连这漆黑之夜都能被一齐点亮。
望着身边的健壮男子奋力划桨，我不自觉地兴奋起来。快到对岸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属于我们的小日子，屋子不用太大，够住就好；窗台要放几盆花，我会天天浇水打理；他的手很巧，就雕刻些小玩意放桌上；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希望不多不少，一男一女正好。
憧憬着美好的新生活，突然感觉身后有了些许亮光，渐渐地直到聚齐的火把由远及近照亮了整片天空，才知道并非错觉。
借着火把，追赶而至的人们找到了目标，而我也在火光的映衬中看到了追兵所在大船的船头，那张俊美阴冷隐约透着愤怒的面孔。
“陆伯言——”与我同一战线，原是奋力摇着船桨的兴霸有种全功尽弃的不甘，出气一般将船桨扔在了一边。
我们的夜逃，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没有过多惆怅，为今之计应迅速作出对策，我果决地站在兴霸身旁，下意识挽住他的胳膊。
不管是谁，都不能分开我们。心有灵犀地对视后点点头，我们选择逃走并不代表怕了陆伯言，如果他咄咄相逼，即便葬身这片江河之中，也不会妥协！
大船上，陆伯言的语调铿锵有力字字珠玑，恨意毕现：“罪臣甘宁，枉陛下器重你多方信任，却不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竟然绑架皇室族人，图谋不轨，来人！”
一群弓兵一字排开，拉满弓齐刷刷对准湖心中央只有我同兴霸二人所乘的船支。
“不要！”挺身护在兴霸身前，兴霸殴打陆伯言这件事，陆伯言仅以意气用事四字草草带过未让孙权对兴霸追究，但我很清楚，这一次，用心险恶的他定是在孙权那边说了什么难听的，才会让孙权让他带领那么多人前来追赶我们，“他没有胁迫我，是我自愿的。”
“那就再加一条教唆罪！”巧思善辩，陆伯言接得很快。
大力将我拢到身后，即使面临如此危险局面，兴霸的脸上却不见惧色，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带着挑衅：“我甘兴霸出入大小战场不计其数，什么场面没见过？休想我会被吓得乖乖就范！香香说什么都要跟我走！”边说边朝船头前行几步，对伯言不满到极点的兴霸周身散发出可怖的杀气，“陆议，一位追着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不放，那不是男子汉所为，所以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这种败类！”
“由不得你！”清亮的男音自陆伯言的身后方上空响起，一支利箭朝兴霸飞来！
纵使是驰骋沙场多年，以对敌快准狠出名的兴霸，还是躲不过始料未及的偷袭。
“唔——”闷哼一声，兴霸单手捂着受伤的左胸！由于被偷袭至要害部位，他开始左右不稳。
顾不得多想，我冲了上去想扶稳他，却不料还是迟了一步。就在我指尖差点能碰触到的距离，失去意识的他向着左方沉沉倒下。
“不！”一切发生得太快，明明再有一步就可以碰触到他，明明再跑快点就可以托住他，但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船沿边的他堕入深不见底的江底。
无波的江面被激起大片水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更暗的深黑色自江底蔓延开去。
抬眼朝发射飞矢的元凶望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种被欺骗与被背叛的感情涌上心头：“为什么，公绩，怎么会是你？”
对面船支上的凌统放下弓，低头若有所思：“原谅我，父仇不共戴天！”
“你答应过我的！”歇斯底里朝着他大喊大叫，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早抛到了脑后，“明明说过不会追究的，明明你就知道我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只是一个逆臣贼子！不值得你如此！”陆伯言压抑着不快，声音低沉中带着妒忌。
“伯言，你帮我救救他吧！”我不会游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兴霸落水。
冷冷地，他看着兴霸掉落的那片江水，无动于衷。
心头大患被除，陆伯言命手下放下武器，没有人敢对我刀剑相向。对方的大船渐渐靠近我所在的小船，有人在两支船的中央搭起了木板，陆伯言提着火把向我迎来，一阵风拂过，吹乱了他的发，但隔着碎乱的刘海依稀能察觉出他眼内的势在必得：“掉下去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恐怕无力挣扎坠入江底了，你就忘了他跟我回去吧。”
跳跃的火光，渐渐靠近男人眼内的深邃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
“纵使星月冷了，群山草木都衰尽了，我都不会放弃你。世间女子数之不尽，但唯有你永远不可能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贴身护卫紧随其后，他大掌一抬示意他们原地待命，我们之间只有十步之遥，他正一步一步缩短着距离，并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调一字一顿：“我说过，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令我伤心的事？”
逼我嫁给刘备，又处处打压甚至陷害兴霸，陆伯言做了太多，这份执着令人无法招架，换作以前，我会恐惧会惊慌，可是突然间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只是我后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从刘备那回来，不然也不会害了兴霸。
“尚香，跟我回去吧。普天之下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祝我幸福？”眼内是无尽的寒意，心灰意冷，后退几步同他保持距离怔怔盯着兴霸方才掉下去的方向，兴霸在香香在，兴霸亡香香也不会苟活于世，有兴霸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属！
我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做什么，左脚微微向船边挪，语调静得出奇：“我不愿意跟你走，没有人可以逼我！”
没有留恋，纵身投入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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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香——快救人，她不通水性！”
这是我即将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果然，他明明离我只有数步的距离却要命人来救我，纵使水性绝佳他都不能碰水，为的是守住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陆伯言，这个世上你最在乎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
随着幽黑的江水往下掉往下掉，之前落水的那次不快经历再度袭上心头，我讨厌水，非常讨厌，又冰冷又令人窒息。
只是，这一次，当我我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那股子发自心底的厌恶和不适感，并未到来。
我以为我昏昏欲睡了，却有一股强力的暖流涌向我并将我团团包围，水流就像能幻化成人形一般拖住我，箍上我的腰肢。随即，温厚的两瓣贴上我的唇。
冷不丁睁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下，虽然看不清，但我很清楚那不是幻觉，而来自双唇熟悉的触感以及搂紧我的方式，兴霸没有死！
本能地伸手搂紧他的脖子，感觉到他开始带着我上浮，乖乖得闭眼接受他借由双唇渡给我的气，求生本能促使下，我开始配合着他有节奏地双腿蹬着水。
“哗啦——”和兴霸同时冒出头，贪婪得张大嘴呼吸。鼻子里进水，好难受。
“嘘——”他和我浮于水面，指了指不远处火光冲天的船只上黑压压的人头，“那是陆议的船，方才我经由水底带你绕到船身侧方附近的石块后。”
借着依稀的光线看得他真切，心头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我的兴霸是活生生的，没有死！随即后怕得望向他的肩，虽然插着箭但似乎行动自由不像受了致命伤。虽然有很多疑问，但为今之计是悄无声息得渡到河对岸，只要出了东吴的边界，我们就安全了。
“想不想学游水？”他凑近我压低嗓音，天生好挑战的男人很享受这种前途无光后有追兵的危机。霸道的男人未经我首肯，就自说自话一手勾着我的腰一手划水往岸边靠。
感觉他的脚在水底动了，我也开始象征性地扑腾，却被他以眼神喝住了，心虚地低头，我一定帮倒忙了，若非为了躲追兵，他一定破口大骂了。
借着水的浮力，我就这样般漂流地跟着兴霸成功挪上了岸，我想歇息，他却强撑着让我不要坐下：“我去牵马来，现在还不能停下。对了，我还藏了点干衣服，待会给你拿来换上。”
震惊得目送他的背影移向一边的密林，他是私奔专业户吗？怎么一路的准备都安排得那么妥当？还有，方才逃跑情况紧急一直没机会问，他这生龙活虎的样，不像是中箭了的人？
“兴霸——”马背一路颠簸，我一边醒着鼻涕，擦着因呛水而不断涌出的眼泪，依偎在大哥怀中，“你没有受伤？”
他的肩头早已拔下了那支箭，没有流血也没有看他喊疼：“多垫了些东西，毫发无损。”
“为什么你确定公绩会射你这个地方？”我开始有些理清思路了。
“商量好的呗，所以我说，你不要坏事地挡我面前，我一直在等凌统那一箭你知道不？”
我靠，这话说得很欠扁：“那你干嘛不告诉我啊，我以为我以为你真死了！”
“我这些天都在计划逃跑没空见你，怎么告诉你啊？”
“那刚才划船的时候，那么多时间，你干嘛不说？”反手拉他的耳朵，吼声震天。
“但是我不确定，凌统之后，会不会有其他弓手再给我追加几箭，如果我真成了刺猬浑身是窟窿上不来了，你却傻傻地跳河里等我救……”原来斗将并非无所畏惧，每逢顾忌到的人是我他才会有了好担心的那一面。
“笨啊，如果你真上不来了，我也一起沉下去算了。”感动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甜言蜜语却可以用很实在的话哄得我开心。
“不不不——”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咱们还是要没事好，没事了才能像方才那样鸳鸯戏水啊~~~”
神经病！我心头小小的感动被他的白痴之光给震慑得灰飞烟灭了。
“我们去哪？”他沿途都安排妥当了，定是想好定居之所了。
“不知道。”他突然俯身对准我的脸又是小鸡啄米一下，“哪里都好，有田的地方多的是，盖间屋子，咱们就有家了。”
真是的，看他心情那么好，我就不打击他了：“对了，亲亲我没跟她说怕她担心，二愣和你其他的兄弟们呢？”
“已经交代下去了，二愣过几天会把甘府值钱的都分兄弟们，这家伙我放心，但愿他们不会怪我这么没义气说走就走。”
垂眸，说到不告而别，我突然觉得很对不住娘亲，女儿不孝，但是女儿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叮当”，兴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根银发簪，在朦胧月色下格外耀眼，簪首的垂饰是一只小巧的银铃，正随着马儿的前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是？”掩盖不住喜欢的心情，我伸手凑了上去。
“公绩送的，说是他娘亲的遗物。”兴霸的表情很是大度，“我给你戴上。”
“我头发湿掉了，明儿你帮我戴吧。”
“也好。”他将簪子塞我手心，视线水平向前。
“你知道公绩为什么送我这个吗？”公绩虽然娘亲死得早，但母亲这个词在他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这么贵重的东西不送给自己的妹妹或是媳妇，反而送给了我？
“他说你就像他亲姐姐一样。”兴霸咽了咽口水，思虑了下，随即神情有些异样，“不过那小子这么说是不敢跟我抢吧，他抢不过我的，哈哈哈。”
什么跟什么啊？公绩正太的时候就跟我一起玩玩闹闹了，情同姐弟有什么不正常？某狼还真是会乱开玩笑。心中暖暖的，这算是视我为大姐的公绩送我的饯别礼吧，而且就他愿意帮助某狼，证明他也算认可了他，虽然兴霸和公绩不会再照面，但在离去前能处理好关系，我也甚感欣慰。
轻柔地将我扭转向他，说着似曾相识的话，只是这一次，他的表情格外缠绵，语气也格外温和：“从今以后就乖乖当我的女人吧，我会珍惜你宝贝你，不让你有任何委屈。我今生今世就只要你一个，所以如果有其他男人敢多看你一眼，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都不会……”
等等等，这话听得我别扭啊，虽然甜言蜜语人人都喜欢，可我不习惯这张脸说话那么细声细气啊：“大哥，你正经点说好不好，别装得病恹恹的，一点都没诚意。”
“我这还不正经？没诚意？”一激动，他嗓门又大回去了。
“好假哦！”双手环胸，有些冷。
男人面上难掩不爽，一把将我整个人包括手臂圈到自己的势力范围，搂得我密不透风，中气十足地以平日大大咧咧的嗓门跟我约法三章：“听好了，你是我女人，彻头彻尾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人是我的，这纤细手指是我的，最美的笑容是我的，心中所想的只能是我，肩头的伤也只能给我一人看！哪个男人敢觊觎我甘兴霸的女人，天皇老子我都打得他满地找牙！”
抿着嘴，在他怀中偷偷的笑，这才是我家贼头子的气势。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夜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