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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赠玉 ...

  •   一片漆黑中出现一个光点,光点渐渐扩大,形成一轮光晕,随即能够感觉到耳旁哗拉拉的水势磅礴。

      “尚香!”感觉被人小心地摇晃着,眼前的光亮逐渐明显,伴随着更为清晰的听觉,我确确实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群山之下的一块空旷的山谷低地,日光透着上方的大片空洞温柔地照在头顶,好风如水,身后银白色的水雾在流淌下的瀑布底部漫延开来,水边溅起的浪花如同绽放着星星点点光芒的雪绒,顺着磅礴水势而生,一朵一朵透着无尽的生命力。

      很美,但即便如此良辰美景,我也实在不好继续欣赏下去。

      离我很近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温暖,以及他整颗心的温度我完全能感觉得到。

      陆伯言将我搂在怀中,自己则上半身□□,心虚地四下张望,幸好没有第三个人,不然我回去东吴后就准备上花轿嫁直接抬陆府了。

      “你还好吧,我——”下意识低头,明白自己的样子着实失态,但却十足无措,伯言害羞的样子有点像未出阁的姑娘家,松散开来的长发飘逸披散。

      冷不丁注意到垂于身前的几缕银白,我失声大叫:“你头发?”

      颔首,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不碍事,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还冷吗?”

      经由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身子凉飕飕的,湿润的里衣贴着皮肤,结合自己如此单薄的衣装加上伯言现在的状况我立马明白了所有:“有一点点冷,对了,我们是不是掉到悬崖下的瀑布然后被冲到这里来的?”

      “没错。水流湍急但幸好我抓到了你!”伯言缓缓起身,挪步向身后的火堆旁,将火堆旁烘干的衣物递给我,“我知道你不懂水性,若再晚一步可能就真找不着你了。这湿衣服是不能再穿了,先换上我的吧!”

      伯言语毕,我却张口愣在原地,傻傻望着他递给我的衣物不接,脑中回味着方才他的字字句句,他不是被推下来的,而是为了我甘愿坠下来的!

      “我的衣服——你先凑合着——”见我没有反应,男人以为自己犯了错,尴尬地眼神移向他处。

      我纠结的不是他趁我昏迷不醒拿他自己当暖宝宝占了我的便宜,也不是让我穿他的衣服,而是有一个人心肝情愿为了我纵使身犯险经凶险未卜都敢尝试的勇气!

      “你是自己跳下来的?”皱眉,虽然已经肯定了八九分,但还是想问问明白。

      “是。”他举着衣服的手始终停在半空,眼内闪过不一般的情愫继而不再回避我的视线,“我不
      能让你有事!”

      他对我有意,其实我是有些知觉的,没有说话。

      “而且,不仅仅因为孙权大人——”别扭的孩子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心,“你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手下那些本就流离失所的姑娘们又会无依无靠了。”

      被他这么一说,还真的转移了话题,言及我手下的小妞们,我突然联想到了他带来的人马,主帅不顾大局随我一起跳了下去,那接下来的战势如何开展:“对了,上面的战况会不会很混乱?”

      伯言扬起脑袋,望向露天石洞自上而下斜斜射在石壁上的光亮若有所思,随即给我一颗定心丸:“放心吧,我料想自己被劫入寨内很难远程操控部下,因此战略方针早就在出行前下达完毕。我将手下分为多部,随即在通往山顶的道中不停,佯装大队人马在即,为的就是让潘临的部下慌了心神。到时候瓦解这帮没有战斗意志的无胆匪类后,再引他们分批向我军三支部队进攻,各个击破这群无胆匪类犹如探囊取物!”

      无胆匪类?伯言好像不止一次这样骂他们,能让意志一来虚怀若谷不轻易发脾气的伯言如此耿耿于怀,那些人也算本事够大。

      虽然忧心山顶上头的战势,但经伯言成竹在胸的解释,我自然也没有必要过度操心。果然,数年上位者的磨练,权哥的谋略已经更上一层人,他真知灼见又识人善用,之所以找我给伯言做参谋,不仅是为了助伯言事半功倍,而且更因为那个与我一同行动的人是伯言兄长才会安心将我托付于对方。

      事先查探了此地的地形,根据对手的性格与数量制定相关策略,交代好作战事宜于副将的伯言,明明是个心思缜密以大局为重的冷静男子,但是碰上和我扯上关系的事情时又变得不再镇定:

      纵使放下男儿当有的面子尊严都要装扮成女子与我同进同出;

      因为我被掴掌而失去理智暴露男儿身份;

      明明不擅争斗的儒生却以血肉之躯护我,为的是保住我的清白;

      更难能可贵的是,为了我,他竟然不顾下场随我一同坠入崖底的瀑布激流中,原因却简单如他所言:因为我不通水性!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的发梢向发根延伸处,大半都俨然银白如雪?那可是他提心吊胆死守了十多载的秘密!

      突然间,我说不出任何一句感激的话。以前我会没轻没重地拽着公绩的胳膊,撒娇地表示自己有多开心:“最喜欢公绩了!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于伯言,我相信比起这些拍马溜须的话,他更愿意得到我的一个答复。只是,对于他实际行动的示好,我无法回应。若先遇到的人不是兴霸,也许,或者说,我确定自己会接受伯言。

      默默低头,乖巧地接过他的外衣,躲到石洞深处,退下湿漉漉粘答答衣服的同时引得鸡皮疙瘩阵阵。但就当准备换上干爽舒适的男装时,冷不丁惊讶于胸前红绳吊挂着一枚碧绿通透的玉坠子!
      我通常都习惯在胸口放上大哥给的深蓝色护身符,因此脖颈这块总是空空如也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这块葫芦形状的宝玉干净无暇,透着隐隐的光亮,摸在手心还能感到阵阵舒心,一看就是上等的宝贝。

      “伯言!”打理完毕,我走近站在洞口老实巴交给我守着的伯言,从领口内掏出宝玉,“这个是你的吗?”

      其实我很清楚是伯言的,只是不解为何他会给我戴这玩意!莫不是以为我快挂了,所以给个好东西好让我安心上路?

      “确实是我的。”伯言垂眸打量我胸前的饰物,语气中充满追思,“自我五岁起便佩戴至今贴身不离。此玉虽然外表同普通玉佩无太大差异,但采自南方灵山的奇异石块,是一块适应体虚血弱者佩戴的暖玉。”

      “暖玉?”手心感觉着玉佩的质感,一般玉佩都该是凉凉的,但是这一块的确有些不一样,难怪佩戴在胸口没多久,全身的血液循环就仿佛被激活一般,有一种隐隐发热的感觉。

      “当时,你周身浸泡在水中被我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十指冰凉,我不得已褪去你的外衣想借着体温给你取暖,但是怎么都不见效果。情急之下,就想到了这块保人体温的暖玉……”伯言只是再详细不过地复述着他方才对我所作所为,但从他过于详细的描述,我很清楚他的心绪开始乱了。

      不忍心放任他越说越羞,我及时替他圆场:“恩,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给看光的,伯言你别放心上。”自顾自开始解下那跟红绳。

      “尚香,如果不嫌弃,那块玉你带着吧。暖玉的话女子佩戴会比较好,特别是大冬天有助气血顺畅。”

      抬头,挑挑眉:“好是好,可我听说玉有灵性的,认养玉数年,玉才会养人。你打小就养着的玉现在给了我,好像有种自家养的猪最后给别人宰了吃的感觉。不亏吗?”

      “噗嗤”再度被我逗乐,好看的眉舒展开,眼内一汪清澈幽深的水灵,“不碍事的,你喜欢最重要。”

      想来伯言同我相交数年,从相识到相知最后到了今日生死与共的境地,我很高兴拥有这样一个知书达理又性格温厚的朋友,无形之中等同多了一位兄长。他今日赠我礼物自是应当却之不恭,但是从他眼内写满的期许,我明白这份礼物的贵重程度以及不同于一般好友馈赠的双关性质。

      我不能拿,因为很可能会让伯言误会自己对他的情谊,但若我现在不接受,恐又伤害了伯言。

      迟疑片刻,我故作心仪用力点头两眼放出崇拜感激的光芒:“好吧,我先收下了,那么好的东西都舍得送我,伯言果然是我的好友!”

      “好友?”他的脸上写着“为什么仅仅是好友”无奈,但擅于隐藏感情的他终是很快收敛起心中的失落莞尔一笑,“玉佩,你会随身佩戴吗?”

      “会!”虽然不明白他所指,但他似乎很好地领会了我方才的话外音。

      仰望上方透着诱人光线的天空,料想过了那么久上面也该胜负有了定论:“上去吧,若我们迟迟不露面,大伙都会着急的。”

      “好。”抿抿嘴,只要是我的提议,他都会答应,每一次都是最大限度地包容我配合我。

      “可是你的头发这样上去一定露馅,坐下,我替你梳头,将靠近发梢这里白色的卷进去,你也好趁这个时候将自己的衣服架那里烘干!”

      “好。”还是单一的字眼,他老实巴交地照我的话去做,将自己的外袍挂张在火堆旁由树枝搭建的支架上,随即双手撑在大腿上席地而坐。

      我一边替他梳着头,一边偷偷打量着伯言。洞外太阳照射下,他美轮美奂的脸颊,以及黑中带白的银发,全被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初见时他那若即若离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斥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几年的相处他给我的感觉是:他温柔中隐忍的傲气,以及他因害羞不轻易说出口的温柔。静静凝望着他良久,视线逐渐下移。

      他的体格比起以往一起生活的锦帆贼们则略显单薄,没有壮硕的肌肉和宽广的肩膀,但身子骨
      硬实也不显一丝赘肉,前胸双臂的皮肤白得有些不像话,但肤质却如瓷器一般细滑得没有一丁点的瑕疵。只有——后背处深紫色的斑斑伤痕,那是被潘临他们打的……

      “怎么了,尚香?”意识到我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表示不解,但始终未有挪动,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乖巧温顺地打量视线正前方。

      “疼吗?”

      指腹轻轻碰触着伤口附近,带起伯言一阵鸡皮疙瘩,伯言的肩头随之微微一颤。

      “以后别那么冲动,你将来会是独当一面的将才,要更沉得住气才是。”

      “我明白的。”男人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但是那群无胆匪类想轻薄你,我绝对不允许。”

      又是这充满蔑视意味的四个字,终于明白伯言如此不屑他们的根本原因了。

      “我明白的,幸好有你。他们只是碰了我,我没少块肉,以后也能吃能睡行动无碍,所以伯言你不要再气了。”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遭遇那样的境况,绝对不会让你再接触到那样肮脏的人!”

      有些无奈,我刚才是想劝伯言宽心的,只是没想到他却不断自责,并给自己不小的压力。发生今天的事,我们都不愿意,但伯言已经想方设法将对我的威胁减到最轻了,明明已经很好,但他却钻牛角尖地一味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而且貌似他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看样子以后再发生这样的境况,他一样会抓狂的。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如此辛苦的。

      就这样会稽有山贼大帅潘临,造反多年为祸乡里,当地官府一直无法平定。陆伯言招兵进讨,巧设疑兵,终将其平定并收纳了其中因生计问题迫于无奈才作贼的潘临手下以及周边村子的有志之士们。算上原来跟随伯言一路打拼的将士,他的手下已有两千余人。

      数日后,我们带领胜利的消息回到了吴,老远却见城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围着许多小老百姓,各个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乡巴佬一样赶快进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人们津津乐道待会的会进城的神秘嘉宾。

      “这位将军看起来高大威猛,可是吴侯新收的?”

      “没错,听说原是黄祖的手下,但我主英明大度,才能将其纳入帐下。他正带着亲信部下们进城面见孙权大人呢!”

      看西洋镜一般钻进人堆,和着小老百姓一起,踮脚尖伸脖子,齐刷刷目光打量城外迎入浩浩荡荡的小批人马,随着他们渐渐靠近,一阵清风,带起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城外越渐清晰的人马,几十骑为首的是一匹雄峻的黑马,通体上下乌黑一片,双目炯炯有神透着桀骜不驯的灵气,虽是慢悠悠在道上一步一步,但从我看看马多年以及公绩的亲身传教中,可以断定这是匹烈性子的悍马,那么能够驯得如此良驹的伯乐,必是性格不输马儿那般刚烈的猛汉!

      视线自马背上移动,我看见了了一双浓飞的剑眉、深邃的眸子、以及那张微微勾起的唇角所散发出的不轻易妥协的自信。

      他还是这样,没有蓄发,但是短短的檀发却能将本就有棱有角的脸部线条衬托得更为刚毅。

      一身甲胄行军之装,莫非他就是百姓口中的将军?他投靠大哥了?

      顾不得记恨数日前我深处险境某狼千呼万唤不出来,我拔腿就朝自家跑。

      “尚香?”人堆中,伯言跟在我身后,“你忘记了?我找了大夫要给把脉?”

      因为我之前落水后伯言给我找了大夫,但毕竟穷乡僻壤的赤脚郎中有些不可信,伯言担心我体内寒气未除干净,于是想陪我到城里再到回春堂看看,免得落下病根。

      头也不回拨开人群准备抄小道早甘宁一步见到权哥:“我明白的,我回家一趟,你回春堂等我!”

      总之,要在权哥见到甘宁前,先通口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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