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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   寝殿外层层把守,一排列队前的军官认真辨别手中的令牌,点头后又慎重把令牌还给了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先生,余光扫视了他一眼,示意其他人可以让行。

      寝殿前庄重严肃,毫无生机,进进出出的宫人都压低头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喘。

      宫人把非衣墨先生带入寝殿中,交代了皇帝最近的症状,又示意他再次打开药箱,认真检查一遍后才把他放进寝宫。

      寝宫的熏香燃烧着,但无用,药味压得人鼻喉难受。

      原本宫人都该在床榻前候着,不敢离开半分,可裴婠并不喜欢他们在身边,总怀疑和愤恨是宁炽故意让这些宫人充当他的耳目,呵斥她们无事就离开,只留下了嬷嬷照看她。

      裴婠听见门开,本以为是宁炽来了,面色沉重,并未施舍任何一个眼神,只安静地吃下一点流食。

      嬷嬷发现并非是宁炽,惊讶中又示意裴婠看去。

      裴婠从冷漠转而震惊,扫视着那张脸,视线落在他的药箱上,自嘲一笑道:“命不久矣。”

      嬷嬷也知裴婠身体每况日下,神色也变得颓然,她让了身位,示意非衣墨上前来诊治。

      寝殿开着一扇窗,窗外阳光落在她消瘦苍白的脸上,她眼眸不似从前般灵动,眼神也不凌厉,只盛夏满满的怨恨和认命,轻轻把手放在鼓起的肚皮上,只默默地望着。

      不知隔了多久又用了多少阴谋诡计才能与她见上一面,这样惨痛的局面,裴凌君早已料到,他心中并未有任何报复的快感,只皱眉站在原地,张嘴想要问她是否后悔过……

      裴凌君为她把脉后,开了药方,对她道:“陛下身子不如从前,还需臣在旁随时盯着,望陛下不要为难臣。”

      “非先生不怕死吗?还是说,等我没了利用价值,你就和宁炽合伙悄无声息地毒死我?”裴婠凝视着他,满是嘲意。

      裴凌君看她如此仇恨的做派,嘴角微微上扬,毫无顾忌道:“陛下如此厌恶宁贼,臣心满意足。”

      阴暗地迫切地想要让他们分崩离析。

      嬷嬷脸色微变,立马去了寝殿门口。

      裴婠才正视他,轻笑道:“怎么?非衣墨先生还是个忠臣?想要什么?”未曾想到他面上恭敬,气质如兰,却无所顾忌地上前进献忠心,炽热的手抓着她冰凉的手放在心脏位置,恳切地望着她。

      裴婠只觉得奇怪和慌乱,推开他后,冷冷地注视他。

      “陛下被奸臣贼人蛊惑,宫门外的臣子们急心救你,只求陛下不要忘了他们。”

      “蛊惑?”裴婠皱着眉叹息几声,她不知自己该不该信任非衣墨,只凝望那张脸她便觉得心中不安和复杂。

      裴凌君盯着手中的印章,自己的私军印章交到她手中,可因她的不信任,又对宁炽偏爱放纵,她从未碰过,如今终于肯了。

      “陛下愿意把这么重要的私物交给臣,臣必不会辜负陛下。”他微勾起唇角,看着这印章便明白她永不会忘记裴凌君这号人,恨也好,永远记住就好。

      裴婠凝视着他,似要认真把他看透,她如今心如死灰,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只冷冷吩咐他尽快修整这支私军,她不愿多看这华贵的印章,上面还可以印出某人的字,紧紧地握在手中良久,把字印在手掌有一丝痕迹后,交给非衣墨。

      正是因为裴婠的纵容和偏爱才让今日的宁炽能肆无忌惮在高位上,轻易获得权势富贵。

      裴婠不知宁炽能忍耐何时,让自己活多久。

      ……

      冬雪覆盖,白茫茫一片,最好的梅花放在寝殿中,血红的水倒入白雪中。

      宁炽站在门外,看着宫人的木盆中还散发着热气,里面的水早已被血液染红,异常刺眼刺痛他的心。

      “怎会这样?!”宁炽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血水与白雪融合在一起,慢慢流到自己脚下,他呼吸变得困难,紧紧只抓着张公公的臂膀,“女人生孩子……”

      张公公也没想到摄政王不曾见过女人生孩子的场面,安慰道:“女人都这样的,挺过去就好。”

      “可她身子本就弱!”宁炽红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血水,他并不知女人生孩子会流出那么多血,他从小在宁侯府接触的女人不多,更不知女人是如何生出来孩子,也突然想起自己阿娘就是难产而亡,地上的血水让他心中惊恐。

      “奴可是请了最好的接生婆,而且还让数十个御医守在外面,绝不会出错。”张公公眼看宁炽即将失控,指着外面站着的一群御医,“他们医术您是知道的。”

      宁炽却冷笑道:“若是医术好,早就能治好陛下的头疼,何须让宫外的画师进宫?!”

      时间越长,宁炽就越慌。

      他是算计好让裴婠怀上二人的子嗣,以后就让这孩子登上皇位,他也不必冒险篡位,可从未想过生子之痛如此骇人。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让宁炽已经顾不得从前的阴谋算计,也顾不得礼教廉耻,他冲过去打开房门,原本张公公还想阻拦,说着不吉利,却被宁炽一脚踹下台阶。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裴婠已经疼得面色苍白,愣怔在原地,才明白裴婠如此惧怕的原因……才明白裴婠为什么说自己要害死她……

      周围的女人看着他一个男人突然闯进来,想要劝说他离开,但又碍于他身份,只能默默继续手里的活。

      屋内的血腥让他警铃作响,怒瞪接生的婆子,“无用的贱人,连这都做不好!”他转头又忍着泪,跪在裴婠身边,想去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浸满了冷汗,“婠婠……”

      裴婠已没了力气,眼泪混在冷汗中。

      寝宫内满是炭火,温热如夏日,可裴婠面色苍白,疼得几乎没了力气,哆嗦着苍白的唇瓣,最终只能无奈闭上嘴。

      接生的婆子满头大汗,也无可奈何地哭出声。

      宁炽眼眸血红滴泪,语无伦次,又茫然慌张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接生婆和宫人,愤恨地起身踹了他们几脚,又回头绝望地看着裴婠。

      裴婠看他如此暴行,只是满眼失望,呆怔地望着上空……

      “婠婠!若是疼就抓着我。”宁炽跪在她面前,抓着她汗水浸湿的手,又恶狠狠地看向身后的宫人,“既然保不住孩子,就保住她,让她活着,重重有赏。”

      门外的御医也束手无策,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闻着屋内传来刺鼻的血腥味和药味。

      张公公捂着自己的腹部,疼的龇牙咧嘴,又看见匆匆赶来的非衣墨,上前拦着他道:“你可真大胆!你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刚才被宁炽踹了一脚,他疼得嘴唇发白,想着今日绝不能让所有人掉脑袋,拼命拦着非衣墨。

      可眼看着寝殿内哭丧般绝望的嘶吼,张公公怀疑今日要是陛下驾崩,他们几个人都得跟着陪葬,顿时他泪如雨下。

      “往日都是臣在照看陛下,陛下何种症状,也该臣了救治。”裴凌君冷冷望着张公公,示意他不要耽误,让他尽快通报。

      这几月皇帝一直信赖非衣墨,摄政王因此对他恨之入骨,却又碍于他能治陛下头疾,不得不让他活到现在。

      “陛下若是有任何闪失意外,你我都得死。”非衣墨微微眯着眼,轻笑着对他道。

      张公公惊诧地望着他轻蔑的笑,想着他平日谦谦君子样儿,说话恭敬,本以为是个迂腐可怜的读书人……

      “好……”张公公惊恐地进入寝殿内,看着满屋子跪着的奴仆,他们正瑟瑟发抖又无助地细声哭。

      张公公轻声道:“外面非衣墨求见,说能治陛下。”

      殿内此时已经安静下来,能清晰地听到张公公的传报。

      这几月宁炽处处针对非衣墨,张公公已经不抱希望,却又听见宁炽哽咽地传他进来,冷冷道:“不能治,就全杀了。”

      裴凌君已知道里面凶多吉少,早预知裴婠会因身子虚弱而无力生产,他进门后便强硬要求宁炽出去。

      宁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几月他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足够谦卑温驯,仿佛是个没脾气只懂礼教的呆子,可就这样的人不求财不求权甚至不求生地陪在皇帝身边,他琢磨不透。

      转身看去,宁炽看着裴婠面色苍白,他却不肯退让一步,恶狠狠道:“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裴婠也没想到他会来,她已疼得说话都艰难,眼见着宁炽不肯退去,她悲哀地望着他,张着嘴艰难道:“你若真想要我活着,就不要在这儿。”

      自从当年那次险恶的生产,给她留下阴影,她也知自己凶多吉少,死也不愿见他一面。

      宁炽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只神色颓靡地望着裴婠,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挥挥手,把一切暂时让渡给非衣墨。

      寝殿内的一众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非先生,心中不免有些质疑,一个男人怎会接生?让一个男人进产房本就不合规矩,让他接生更是惊世骇俗。

      外面的御医就算能起死回生,也只能等候在外面。

      裴凌君不顾他人目光,注视着裴婠苍白的面容,轻轻抚着她满是冷汗的额头。

      经验丰富的接生婆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又默默地辅助他。

      殿内的宫人也沉默不语,端来热水。

      裴婠眼泪从眼角滑落至枕头,让他凑到自己身边,虚弱道:“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即便他要我死,也不该乱杀无辜。”

      裴凌君勾唇一笑,看着这几月在自己的戏说之下,她越发坚定宁炽迟早有一天会杀了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生产竟然真出了意外,不免怀疑到了宁炽头上。

      爱人成仇人,是命定的结局。

      “陛下是要臣保住他们吗?”裴凌君笑得讥讽。

      裴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然会露出这样高傲泯灭人性的笑,一时间愣怔当场,眼神陌生又熟悉。

      “连我都会死,何况他们呢?”裴凌君心中升一股恨意,卸下这几月温驯礼貌的伪装,冷冷注视着她,“陛下如此博爱仁德,对每个人都是吗?”

      “摄政王屡次犯错,陛下能容忍,对其他人也是一视同仁吗?”裴凌君不甘地问她,迎上她诧异疑惑的目光,他并无把握,收回那股不甘和醋意,轻声地笑着,“若你有不测,我苦心经营数年的心血,我都会放下,必随你死。”

      那番话,裴婠当时并未懂。

      她已疼得快昏厥,更没办法张嘴再多问,可等他为自己接生时,那身影和神态没有一处不像故人,她经历几个时辰才生下这啼哭的孩子。

      他抱着小小一团的孩子,满脸的疲惫。

      裴婠望着那道身影,眸子干涩红肿。

      他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在质问她,后悔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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