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9、第 9 章

　　餐厅里的人挺多的，到饭点了，我们一盘虾肉吃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搞定，我特喜欢看他吃饭，后来他长大，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多，我对这一幕也是感慨万千的。

　　“怎么了？”他发现我一直盯着他，低头咀嚼时抬起眼睛看着我。
　　“好吃吗？”我反问他。
　　他点头说：“好吃。”
　　我笑了声，说：“珍惜着吧，吃完这顿没下顿了。”
　　他也笑了笑，露出那颗尖锐的虎牙来，看着我手上的动作说：“哥，你别剥了，你吃。”
　　盘子里的虾肉满满的，他推到我面前来，“我去给你弄酱料。”
　　我没阻止他，剥的手疼了，歇会，他拿着小碗去给我调酱料，我坐不住，等待他的同时吃了口盘子里的其他菜，回头看他在酱料区徘徊着，我放下筷子，走了过去。

　　“怎么？”我出现在他跟前。
　　“我不知道怎么调好吃，”他对着丰富的酱料说：“你吃不吃芝麻啊？”
　　“随便，”我看着他说：“你随便调，我可不挑食。”
　　他看了我一眼，拿着勺子行动了起来。
　　一勺辣酱，一勺芝麻，一点蒜末，一勺香醋……
　　不一会，他大功告成，我们回到餐桌。
　　“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试试。”他把酱料碗放在我的面前，我们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对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
　　我尝了口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紧紧盯着我，说道：“怎么样？”
　　好像一个厨师在等待对方的评价或嘉奖。

　　“你自己试试。”我拿勺子盛了一点，抬起手，他看看我，到底是弯腰过来，品尝起了自己的杰作。
　　“还可以啊。”他咀嚼着，然后看着我。
　　“我没说不可以啊，”我笑眯眯地说：“就是想喂你罢了。”
　　他马上又要羞赧了，坐回去，一言不发。
　　我特喜欢逗他，无论我多大，我都很喜欢看他局促的样子，以前听别人说，男生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戏耍他，我想这句话是可以论证的。
　　我们这顿饭吃了一百七，结完账他心痛不已，没想到会那么贵，他的心情不美丽了。

　　“很正常啊。”我说，比起我们日后的开销，日后的生活状态，这都是凤毛麟角了，我曾经给他买一支钢笔就用了上千块，那会我们富足的生活已经支撑得起我们的大手大脚。
　　“我以为最多会是六七十……”他没来吃过，对这些自然不太了解，暗自后悔走进这么贵的餐厅。
　　“不算贵了，”我道：“你哥有钱，怕什么？”
　　“你哪来的钱？”他说：“我们前段时间刚买了那张新床，不应该再有钱了啊。”
　　我们在一起，钱都是我赚的，他有时候会偷偷出去赚钱，可是他对我撒谎会被轻易地拆穿，他每次偷偷出去，我回来一问，没几句话他就得露馅，我知道后不准许他出去打工，凶过他几次，他就不敢了。

　　我们家里我一个人赚钱，一个人奔波就够了，我不想看见他跟我一样的忙碌，我想回到家时他都在，他安安静静上他的学，回来写他的作业，没事的时候睡一会也好，我也不要他出去工作。
　　他应该有一个和众多人一样的学生时代。

　　“就不能有存货了？”我说：“一张床就把我掏空了，以后的生活还怎么继续？”
　　我其实是没钱了，但每次没钱我都不会跟他说，他很怕我吃苦，怕我逞强，如果让他知道，他下午都不用跟我逛了，肯定要闹着回家的，我了解他。
　　他无话可说了，走在我身边，垂着头，还在想那顿饭钱。

　　我提议道：“我带你去打气球好不好？”
　　“打气球？”他抬起眼眸。
　　“用机枪打气球，这游戏多经典，走。”我拉着他的胳膊，和他乘电梯下去，到热闹的游玩区。
　　他问我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随口扯了一个谎，说是做过攻略了，其实我是来过，有些地方记忆深刻。
　　我当年没有带他玩这个项目，他还是不会，项目有机枪和飞镖两种形式，我问他要哪一种，他说枪，飞镖好像很难命中，我选了枪。

　　“哥哥给你打个榜。”我架着机枪，对准气球，枪里的针射出去，第一枪精准击打到了气球。
　　他学着我的样子，用瞄准镜对着气球，有模有样的，第一枪也中了。
　　我们身后围着许多人，都在观看，也跃跃欲试，我和他后来的瞄准度就不够了，气球打掉了一大半，还剩几个耀武扬威地挂在标靶上。

　　最后去兑换时，只得了一个小挂件，是粉色的兔子，质量不错，我说：“收好，纪念品。”
　　“能不能换个颜色啊？”他说：“粉色……”
　　我问老板有没有别的颜色，老板说没了，除非他们愿意换挂件，其他的就不可爱了，猩猩猴子之类的，相比之下，这兔子还是蛮可爱的，身体瘦小，两只耳朵倒是大大垂挂着。
　　巴掌大小。

　　“真浪费，”他说：“竟然只得了这个。”
　　“不浪费，没奖励我也玩，”我道：“重点不是奖品，是跟你一起。”
　　做什么都有意思。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说辞，将挂件收好，我给了他买了个小包，今天出来什么也没带，东西不知道往哪儿放，碰巧路边有卖的，我随手点了一个，他把挂件放在包里，背在身上。

　　“哥，相馆。”他指着一个照相馆，我抬头一看，还真是。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拍过照片。”他失望地说，手机里也没有，因为想不起拍照片。
　　所以后来他离开了，我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我抓过他的手，二话不说，进了照相馆。
　　“谁拍？”里面的工作人员问我们，贴心地为我们送上相册。
　　“我们，一起。”我说。
　　他站在我身边，打量着相馆里的环境。

　　墙面上挂着许多顾客的照片，那是比较优秀的作品，用来做展示的，这时候的相馆还比较泛滥，后来成熟的科技时代下，已经很少在街上看到专业的相馆了，他们往往是婚纱店，兼职拍照之类的。
　　店主是一个男人，年龄三十好几，他问我们拍写真类的还是日常生活，还是艺术照。

　　没那么麻烦，我只是想跟他一起拍几张，后来是店主推荐的，他提供给了几套衣服，让我们选。
　　并建议道：“衬衫怎么样？你们俩底子好，衬衫可以试试。”
　　一套黑白色的衬衫，正式又优雅，确实适合男生拍照，我们俩都挺满意。
　　他让我们先去换衣服。

　　我们俩在一个试衣间，并没有避着谁，我先给他穿，换衣服时免不了要看的，我说：“你好好吃饭没有？”
　　他转过头，说道：“好好吃了。”
　　我掐着他的腰，控诉道：“自己摸摸，有肉吗？”
　　他面色绯红地低下头，看了下自己平坦的小腹，骨头的形状都能看出来了，他道：“你都看着的，我没有剩饭。”
　　我把他转过来，凶煞道：“我看不见的时候呢？”
　　他急忙解释道：“也有。”
　　我没说话，他着急道：“真的，我不骗你。”
　　他的胃病是从小饿的，有一次我出去上学了，他以为我要走，食欲不佳，好几日都郁郁寡欢的，把自己饿出了毛病，从小就留下根来了。

　　我把皮带给他束好，那段腰比女孩子的还细了许多，我恨恨地说：“赵飞燕。”
　　他抿着唇，对我笑着说：“我才不是。”
　　我们换完衣服走了出来，来到了镜头底下，布好的景只待我们调整状态，没怎么拍过照片，按理说表情应该很僵硬，可是有种东西叫天赋，这点我也比不过他，他表现得出奇好，被摄影师一通赞赏，幸亏我们俩是男生，否则他都用上“郎才女貌”的词来形容我们的般配了。
　　不过我不介意，尽管摄影师真的那样说了。

　　我和他背对着背，他坐在沙发上，我坐在扶手上，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拍着，一组下来，我们都被夸好，很灵，可结束的时候，我总有些不满意。
　　我没表现出来，任摄影师去洗照片。
　　我们俩回试衣间换了衣服，坐在大厅里等待着。
　　这是摄影师自己的家，大厅装饰的很有情调，路廷轩坐在沙发长椅上，两手撑在玻璃桌上，看着窗外。

　　我走出来时，他的侧脸被光打着，睫毛微微颤动，像只附在眼睛上蝴蝶，他转过头，看见我，对我一笑，明媚得比阳光还灿烂，“哥。”
　　我真是听不得他这么叫我，从前我不知他的心意，后来得知他那样深爱我，导致现在我看待他的目光无法纯粹下来，几次我都想把他按在沙发上，肆意侵犯才好。

　　“看什么呢？”我在他旁边落座下来。
　　“没有，”他说：“照片好了吗？”
　　“还没，等会。”
　　他点点头，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照片，“好多人来拍过啊。”
　　我随他的目光看过去，亲子的，情侣的，朋友之间，婚礼现场，全都有。
　　“我们算哪一种？”我问。
　　“嗯？”他看着我。
　　“我说，我们算是哪种形式？以什么名义的样本被挂在墙上。”
　　他笑了笑：“不一定能上墙呢，人家只捡好的作品上。”
　　“那如果呢？能上的话，”我拉长音线，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廷轩的脸，他好看地让我心颤，我沉浸地说：“我们以什么名义？兄弟……还是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