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10、第 10 章

　　他收回双臂，抱起，在我眼皮底下，虚心的模样又展示了出来，他年少时就是那样经不住调侃，在对我的心意上慎之又慎。

　　他迟迟没有说话，犹豫了很久，可是我坏啊，我知道他喜欢我，我就是要盯着他，深刻记住他可以堪称为羞涩的模样，我目光如炬，他就越发心虚。

　　“我去倒杯水……”他借口要离开，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仅如此，我将他向怀里一拽，他坐在了我的腿上，我在他微红的耳畔呢喃：“躲什么？”

　　“我没有……”他看也不敢看我。

　　正在此时，那老板走了出来，我们俩这容易让人多想的一幕被老板给看了过去，一句“你们的照片好了”还没说完，就僵在了原地，我抬起头，怀里的人也是，一同往老板看过去，他做了个更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就是迅速从我怀里逃开。
　　掩耳盗铃。

　　那老板也很是识趣，假装没看见，对我们说：“照片好了，过来看看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向老板走，没为难旁边那个耳根火红的人，我照顾地说：“等着，我去就行了。”

　　他抬起头，小心地打量我一眼，然后百般不自然地转过身去。
　　我老有一种感觉，我们是来拍婚纱照的。

　　照片拿到手以后，我带他出了相馆，给他看他也不看了，都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了，我没耐心道：“路廷轩。”

　　我叫他名字的时候都是发火的时候，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有点威严，他很害怕我生气，也怕惹我生气，乖乖地回到了我身边。

　　“那个难题给他自己吧，”我把照片交到他手上，“关于我们以兄弟，还是情侣的名义成为他的样本。”

　　路廷轩抓过照片，塞进包里，低着头，默默地跟我走着。

　　市中心不愧是市中心，人流量比我们那儿大多了，交通也方便，可惜的是，远不能和一线城市相提并论。

　　他们明显的差距还是存在着，这就是我以后不愿意在这里定居的原因，我承认我是个有野心的，我宁愿到更大的城市里拼搏，在那里被打垮，我赌的是一线生机，如果我在那里站稳了脚跟，路廷轩这辈子就比别人高上好几等。

　　这话定有人听了不舒服，可我就是这么个俗人，多年的打拼经验和社会阅历也告诉我，钱就等于地位。

　　没钱时，别人坐着，你只能站着，别人甩的好脸，你只能接着，因为你需要钱，你不得不捧臭脚。

　　我们走在路上，突然前面围了好多人，在看什么海报和公告，好奇心驱使，我们来到跟前，听到叽叽喳喳地讨论。

　　“海悦的房子得买，地理位置好，还是新的二期房，你要再等几年就没了。”

　　“比我家那盘楼还低价，你不趁这个时候买，以后就等着它涨吧，买都买不起嘞！”

　　这种游玩的地方怎么会有卖房子的广告？打到这里来了？我站住，看见广告上的标语，大概就是说海悦新楼盘开售，前十名顾客享受每平低于原价一千的待遇，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可不让大爷大妈们操起了心？

　　甚至年轻人也来凑热闹，可知这优惠活动是打进老百姓心里了。

　　看这广告的标语，我总有种在超市里买洗洁精打特价的感觉。
　　我将传单放了回去。

　　“赶紧拍下来给我儿子看看，哎，这传单能拿走啊，我儿子有心买房，我回去跟他商量！”

　　“能能能！大妈要多少有多少，带儿子来看房也行啊！海悦的房子您懂的，不用我多说！”

　　那大概是销售员，穿着衬衫，西装裤，打着领带，像模像样。

　　“哥，你看房子干嘛？”路廷轩来到我身边。
　　我逗他说：“买啊。”
　　“啊？”他看着小广告，和一群打鸡血的人说：“我们没有钱啊。”
　　“逗你的，”我说：“就算买也不会在这儿买。”
　　我这话音量不大，却被一个耳尖的销售员听去了，他看着我，不悦道：“小兄弟，这话不能乱说啊，咱海悦的房子一直都销售得特别好，值得顾客信赖。”
　　我笑笑，没回应他。

　　销售员道：“不信你拿个传单回去给你爸妈看看，他们肯定知道这房子多值钱，还是二期房，新楼盘！”
　　我道：“不用了。”
　　我没爹妈，也没钱买房，他这话戳不到我。

　　可销售员就是销售员，不放过任何机会，连十几岁的我们都不放过，他道：“那你收着，看看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有没有要看房的，到时候给他们看。”

　　“我是孤儿。”我突然说，不是为了博同情，实在是不想跟销售员扯犊子，也不想被缠上。

　　那销售员僵了一秒钟，热情的嘴脸立马变了，也不笑呵呵地招待我了，话里有话道：“怪不得。”

　　我本来都要走了，可这话叫住了我，我眉头一挑，望向那个销售员：“怪不得？”

　　那个销售员感觉到了我的针锋，白了我一眼，招待着旁边的大爷大妈，对我摆摆手说：“小孩子赶紧走，别占位子。”

　　路廷轩抓了下我的胳膊，“哥……”

　　他跟我一起长大，知道我发飙的前奏是什么，他担心我跟人起争执，打起来之类的，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没事。”

　　说完，我走上前，拿起那个传单，再看了一眼，对那个销售员说：“我要是你领导，知道你这么做生意，你这饭碗可保不住。”

　　“嘁——捣什么乱，”这个二十多岁的销售员没什么耐心地抢走我手里的传单，“还我领导？你一孤儿当谁的领导？毛都没长齐，还对我指手画脚，笑死。”

　　我耸耸肩，并没有发火，搁十几岁的时候我早该炸了，但现在躯体里住着的人不是十几岁，而是经历了半生，攒着一堆人生经验和社会经济的成年人的灵魂，我道：“这种楼盘配你这种销售员，卖不出去也正常。”

　　他一听，这脸色马上就不对了，“你说什么？”
　　我正面对着他，抬抬手：“不对？”
　　他扭曲着五官：“我们这可是新房！”
　　“哦，是吗，对老百姓来说的确是新房，毕竟没几个人买，可不是新房吗？”
　　“你他妈……”

　　这年轻的销售员正要彪脏话，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按下了他，我知道，他是怕他闹出事，这毕竟是在外面，这么多人眼下，跟顾客闹出事毁的只会是他们自己的声誉，年纪大点的这位销售员对我笑了笑，说道：“小帅哥，话别乱说啊，新盘开张，销量有目共睹的。”

　　“销量有目共睹，还有前十优惠的活动？”我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这人眼皮动了一下，“如果销量这么好，按理说今天的顾客怎么也排不到前十了啊，你们也不用有这个活动吧？”

　　他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因为我们的小争执而看过来，对方低声解释道：“我们说的是往期。”

　　我点头，表示了然，他看着我，皱着眉头问：“你好像很懂？”

　　“不懂，”我不承这个评价，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销量真的这么好，那么新盘开张无需有优惠活动，排着队交钱的一大把，你们不仅不用有优惠，而且还应该价格上涨才对。”

　　“这是房产商定的，为了回馈顾客的。”
　　我笑了声：“这么善良的房产商，挺少见。”
　　“你对我们海悦的房子有什么意见吗？”他观察着我，生怕我是什么卧底似的。
　　“没有，我只是不太相信你们海悦的房源，”我说：“比如你刚刚说你们往期的销量很好，而且是家喻户晓的楼盘，口碑很好，那么这种楼盘其实不需要多做宣传，有人守着你们的开盘之时，你们不需要打广告打到这种游玩区。”

　　“我们扩大宣传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怎么做都对，”我道：“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开盘多久了？”
　　他防备地看着我：“三个月。”

　　我看向海报上美化后的建筑，“挺长时间了啊，前十名的优惠活动还没被抢光？”
　　“之前没有对外开放，上面要做调整，具体来说应该不到一个月。”

　　“那也是不短的时间，”我说：“真正的好房源在开盘之后，销售经理本人就会留着心眼，跟自己的亲戚朋友先知会预定，呈现出来的空房基本上是被挑剩下的，是你们老板一个朋友都没有，还是你们嘴巴太紧，都没往外说，让这前十的活动还留着？”

　　“你为什么执意对我们的活动抱有意见？”

　　“不是我有意见，我只是觉得你们的广告漏洞太多了，”我道：“要是遇见资深一点的客户来看房，我怕人家先对你们的不诚存有意见。”

　　我的声音很低，没有被其他人听去，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意，怎么说也算是个同行，我没这么拆台，只是把一点疑问私下里问明白了，然后说道：“打扰了。”

　　我带着路廷轩离开，留下那个销售员一脸懵。
　　路廷轩也是一样，我跟他来到了卖棉花糖的地方，要老板做一个。

　　“哥，你怎么懂那些啊？”他也是一头雾水，偏偏我没法跟他实话实说。
　　我说：“网上看来的。”
　　他说：“你平时都在看什么啊，那个销售经理好像被你问懵了，是他们卖的房子真的有问题吗？”
　　“嗯……怎么说呢，”我想了想：“问题不算大，只是很容易被懂行的人看穿。”
　　我并不是想买房，也不想牵扯进去，实在是那个年轻的销售员说话令人不满，我只是想出个气罢了，倒不是真的想去揭穿别人的谎言，卖弄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真地想买房呢。”棉花糖好了，路廷轩拿在手里。
　　“你喜欢他们的房子？”我问。
　　“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跟你一起住在哪里都可以，”他拿着棉花糖说：“我就是害怕，这个房子毕竟不是我们的，万一有一天房子的主人回来了怎么办？”
　　他说中了一个事实。

　　这房子的确不像有人要的，很破败，在入住之前，我们打听过，别人都说是废弃的老房子了，我们俩才下定决心住在这里。

　　“我们会有自己的家。”我肯定地说：“而且会很大。”
　　他将棉花糖递到我的面前，“是别墅吗？”
　　“你怎么知道？”我故作惊讶。
　　他倒是个没良心的，说道：“因为你最近老哄我。”

　　我着急了，恨不得把后来我们衣食无忧的生活都交代了，“哥才没哄你……”

　　他站在棉花糖的摊子前，被我一通闹，捂着腰说痒，“没关系，哄我也好，重点不是草屋和别墅……”

　　“重点是什么？”我抱着他的腰，他的笑迷了我的眼。

　　他抬起头盯着我，周围的背景黯然失色，我的眼睛里都是他，他水汪汪灵动的眼眸里盛满了我。

　　“重点是……”他的棉花糖蹭在了脸上，柔柔地说：“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