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7、第 7 章

　　我把喜欢表述得淋漓尽致，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我也再没有隐瞒，我只怕他听得还不够清楚，他到死都不知道我爱他，他在爱我的一生中没有得到回应的死去，那样的一生，我再不会让他体验。

　　所以无论他心里有多躁动吧，无论他现在有多么不解，听到我的表白有多么惶恐，都没关系，我没有要他现在就回复我，他可以偷偷地喜欢我，我不能了。
　　这是我欠他的。

　　他从我怀里缓缓退出，抬起头，打量着我，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他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笑着说：“没什么啊。”
　　他半信半疑：“真的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为了让他安心，转移了话题，“对了，快高考了。”
　　“嗯，”他说：“哥你选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我看了看天说：“选好了。”
　　他并不兴奋，平静地问我：“是哪里？”

　　他那时候很害怕我上大学，那是我们第一次分离，且长久性的，一年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后来因为我繁忙的工作，每条消息都回复的我，却连几次都忘记去看他的消息了。

　　他一直不期待我上大学，只是这些心思不敢表明，不敢说，是我离开他的那天，在火车站，他抱着我，哭的稀里哗啦，让我多回来陪陪他，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有多害怕跟我的离别。

　　于是我说：“我不上大学了。”
　　“啊？！”他很震惊，这个决定会吓到他，我知道，他的小脸上全是惊恐：“哥，你说什么？什么不上大学了，怎么了？钱不够吗？我也可以去工作……”
　　“不是，不是这些，”我平静地望着他，把他的慌乱尽收眼底，我抓着他的手腕说：“不要紧张，先回家，回家后哥跟你慢慢说。”

　　他一路上心惊肉跳的，走路都跟不上我的步子，时不时抬头看我，天知道，我多么喜欢他的小表情啊。

　　回到家，关上门，他放下书包，来到我的跟前，我没提，他就一直跟着我，我笑了，说道：“哪有这种跟屁虫啊？”
　　他心很慌，抓着手面对我说：“哥……你别不上大学。”
　　我把单肩包丢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对他伸出手，拍了拍，“过来。”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拉住他的手，把他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膝盖磕在我的大腿，现在因为心慌，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这种亲密的动作了，他满眼自责，看得我难受。

　　我摸着他的小脸说：“干嘛？我不上大学了，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不好？”

　　“不好，”他的手垂在我的腹部，揪着我的衣服，声音像虚弱的病人，“不要因为这种事情不上大学，那是你的未来，我这么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哥你去上学。”

　　他急匆匆地催我，是因为他了解我，我平时里虽然很宠他，但是在正事上，我一旦做了某种决定谁也改变不了，我在他心中有威严感，也有一个哥哥的压迫感。

　　“轩儿，你照顾不好自己。”重生的我知道所有的后续，知道他在我看不见的日子里，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我不愿意离开他的理由，“我得看着你，你上大学，哥陪着你，你工作了，哥跟你一起住，我会永远跟着你。”

　　他摇摇头，快要哭了，“说真的哥，不要这样，我不要你这样，我，我不想你离开……可是，我更不想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未来，哥，我们说好的，一辈子在一起，我会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的，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确实没有离开我，他爱了我一辈子，拿命爱了我一辈子，在年仅22岁便离开了世界，是我不够坚定，是我不够爱他，所以我愿意赔上自己的未来，只为了这辈子好好地爱他，好好地回应他的爱。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可是看不见你，我会很担心，”我真地担心，我担心悲剧重演，我担心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经历着非人的磨难，“轩儿，我这辈子只有你，我不想你有任何意外。”

　　“我不会有意外！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没两年我也高考了，到时候……到时候我就到你的城市里，跟你上同一所大学，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了，好不好哥？”他带着泣音的慌乱声劝着我，自信地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曾经我也以为，结果大意酿成了悲剧，他在青春里受到的磨难，改变了他的性格和一生。

　　悲剧不能重演，我坚决地说：“这事我做主。”
　　他急得要哭，我都忘记了，他年少时真的不禁吓呢。
　　他呜咽着说：“哥，我求你了，你去上大学，你不要这样，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你不是我的拖累，”我听到这句话十分不满，打断他，用手背抹去他眼角的温热，“我这辈子，就是为你而来的。”

　　他可能听不太懂，他没有带着记忆回来，我庆幸他没有带着记忆回来，否则他能继续爱我吗？他还能接受我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绞痛，我把他揽在怀里，按在胸膛，像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轩儿，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也不许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相信哥哥好不好？我们这辈子会好的，即使没有上大学也没关系，我又不搞学术主义，上不上大学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他趴在我的怀里，想说话，但被我按了回去，我揉着他的发丝，轻言轻语：“我发誓，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沉默了下来，抱住我的脖子，像个小朋友一样贴着我的胸膛，他眼角有温热的泪，蹭在我的肌肤上，“哥……”

　　我吻了吻他的耳垂，这天夜里，他没有再避开我，躺在我的怀里，在深夜里，我们交换着呼吸。

　　他的呼吸清浅，躺在我身侧一言不发，我在黑夜里摸着他的耳垂，忽然想到什么，我说：“轩儿，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他微微抬起头，“唱歌？”
　　“嗯，”我坐起来，打开了台灯，他也随之一起，我拿过一边的手机，“等我。”

　　我在搜一首情歌，曾偶尔一听，觉得很有情意，可是我忘记了，我是重生回来的人，那首歌还没有出现，我在音乐软件上没有找到那首歌，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灵光了。

　　我放下手机，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在昏暗的光线下哼了起来，“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不可能找到自己，如果不是失去你，我不会看清自己……”

　　我看着他，眼睛越来越模糊，我记不得更多的歌词了，他听得认真，抱着双腿，坐在我的面前，聆听我给他唱歌，这一幕似梦，似幻，也似画。

　　我唱完以后，他仿佛还在回味，听到我很久没有再张口，他才睁开眼睛，说道：“很好听，这是什么歌啊？”
　　我说：“不重要。”
　　他点点头：“那……那我也给你唱一首好不好？”
　　我其实一直没机会听他唱歌，他的嗓音条件很好，曾经意外听到，便再也不能忘记了。

　　我说：“好。”
　　他给我唱了一首《幻听》，声音轻柔而有力，我不敢打扰他，我这辈子听他唱歌的机会不多，我想这一次，我得多听一会，听久一点。

　　他唱完后，撑着下巴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我也很认可：“是很好听。”
　　他拿过一边的枕头，揣在怀里，“可是哥你……都不怎么喜欢听歌的啊。”

　　我的确，我的正事太多了，安静下来听歌的时候倒没有几次，我所能记住的一首也没有，例如我刚刚给他唱的，也是在互联网上偶尔听过，偶尔觉得歌词触动我心，才勉强学了几句。
　　我没想到还有机会唱给他听。

　　“对啊，只是突然想给你唱首歌，”我摸了下他的脸，“轩儿，我以后……有更多时间给你唱歌了。”
　　他笑笑，说道：“你要去当歌手了？”
　　我说：“你要是希望的话。”
　　他低头，轻笑之间露出那颗锋利的虎牙来，想了想，他的脸色严肃了一下，“哥，我还是想要你去读大学。”
　　我收回手，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见我不太想提，便拉住我的胳膊，“哥，哥，你听我说……我真地想让你去读大学，你成绩那么好，不应该止步于此，哥……”

　　“不是成绩好不好的问题，”我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不上大学，以后我照样能找到自己的出路，这点你不用担心。”他不知道我的顾忌，我读了大学，远离了他，生活重心转移，最后我再没能抓住他，我不会再冒险，我这一世不是来追求自己的梦想的，我是来爱他的，富裕的生活我享受过了，我宁愿现在一贫如洗，只要他安然无恙地待在我身边。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怕你后悔，”他还在劝说我，“我不想拖累你，我知道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我已经拖累你这些年了，我不希望你再为了我放弃什么……”

　　“我再说一次，你不是我的拖累，”我听到他这句话，那股子理解的情绪马上就来了，我生怕他摸不清楚自己的定位，“路廷轩你给我记住，没有你我不会好，你永远不能抱着这样的念头，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在，我生不如死。”

　　我的话说得很重，模样也很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很怕听到这种话，我不能让他有任何轻视自己分量的念头，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还能大过他的了。

　　他被我的语气吓到了，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我柔软下来，抚摸着他的耳垂，如同安慰受惊的兔子，“你到底能不能理解……我有多在乎你。”

　　他睫毛弯弯，敛下眉，藏住眼里风月。

　　“答应我，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次，”我一字一句地嘱咐，“如果你觉得你对我不重要，那我这些年跟你牵扯的意义是什么？我带你走出那里，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生活的重担吗？”

　　他小心地抬起眼。

　　“当然不是，”我沉重道：“只是因为我想要你，我爱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