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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按照郭庆阳给的建议,事情一步步在网络上扩大,我东奔西走,联系的娱记和新闻出版社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积蓄,但看到这件事造成的社会影响,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为什么要隐瞒着?这是多大的事?怎么能被压下去?就要人尽皆知才好,就要所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禽兽才好!

      进展快到我没有反应的时间,媒体的力量冲击在网络,迅速在网民那里掀起了腥风血雨,口诛笔伐伸张正义的比比皆是,不管他们是否真心,我都不在乎,我现在在乎的是有没有其他受害者站出来。

      我不认为在那个福利院里受害的只有路廷轩一个人,方元义不是这么有良知的人,他到底屠害了多少人,一定会有个结果,但是事情已经闹了这么大,还没有其他人站出来,我很担心方元义落不到他该有的下场。

      “我的天啊,福利院的院长啊,方元义啊,真是禽兽不如。”
      “太要命了,那些小孩我都不敢想……”
      “真的是畜生,要是我的孩子受到这种事,我一定拎着菜刀去杀了他……”

      我坐在和郭庆阳约好的咖啡馆,听着四周的声音,她们尽量地压着声线,还是不小心将谈话内容泄露了出来。

      转过头,我看向窗外,今天是个艳阳天,明天呢?也会如此么?见得到彩虹吗?我这一生,能过得比上辈子更有意义吗?

      “这么早。”郭庆阳来到了我的面前,放下公文包,端着桌上的咖啡匆匆喝了一口,风尘仆仆道:“不好意思,我最近忙。”

      “该忙的。”事情闹大了,郭庆阳愿意帮我,愿意接这个案子,他一定比别人要忙的多,这不是个容易的官司,多少年前的事了,收集证据已经足够让我们手忙脚乱。

      “事情和预想的一样,警方那边已经动身彻查福利院了,不过如你所说的话,这事方元义干这么多年了,肯定有准备的,如果没人出来指认,光靠警察去查,探口供,很难扳倒他,所以,”郭庆阳目光如炬:“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你那个弟弟站出来?”
      我低下头,端着咖啡杯说:“再等一等。”
      “还等?”郭庆阳说:“现在的风头正好,抓紧时机。”
      “我知道,”我顾虑道:“我打算再等几个人。”
      “谁?”
      “其他受害者。”

      郭庆阳沉默了,他舔了舔唇,看向窗外,然后小声说:“还没有其他人联系你吗?”
      “还没有,再让事情发酵几天吧,也许没看见呢。”我说。
      郭庆阳也有担心:“不过……你确定还有其他受害人吗?万一受伤害的只有你那个弟弟……”
      会是这样吗?偌大个福利院,这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受伤害的只有路廷轩吗?他到底是有多倒霉啊,小时候长得太精致,被恶鬼盯上,缠上,毁掉。

      “不会,”我坚定地说:“不可能只有他。”
      我并不是胡诌,而是我曾亲眼见到过几个孩子夜里出入方元义的房间,虽然我只亲眼目睹过路廷轩被侵犯,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没事。

      “如果打官司,胜率有多大?”我问,我还是不确定,在社会上见过官官相护,也见过钱摆平的多数恶事,我不会天真地相信报警就等同于胜利。

      郭庆阳说:“只要有人愿意出来指认,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如果没有,百分之三十吧,不好意思,我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也会尽力帮你们,但这事情隔这么多年,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实在不敢保证。”
      “我明白,我会尽量配合你。”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弟弟?”郭庆阳说:“他是受害人,在开庭之前,我对他多了解一些,能多一些胜算。”

      我不想让路廷轩掺和进来,我知道这是他的噩梦,我不想让他看见方元义,让他被郭庆阳问话,让死去的黑色记忆再翻出来,呈现出来,我用了这么多年把他带到正轨上,我害怕一切功亏一篑。

      可是没有别人站出来,那路廷轩就只能面对这些恶意,我知道这种私心是不对的,只是在保护他这方面,我一直都很盲目。
      我拿着咖啡杯,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郭庆阳目光毒辣,眯着眼说:“你不会打算……不让他出庭作证吧?”
      我还是没说话。
      郭庆阳着急道:“如果你不打算让他站出来,这个官司很难打,就算我……”
      “我再考虑考虑,”我打断他:“别着急,再给我点时间。”
      郭庆阳局外人的理智:“不管如何,一定要有人出来指认,否则这官司只凭你我的一面之词,是很难胜诉的。”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官司有多难打?否则我不会来找他,不会这么冒险,听他的话,并花光所有的积蓄。

      和郭庆阳谈了下必要的准备和接下来的动作,他就匆匆离开了,我没有钱再付给郭庆阳律师费了,但是我没看错人,这个案子他会帮忙,会打,他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立志做一个正义的律师,我和他进行到了这个地步,他没理由半途而废。

      我给他打了欠条,但他似乎没当真,可我却记下了,我欠他一笔律师费,我以后一定还给他,以双倍的方式。

      郭庆阳说,我说话像个大人,能不像吗?三十岁的我说话要是一个孩子那样不滑稽吗?现在的我比他的年龄还大,可是碍于种种原因,我还得叫他一声哥,真是乱了辈分。

      郭庆阳走后,我坐在咖啡馆,靠着身后的座椅,这个城市里有我许多的记忆,我公司的所在地,我买的那套别墅的地址,可是这次来,我却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世事无常,下一次我来是做什么?还会到这里来么?打完官司以后呢?我和路廷轩的生活会很平静吗?我们以后会在哪里定居呢?我们会重蹈覆辙吗?

      手机铃响了,我低下头,看见一个陌生号码,点了接听,我把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我说。
      对面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信号出问题了,看了眼手机,再放在耳边,大概十秒左右,一个怯弱的男声道:“我们能见个面吗?”
      “你是?”
      “福利院的人。”
      我的目光沉了下来。

      —

      我去了对方给的地址,是在另一个城市,身无分文的我外债已经冒了许多,但我顾忌不上,连夜赶到,凌晨四点多,那个人竟然在下面迎接我。

      想来也是坐不住了,那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身材瘦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起来有些沉重,他向我走过来,说道:“你就是网络上举报的那个人吧?”
      我道:“我是蒋羡南。”
      他道:“嗯,福利院没人不认识你,蒋羡南。”

      夜里,我在他的家里坐下,他的生活似乎不太好,屋子里的陈设很破败,桌子上堆着还没丢掉的泡面桶,伸不开腿的房子勉强容纳着纷乱的杂物,福利院出来的人有混得不错的,也有我们这些生活拮据的,多的是后者。

      “好久不见,你变化真大。”
      “你也是。”我道,我甚至不知道面前的人姓甚名谁,我只注意过路廷轩,福利院时,其他孩子的样貌都在我记忆里淡去了。

      “你应该不认识我吧,院里的时候我们没什么交集。”
      “不好意思。”我套近乎失败了,被抓住了,却也不觉得羞耻,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想看出他的目的,千里迢迢的奔赴不是来跟别人叙旧的,我的目的心很强。

      “我叫乐青生。”他主动介绍。
      我品着他的名字,青生,轻生,不是好名字。

      “路廷轩认识我。”他突然说。
      我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对我笑了笑:“我跟他一样是受害者,不过他有你,我什么也没有。”

      他的脸上泛着对世界的厌倦,蜡黄的皮肤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好像个历经沧桑的老年人,我直入主题:“你这次找我来……”
      乐青生接着我的话:“送他进局子啊,还能做什么?”

      我知道他是这个目的,明知故问罢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有什么准备,目的心有多重,是否愿意配合我而已。

      乐青生靠在身后脏乱的椅子上,抬头看我说:“你为什么突然要告他?”
      我反问:“你为什么不告他?”
      他也是受害者,他更有理由告方元义才对。
      乐青生叹口气:“没钱啊,怎么告?请律师不要钱啊?打官司不要钱吗?告不起啊。”
      悲哀得紧,出身艰难的我们没有靠山,在社会上难以立足,乐青生就是典型的一个,可好在我和路廷轩相互扶持,他一个人拼搏,想必寸步难行吧,才十几岁。

      “你那边怎么准备的?有几成把握?”他应当是有决心的,我听他的语气很着急,正好,我需要他这份着急,他如果是顾东顾西的我反而觉得麻烦。

      “有专业律师,可靠的,如果你愿意出来作证指认,赢面很大。”我说。
      乐青生若有所思,然后看着我:“律师?有钱请律师?你混得不错?”
      “想听实话吗?”我道:“这场官司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
      乐青生长叹一口气:“那你是为什么呢?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被侵犯的人里,没有你吧?”
      我抓住了重点:“你还知道其他人?”
      乐青生道:“不多,还记得几个,不过我们几个呢,都没有你带走的路廷轩受宠……”
      “这种玩笑没意思。”我紧紧盯着他,以眼神警告他,我不想听这种玩笑。

      乐青生无所谓地笑笑,说道:“行吧,有烟吗?”
      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但这两天我早就把烟抽完了,垂下手,我道:“不好意思,没了。”
      乐青生抬了抬手,算是作罢。
      我继续追问:“你刚刚说你认识其他人?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能不能约出来?”
      “我和路廷轩还不够?”乐青生说:“以我们当年被侵犯的次数,抵得过其他人了。”

      我再次不爽起来,我不明白他谈起这件事的反应怎么会那么随意,还是一种很玩笑的口吻,我作为幸免于难的旁观者,都不免沉重,他却自若得跟个没事人一般。

      乐青生意识到了我的不爽,这才重新正经起来,“我帮你联系其他人,不过他们是不是愿意出面很难说,我手上也没有几个人的联系方式了,结果可能不如人意,希望你有这个心理准备。”
      “你愿意出面就行了,”我道:“任何一个受害者都是强有力的证据。”

      我在乐青生的家里待到了早上六点,一夜没有休息的我精神也不觉得乏累,最终的结果是不如人意,只有一个人愿意出面指认,其他人要么没联系方式了,要么出于各种顾忌拒绝了我们,不过今天的成果我已经满意了,起码乐青生愿意站出来,是意外的收获。

      六点钟的包子铺前站着几个人,我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也去买了包子,身上的零钱少得可怜,我连坐车回去的钱都没有了,蹲在路边,我给杨泽旭打电话,他是我最大的债主,在这个世界里,我缺钱到了从未有过的地步。

      “不好意思,再借我一点吧,我回去一周内还你。”
      “你多久还我我倒是不那么在意,就你这两天老借钱,是遇见什么难事了?课也不来上,你要高考了羡南。”
      “有事,回去再说吧。”我没有跟杨泽旭解释得清楚,只向他借钱,他也是信任我,他知道我有难处了,把自己的零花钱都预支了出来借给我。

      如果是上一辈子,摆平这些事对我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我伸伸手有人抢着替我去办,也根本不用我东跑西跑,可是我什么都有的时候,什么也没为路廷轩做过。
      我的人生是大写的失败。

      吃完包子,我要赶回去了,郭庆阳在联系我,乐青生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他过两天会过去,配合我们,现在只待开庭打这场官司。
      手机响了起来,是路廷轩的电话。

      “喂。”
      “哥,你在哪?”
      “怎么了?”我的声音有气无力。
      路廷轩说:“你告诉我你在哪。”
      我看着现在所处的地方,马上就要离开,回到郭庆阳那里去,然后再去往哪个城市呢?没有个定点,我没有草率地回答:“不知道呢。”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然后你去哪我陪你。”
      “你过来干嘛?不上学了?”
      “我已经请过假了,一周。”
      “你……”我顿了顿,想骂他,又不知道骂他什么。
      路廷轩道:“我知道你在干什么,邵坤告诉我了,你不要瞒着我了,我很有用,对这起官司,不是吗?”
      邵坤。

      我叹口气,说道:“你不用掺和。”
      路廷轩执着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直接找过去,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直到找到你为止。”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表露出他的执拗,这一点好像后来的路廷轩,让我觉得无比熟悉,我的心头有了一点温热,没再隐瞒,我说:“长沙,过来吧。”

      我在这里等路廷轩过来,再和他一起去见郭庆阳,几个城市来回奔波,最终确定了开庭的时间,和乐青生联系好,对好证词,今天夜里终于能睡个好觉。

      我相信郭庆阳的能力,我已经尽力满足了他的所需所求,他告诉我有百分之九十的胜率,对他的专业能力我从不怀疑。

      夜里我在酒店躺下,路廷轩趴在我的身边,我质问起他邵坤怎么说的,路廷轩道:“他不说,是我一直问的,你这么久没回来,一定出事了,他瞒不住我。”

      我总是低估他,把他当个小孩子,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清楚,我也总不能太小看他,听话归听话,难缠的时候是真难缠啊。

      “为什么瞒着我呢?”路廷轩问。
      “我不想让你面对方元义。”
      “其他人都面对了,我怎么能躲起来?”路廷轩低头说:“指认他,我应该是最有力的证人了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涌起波澜,把他揽在臂弯上,侧着头,唇贴着他的发丝,我道:“轩儿,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路廷轩低声说:“我相信你,否则,我就不会跟你一起出来了。”

      我记得,他一直属于认命的状态,他知道方元义对他做什么,他很配合,他小时候眼里就没有一点色彩,行尸走肉的,如果他不笑,我会怀疑他是人造人,现在我怀里这个懂得反抗,还能对世界乐观的路廷轩,是我用了这么多年时间拉回正轨的。

      我是他的光,是他黑暗人生里出现的那一束明亮,所以,当后来的我抛弃了他,他的世界重新暗沉下来,再也没有人拉他走出地狱,他就惨死在了那里。
      我是救他于水深火热的神明,也是推他入狱的修罗恶鬼。

      “哥,”他仰起头,说道:“我听郭律师说,你不想我出庭指认他。”
      我道:“嗯。”
      路廷轩摇摇头:“不行的哥,如果我们真的想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我一定要出庭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别人都站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躲在后面呢?而且指认他,我会很有发言权。”

      我听乐青生说路廷轩是他们之中“最受宠”的,我知道这句话底下的含义是什么,我面前这张脸在小的时候更是惊人,是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刻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容颜,那也是方元义“宠”他的理由吧,我不知道,不知道恶魔心里在想什么。

      我掐着路廷轩的脸蛋,认真地问:“你恨他吗?”
      我真怕这个结果是不够的。
      路廷轩道:“更多的是怕吧。”
      方元义对路廷轩是明目张胆的宠爱,在人前,在背后,他仿佛对路廷轩有什么执念,让他花费这么多心思找到我们,从乐青生的嘴里我了解到,方元义没有骚扰他们,其他人长大后也没有再受到方元义的威胁,唯独路廷轩,再一次被盯上,让我觉得一阵恶寒。

      想到方元义对路廷轩做的事,对他的心思,我的胸腔里就涌现着无尽的杀意。

      我揉着他的脸蛋,眼里有几分凶狠:“那我们就让他在局子里,过完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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