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18、第 18 章

　　和柳寻的缘分并没有就此而止。

　　我不可能跳得过这个人，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地方，不是我喊停就能不见的人。

　　我和柳寻在学校里碰见，他认识我，早就认识我，他问我那天为什么没跟他说话就走了，此时已经平复心情的我，没有再那么无措，我说：“当时有点急事，不好意思。”

　　我躲着他干嘛？

　　我不选择他不就行了吗？我不让他成为路廷轩的威胁不就行了吗？我不该落荒而逃，表现得如此不淡定，我是重生回来的人，我是有优势的一方，我应该稳重。
　　我这么劝说着自己。

　　“还以为你讨厌我，”柳寻说：“我想着我也没做什么。”

　　我不讨厌他，可我也不能喜欢他，我得把他放在什么位置？陌路人？一点也不陌生，我和他结过婚，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对他如何陌生？他是我后来选择共度余生的人，离婚后的四年我们没有再相见过，现在面对这张脸，我止不住那些回忆涌上来。

　　好的，不好的。

　　“有事吗？”我问他，我不想跟他闲聊，不想跟他有牵扯，如果现在的生活是正轨，那柳寻就是打破正轨的意外，他不能再出现，不能存在我的生活里，我必须这么做，我是来爱路廷轩的，不是来让一切重蹈覆辙的，有任何伤害到他的可能，我都不会冒险，要杜绝。

　　“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柳寻蹙眉问我，高中的时候我们俩认识，说话是客客气气的，我对他不算冷淡，也算不上是温和，不冷不热的，是我在大学后，遇见一些事后，柳寻出现，跟我表白，那会我们才慢慢走得更近。

　　太熟悉了，就是太熟悉了，我才没办法直视他，我道：“不是一直这样吗？”
　　柳寻没有再跟我计较，问我：“我找你没别的事，就是这周末想请你看个电影。”
　　“不去。”
　　“羡南？”他叫住转身就走的我，我停下来，没有回头，柳寻试探地问：“你在……躲着我？”

　　我想把话跟他说清楚，可他还没有向我表明心意，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并不知道，思考过后，我转过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柳寻被问懵了：“我什么意思？”
　　我道：“嗯，你请我去看电影，只是看电影？”
　　两个男人去看电影，玩的好没话说，不冷不热的关系一起看电影不奇怪？

　　柳寻吞吐道：“没什么意思啊。”
　　他既不说，我也不想自作多情，道：“那就更不去了，以后这种事不要来找我。”

　　我抬步离开，把我曾经这个恋人甩在身后，我不是恨他什么，我没有可恨他的地方，我恨我自己，我讨厌那个跟别人牵扯在一起，弄丢路廷轩的我自己。

　　从见到邵坤，柳寻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安心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总是惶惶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妥当，这样避开一切就真的没事了吗？

　　回到教室，我对着面前的书本，脑子里乱糟糟的，抽出一本书来，看不下去，我一个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看得进去书本？我有太多事要做了，可偏偏不知道从哪儿做起。

　　后面一节体育课，我和同学在操场集合，柳寻也在，他看着我，几次尝试跟我说话，我却故意走开。

　　我回到了年少时，遇见这些人是应该的，我可以遇见他们，我错过一次，我知错，我能改，我能守住自己的心，可我能让事情完全按照我想的进展发生吗？

　　“蒋羡南，你来试试。”体育老师叫到了我，他手里拿着铅球，让我丢，其他人都已经丢过了，唯我还在原地愣着。

　　我过去，把复杂的心情寄托在手上这颗铅球上，用力地一丢，高高抛起的铅球划出一个弧度来，落在肉眼可见的远处。

　　身边的女生“哇”了一声，对我比着大拇指，说我好强。
　　夸奖没有什么修饰，直白极了。
　　那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成绩。

　　体育老师对我点点头，跟其他同学说：“刚刚看到了吧？蒋羡南的姿势是很标准的，腰要发力，姿势不对丢不远，都再试试。”

　　我蹲下来，因为成绩出色，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练习，有个女同学趁我不注意来到了我的身边，低声问：“蒋羡南，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我抬起了头，把手中的铅球滚在脚边，我按着铅球问：“怎么了？”
　　“没怎么，”女同学说：“我就听别人说的，路廷轩是你弟弟？是吗？”
　　偶尔一两个人知道没关系，我没有隐瞒：“是，别往外说。”
　　“真是啊，放心我不说，就是问问，”女同学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哈。”
　　“没说你有。”她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虽然恶名远扬，但是在同班同学眼里，也还过得去，有些女生挺亲近我的，毕竟离得近，表现都看在眼里，我对她们还算是绅士。

　　女同学跟我闲聊了起来：“那个，蒋羡南，我能不能问你件事啊。”
　　“第二件了。”我强调。
　　女同学笑笑：“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都不谈恋爱？咱们班有几个人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她似乎真的想跟我聊下去，我以前太冷淡了，跟同学的关系处的都不太行，我说服自己温和一点对待身边的人，缓缓道：“不知道，谁啊？”

　　“我肯定不能说，”女生道：“都一个班的，知道了不好，不过你是不是不打算谈恋爱？有人说你性冷淡，还有人说你可能跟邵坤一样是个……”

　　“gay？”我知道她要表达什么，邵坤是个Gay，这不是个秘密，邵坤谈过恋爱，听孙悦他们说的，谈的男朋友，不过我认识邵坤的时候他就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男朋友，只是听说他是个gay。

　　女同学狂点头：“应该不是吧？”
　　我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觉得呢？”
　　女同学小心翼翼：“我觉得不是，不太像……”
　　“这你能看出来？”
　　“看得出啊，你身边又没什么走得很近的男生，孙悦他们几个都是直男，硬要说的话，”女同学犹豫后道：“柳寻是不是啊？我觉得他跟你有时候挺近的……”

　　“不是，”我很快否定，那份不安的感觉又上来了，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都不能淡定，“我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呃……真的吗？遥遥她们说柳寻好像喜欢你，猜测哈，不准确。”
　　“那你现在拿到答案了，能帮我正名吗？”我道：“我跟柳寻不会有任何牵扯。”

　　我是有多怕，连和他的名字放在一起都不准许，可我必须小心翼翼，和柳寻结婚后的生活平淡无奇，在路廷轩死后，没多久我就和他提了离婚，柳寻是个温柔的人，他很少发脾气，路廷轩死了后我整日浑浑噩噩，没完没了地抽烟，要么就是在他坟前瘫着，要么把自己关在他的房间里，柳寻的温柔被我消磨干净了，后面我提了离婚，他也同意了，我们错误牵扯在一起的那几年算是结束了。

　　女同学摊摊手，被我冷淡的语气吓到了，无奈道：“好吧。”

　　放了学，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巷子里等路廷轩，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我正在多想着，忽然视线里闯进来两个人，是邵坤和路廷轩，他们俩站在一起，正在往我走。

　　我眯着眼睛，看见路廷轩一副被欺负的样子，他瞧见了我，快步朝我跑过来，我则望着他身后之人，语气冷然：“你怎么来了？”
　　邵坤说：“放学路上碰见他了。”
　　我摸着路廷轩脑袋：“这不是你送他回来的理由。”
　　邵坤笑笑：“怎么不是？他很需要我送他回来，他……”
　　“我没事。”路廷轩打断了邵坤的话，然后抬头看向我，重复了一遍：“我没事哥。”

　　邵坤的目光凝在路廷轩身上，路廷轩低着头，抓着我的衣角，脸上写满了心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邵坤道：“你先回去吧。”

　　邵坤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临走时只交代了一句：“照顾好他。”
　　这就走了。
　　我不需要他来对我说这句话。

　　我带路廷轩回去，路上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没事，我辨别不出这是真话假话，因为他脸上写着有事，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对邵坤，他对邵坤他们一直这个表情，可以说是有事，也可以说没事。

　　“邵坤跟你说了什么？”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我追问：“他在路上遇见你的？”
　　路廷轩点头：“嗯。”
　　我叹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是怕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他撑起一个笑脸来，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总是有些惶恐，“哥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
　　“嗯。”我道：“我去给你做饭。”

　　放下书包，我让他坐一会，我则走进了厨房，关上了厨房的门，我拿起手机，给邵坤发了短信。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