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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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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带他去玩了他作文里写的轮滑,上辈子没来得及带他去,陪他玩,这辈子我不想错过任何与他有关的事。
我们来得早,人家老板都没起床呢,我和他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门口,他对着我笑,我对着他笑,早饭还没吃,就闯进轮滑场里来了,找不到第二个比我们更着急的。
“你是不是笨蛋?”他大胆地说:“谁一大早来玩轮滑啊?”
“我是笨蛋,你是不是?”我们俩以前特别喜欢呛声,他总是因为呛不过我,气的不和我说话,然后我就去哄他,假装生气的他好哄得要命,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我是个销售行业里混的还不错的高级顾问,他呛过我的几率为零,我为老不尊道:“你喊我一声哥,能比我聪明到哪去?”
“我跟你又没有基因关系。”
“那又怎样?我带大的人骨子里血都跟我是一样的了。”
“真是胡扯。”
我笑,太久没有跟他呛声,我一点也不想跟他辩论,只是想跟他找找这个感觉,太熟悉了,太想念了。
“什么时候才能开啊?”他看着没有营业的轮滑场,眼里都是着急,他没有碰过这个运动,但是喜欢这东西是本能。
“先去吃饭吧,谁在这傻等。”我抓住他的手腕,带他去吃饭,这两天就是玩,连作业都没动,我准许了,准许他有一次可以不完成作业,他乖了那么多年,什么都规规矩矩的,放肆一回没什么大不了。
早餐就是包子豆浆的,没什么别的花样,我点了一盘小笼包,两碗蛋汤,冒着热气的汤碗很烫,他要接,我没给,让他乖乖坐好,他也不听,帮我去拿筷子之类的。
油条没营养,且油太多,我没点,给他弄了点饺子和肉包混搭着,早餐还算丰富。
“筷子。”他递给我一双一次性木筷,筷尖没有削平,我接过来把一点小木屑摘掉。
“太多了吧,”他看着布满餐桌的包子饺子,把一盘炸饺推向了我的碗边,“你吃完。”
我们俩在家会自己做饭,他会做饭,我也会,我们没爹没妈,很多事情都得亲手来,动手能力比同龄人高不少,这是我们的命运,没有人可以依靠,什么都要自己会了才行。
除了上学的时候没时间做早餐,平时我们都自己做,两个人也快,虽然家里的电饭煲不够好,而且总是坏掉,但对我们来说足够了。
吃饭的时候我没去看他,把饺子蘸着醋,咬了一口,酸溜溜的味道,很香。
“哥,我们吃完饭,玩玩轮滑就回家吧。”他抓着勺子,喝完一口汤,对我说。
“着什么急?”
“不想玩了,也没有别的想玩的了,”我们俩除了彼此相爱,没有别的秘密,生活是一体的,许多话不用避着什么,可以直说,他道:“我们家的锁都坏了,还没来得及换,不要把钱乱花了。”
心疼钱是我们的本能,仔细着过日子是必须,我们没有依靠,只有彼此的双手,能挣多少呢?存多少钱呢?该省的地方我一定会省,但我从来不把钱省在他身上。
“好,”我答应着他,是因为我不能指望对他的亏欠一天之内全部弥补完,我已经确定了自己的重生,我有一生的时间来弥补他,不急于一时,“那玩完轮滑就回家了哦。”
“嗯!”他很开心,我给他花钱的时候他有压力,是因为这么多年我在劳动上付出的比较多,我是我们俩生活物质的付出者。
没办法,他还小,我总不能让他跟我一样到处跑着去挣钱,我只想让他好好读书,和别人一样,不为钱发愁。
但我是在自欺欺人,怎么可能不为钱发愁呢?我们的日子这么拮据。
吃饭的时候,旁边桌子的小姑娘被母亲骂哭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孩的母亲突然雷霆发怒,在餐厅里就吼了起来,七八岁的女孩默默地掉着眼泪,我虽然没有父母,但单看这一幕,我就能想象到女孩的感受。
全都是看着她的,大人,孩子,老人,餐厅里的人冷眼瞧着,被气头上的父母震慑到,没人敢上前,全在冷眼旁观,也许他们是想帮忙的吧,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每个人的脚步都被钉在了地板上。
恍惚之间,一个身影走了过去,从我面前探过,抬起头,发现是坐在我对面的路廷轩,他走过去抱住了小姑娘,抬头对妈妈说:“别吓她,这是公众场合,不要骂她。”
他没有共情能力吗?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最后好像是失心疯到不似正常人了,他令人害怕,他的所作所为令人惶恐,别人说他是个疯子,不要命,没有心的疯子,我也曾那样觉得过,可是我忘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明媚得正好。
我放下碗筷,走向发飙的女孩母亲,安抚着她的情绪,偶尔我庆幸我们没有父母,听说摊上一个阴晴不定的父母还不如没有,糟糕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还好,我们没有糟糕的童年,我们的童年里就是彼此,就是对方,那不是糟糕的,那是虽苦但荣幸的。
后来有更多人来劝女孩妈妈,女孩妈妈情绪平静了一点,抱着女孩向众人诉苦,我们才知道,她是个单亲母亲,最近承受了很多的是非,这才情绪崩溃。
现实就是这样,我们想过好自己的这一生,可是哪个人的一生是顺遂的?
从早餐店出来,我们的心情莫名沉了些,倒不是我,而是我旁边的他。
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偶尔回头往里面看去,我大概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道:“没事的,她是她妈妈,不会做什么的。”
他仰起头,叹了口气:“不是,我在想……算了。”
他想说又没说,不知道有什么顾忌。
我道:“说啊,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得到了我的支持,犹豫后才重新启齿:“没有啦,我刚刚就是在想,如果我们都在正常的家庭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手收了回来。
正常的家庭,我们记事时就在孤儿院了,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概念和身份,一群无家可归的幼稚的孩童扎堆在一起,没人体会过来自父母偏心的爱。
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还活着没有,会不会有那么一次想起我来,不知道他的父母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把他丢弃,这些都是未知的,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
“哥,你有没有想过……去找找他们?”他突然问我。
我脑袋懵了一下,低下头,我看着他忧愁的脸,问道:“找他们做什么?”
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偶尔会好奇,好奇出于什么原因才把我丢弃,但我从来没有去找他们的念头,因为对他们完全未知,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找他们,后面我有能力了,却又不想找他们,他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的死活于他们也该是一样,所以我不想找。
“你不想知道吗?他们的样子,他们的家,他们为什么……抛弃我们。”他的语气低落,谈起父母来,没办法信誓旦旦,嚣张不起来,剩下的唯有卑微和被抛弃的自我怀疑。
他现在是十几岁的少年,我却是走过了大半生的人,对这些已经能够释然,再不期待什么,我语气坚定而冷漠:“完全不想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我。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抛弃就等同于不在意,他们不在意我,我何必对他们心怀期待?他们现在的生活我不想打扰,我也不希望他们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从小到大,我身边认定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孤单,父母的意义之于别人来说是港湾,是不可替代的,但对我来说是没有重量的。”
他听了我的话,有几分伤感:“也许他们有自己的难处,不得已才把我们……”
“重要么?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原因,已经选择抛弃了,还要幻想什么呢?”
他似乎听进去了我的话,眼神更加哀伤,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懒得揣测那些原因,因为不管是出于哪一种,都不会是好听的话,我何必给缝缝补补的一生再戳几个窟窿?
“走了,轮滑场该开门了。”我牵起他的手,带他从早餐店离开。
不出意外,早到的我们是第一批顾客,早上来玩的人不多,快到中午时,大批的学生才过来,我陪他在轮滑场玩了一天,看他从扶着围栏,一点点艰难地挪动脚步,到能够撒开手,在平滑的地面慢慢游走。
一天下来,他总算是掌握了这个技能。
轮滑场中的他时不时抬起脸来对我笑着,我回给他一个微笑,看他玩的开心,我觉得自己无比满足,我等了四年多,没有出现在我梦境中的人,现在就在我身边,我还要奢求什么?
父母之于他来,没有可比性,我宁愿下辈子再被丢弃,只要能碰到他,只要能好好地爱他。
我觉得不够,一生不够,两世不够,我还欠他好多好多,几个轮回也弥补不完的情债。
所以我得不留余地地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