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山坡开花了》枝甘南

4、第 4 章

　　2004年春，戚尽春私底下改了口，人前正正经经的叫着闻宏，人后撒娇似的喊着阿宏，像是调情一般，尾音拉的长长的。

　　2004年夏，闻宏带着戚尽春去了Z大附近一个出了名的姻缘庙，在庙里那颗常青树那挂了个牌子，一面写着闻宏，一面写着戚尽春。

　　2004年秋，戚尽春亲手捏了两个陶瓷小人，一个闻宏，一个戚尽春，只是手艺实在不怎么行，闻宏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个是他，哪个是戚尽春，笑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戚尽春气不过直接动手掐他。

　　2004年冬，闻宏编了一个同心结挂到了戚尽春的床沿，这是闻宏蹲在马路边跟着一个老奶奶一根线一根线学着编的，就是有点歪，戚尽春本来说要给用盒子装起来的，但是闻宏没同意，说褪色了他就再编一个。

　　在2004年快要结束的时候，Z大因为电路的问题毫无征兆的停电了，那个时候正值期末，一停电后整栋楼都沸腾了，哀鸿遍野。

　　309宿舍四个人从癫狂的复习里回过了神，哭笑不得的看着宿舍里冒着光的另外几双眼。

　　戚尽春摸出了他那个紫色打火机，白萧萧摸出了根白蜡烛，闻宏和侯硕挪了两张桌子到宿舍中间拼起来，四个人就那样裹着被子御寒，就着中间围着的那点烛火发着呆。

　　白萧萧耐不住现下的安静，撑着下巴挑了个话题：“你们以后想要干什么？”

　　侯硕：“没想到，我什么职业都想过一遍，但是都被自个给否了。”

　　白萧萧嫌弃的白侯硕了一眼：“我阿，我想去写小说，我要写出一本震惊全中国人的小说。”

　　戚尽春在桌底下悄悄勾了勾闻宏的手：“我吧考个教资，当个老师吧。”

　　闻宏反握住戚尽春的手，把手指插进戚尽春的指缝里：“外交官吧，想想在电视上威风八面的为国而战，多帅。”

　　侯硕激动的拍着桌子：“想不到阿老闻，你还有这等志向呢，行阿，我支持你。”

　　白萧萧把自己的水杯扣过来，豪迈的举高：“来，让我们为未来的闻大外交官喝上一杯。”

　　侯硕十分应场子的也把杯子举了起来：“来，干上这一杯水，兄弟末相忘。”

　　闻宏和戚尽春也附和着碰杯。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阿，去远航吧，未来很美，很美。

　　...

　　2005年春，闻宏和戚尽春在苏堤春晓边漫步，走过了柳岸闻莺，漫天的柳絮迷了闻宏和戚尽春的眼，西湖的柳，一向是留人的柳，来来往往无数人都醉于柳的韧与弱之间，光一眼就留下了许多人。

　　2005年夏，闻宏和戚尽春撑伞游走在曲园风荷中，在那绵绵细雨中看那荷花半露风采，含笑窥行人，品那滋味甚浓的曲酒；在烈日长风下去看那花港观鱼、三潭印月，看那游鱼湖水相得益彰，看那岛心景美触人心。

　　2005年秋，闻宏和戚尽春翘首去探那平湖秋月，倾听那南屏晚钟，那“一色湖光万顷秋。”迷人眼，那傍晚钟声静人心。

　　2005年冬，闻宏和戚尽春坐赏那断桥残雪，看那雪花落满了桥面，望那雷锋夕照，望那百年绝唱音音回响，观那双峰插云，观那直入云霄破苍穹。

　　戚尽春在这一年去考了教资，闻宏陪着也一起考了。

　　拿到那个证书的时候戚尽春没想明白：“为什么我考教资你也考阿，你不是想当外交官吗？合该去考公呐。”

　　闻宏哭笑不得：“怎么着，我陪你你还不满意阿。”

　　戚尽春用证书挡住了脸：“没有，就是觉得...有点浪费你的时间。”

　　闻宏握住戚尽春的肩膀：“尽春，你要记住，对于我来说陪你做的事永远都不会是在浪费时间，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戚尽春把头侧枕在闻宏的肩上，嗅着闻宏衣襟上清淡的皂香，戚尽春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

　　2006年，Z大里渐渐传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像是从阴暗的缝隙里透出来污秽，抨击着戚尽春和闻宏，可惜的是戚尽春和闻宏还是一无所知。

　　不容于世的爱恋像是一场风，一片雾，人们厌恶风扬起尘埃，厌恶雾遮挡了视线，他们用最恶毒的话语去抨击着这段暗藏于深处的恋情。

　　流言蜚语慢慢传播开来，也流到了白萧萧和侯硕的耳中。

　　白萧萧和侯硕推开门的时候，闻宏在阳台上背单词，清朗的声音咬着词音，流畅好听，戚尽春端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泰戈尔诗集。

　　白萧萧和侯硕推门的声音大，加之白萧萧红着眼，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侯硕也在门口蹒跚着，欲言又止。

　　戚尽春看着白萧萧和侯硕奇奇怪怪的举动很不解：“你们怎么了？”

　　白萧萧哽咽着：“尽春，你...你跟闻宏是不是...”白萧萧说不下去了，艰难的和戚尽春对视着。

　　侯硕接了话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惊雷突响，无尽的春雨劈头盖脸的打湿着行人，把人们最柔弱最稚嫩的心暴露出来。

　　戚尽春和闻宏无言，以沉默应对着白萧萧和侯硕的诘问。

　　戚尽春和闻宏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白萧萧泣不成声，拉着戚尽春的手：“为什么阿？”

　　侯硕一拳锤到闻宏肩上：“还是不是兄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不告诉我们，非得让我们从外面那帮子嘴碎的人口里知道吗？你知道他们说得多恶心吗？你们知道我们有多难受吗？”

　　白萧萧抱住戚尽春的手臂：“尽春，你们怎么能够瞒着我们两呢？”

　　戚尽春握住白萧萧的手，很用力，除了在给白萧萧支撑更像是在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闻宏开口了：“传成什么样子了。”

　　侯硕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很难听，别说出来污了你们的耳了。”

　　戚尽春双眼有些虚无道：“先否认吧，总得先毕业，还有一个学期，总得撑到最后。”

　　闻宏伸手碰了碰戚尽春脑后的发，温热的体温传到戚尽春身上，像是一场将醒的梦即将支离破碎，但是依旧会有人为你遮风挡雨。

　　闻宏和戚尽春刻意避闲了，闲言碎语也渐渐消散了，但是总归还在这里，很多人见到戚尽春和闻宏总还是指指点点的，站在了那制高点，对着别人的爱情说三道四。

　　被视作异类打倒不了戚尽春，能够击溃戚尽春的只有闻宏。

　　闻宏在文学院里是出了名的，很多老师都看好他，但是世人喜颂天才，却也爱看天才坠落，沾染上尘土，变得脏污，成为世间的凡夫俗子。

　　闻宏在英语专业里有一个劲敌叫陈劲，两人明争暗斗了许久，陈劲找上戚尽春的时候戚尽春还不明所以。

　　“戚尽春，我很应该当面向你表达感谢，毕竟闻宏神坛不再，我在外交部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谢谢你，但是闻宏应该很后悔吧。”

　　陈劲说完这一句话就走了，带着愉悦和得意走了，留下戚尽春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捂着脸，一声不吭的哭泣着。

　　回到宿舍的时候白萧萧和侯硕都不在，很刚好，至少不用在别人面前歇斯底里丑态百出。

　　闻宏看着戚尽春脸色不太好，伸手去扶他却被戚尽春躲开了：“怎么了？”

　　戚尽春疲惫沙哑回到：“闻宏，我们...分手吧。”

　　闻宏眼底浮现出错愕和不宜置信，这是闻宏和戚尽春在一起后第一次叫戚尽春的全名：“戚尽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吧。”

　　闻宏握住戚尽春的双肩：“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连累你了，你想当一个外交官，但是我却是你的累赘。”戚尽春歇斯底里的吼着，心疲力尽。

　　闻宏放开了戚尽春，他冷静了下来：“是不是陈劲找你说了什么？”

　　戚尽春空洞的望着阳台：“是，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闻宏一把抱住戚尽春：“戚尽春我告诉你，我不会和你分手的，不当外交官就不当，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只在乎你，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你不能抛下我的。”

　　戚尽春忍不住回抱住闻宏：“对不起，闻宏，对不起。”

　　闻宏摩梭着戚尽春的脖颈：“我想过了，我们去另一个城市，我和你一起当老师，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戚尽春埋在闻宏的肩上，喃喃道：“好。”

　　“但是戚尽春，你说分手这件事还没完，这事你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了哪里？”闻宏推开了戚尽春，冷然道。

　　戚尽春和闻宏陷入了冷战，闻宏尽量避开了戚尽春，而戚尽春还陷在拖累了闻宏这件事上，也没想到怎么去哄闻宏，两人只能这样僵持着。

　　最后是白萧萧和侯硕受不了这个气氛，给戚尽春巴拉巴拉的出了一堆主意才把闻宏给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