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山坡开花了》枝甘南

2、第 2 章

　　十四天军训结束的那天，白萧萧和侯硕各勾着闻宏的一只手，嚷嚷着去校门口搓一顿好的，闻宏被他两吵闹得头疼，答应了。

　　陪训的队伍散得比他们早，闻宏让白萧萧和侯硕先去霸位子，毕竟迟了别说去吃饭了，饭店门都进不了，闻宏回去宿舍叫戚尽春。

　　阳台上有一盆仙人掌，白萧萧从花鸟市场买来的，说是要添点颜色，这样在宿舍生活也显得有点子生气。

　　闻宏到宿舍的时候戚尽春就蹲在那盆子仙人掌前，仙人掌挺小一棵，身上的刺看上去也是软绵绵的，和戚尽春一样，明明浑身柔弱，却偏偏把自己裹上刺，不让任何人靠近。

　　闻宏倚在门框那看了戚尽春许久，直到手上的小灵通嘀嗒了声才回过神来，宿舍里只有白萧萧和闻宏有小灵通，所以一般都是白萧萧和闻宏发短信或打电话联络。

　　戚尽春闻着声往后探头看，眼睛飘渺的带了丝迷茫无措，看着可怜极了。

　　闻宏的视线落在戚尽春的手上，修长白皙的手如同上好的汝窑瓷器，透着亮泽，可惜的是瓷器易碎，脆弱得很。

　　然而就是这一双手，夹着一根烟，被点着了的烟冒着丝丝缕缕的白丝缠绕在戚尽春身上，戚尽春褪去了眼底的茫然恢复了淡漠，像是一尊无欲无求的佛像。

　　闻宏上前抽走了戚尽春手里的烟：“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戚尽春哑着嗓子道：“没抽，本来想试试的，但是点着后又后悔了，净拿着看着它烧。”

　　闻宏找了个喝完的可乐罐把烟按在上面掐灭，然后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以后也别抽了，买来的烟也都丢了吧。”

　　戚尽春把手指凑到鼻子下头，闻宏就看着戚尽春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追寻沾染在手指上的那一丝烟味，闻宏觉得有把钩子挠着他的眼，痒极了。

　　戚尽春淡淡的撇了眼闻宏：“我就买了这一根，加上打火机，不到五毛钱，呵——五毛钱不到啊。”

　　“去吃饭吧，白萧萧和侯硕已经霸好位置了，就等我们两个了。”

　　不知道闻宏这句话从那儿触了戚尽春的心，戚尽春笑了，眼角泛了丝红，还有些晶莹，像是清晨的朝露，转瞬即逝。

　　戚尽春抄起放在脚边的打火机挣扎着站了起来，蹲太久而血液不流畅引得小腿发麻，戚尽春没有站稳，险些跌倒在地，得亏闻宏站得近及时接住了他。

　　戚尽春嗅着闻宏身上的味道，进过一天的军训身上的味道肯定不好闻，但是戚尽春有些迷恋的用力嗅了嗅，但是动作很小，没有被闻宏发现。

　　闻宏推开戚尽春：“怎么样？”

　　“没事，蹲太久，麻了。”戚尽春扭动着手脚舒展开筋骨，径直到了垃圾桶旁。

　　深紫的打火机自手中一晃，却在即将落入垃圾桶的时候被另一只手给截停了。

　　“让你别抽烟，你也别把打火机给扔了呀，它又不是只能点烟，别浪费了。”闻宏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笑，有点浪荡。

　　戚尽春没应声，就盯着闻宏看。

　　闻宏也不笑了：“留着吧，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好。”戚尽春摊了摊手：“走吧，去吃饭。”

　　闻宏路过自己座位的时候随手捻了块糖然后拉住戚尽春的手：“吃颗糖吧，不然还没吃上饭你就晕了，多亏啊。”说着就一马当先的往外走。

　　戚尽春看着手里那颗包着熟悉糖纸的大白兔奶糖，怔愣了一瞬，眼莫名弯成了月牙，拆开包纸把裹着糖衣的奶糖塞进嘴里，香甜的奶味逸散开来，一丝一丝的锁住了味蕾，驱赶了心头的苦意。

　　...

　　白萧萧刚从课上下来，还捧着一本书呢，急匆匆的闯进宿舍：“兄弟们，国庆有安排了吗？”

　　闻宏和侯硕今天下午没课，本来好好的在看书，被白萧萧这么一闹，侯硕手里的书差点就飞出去了。

　　戚尽春慢悠悠的从白萧萧身后荡进宿舍，把书规规整整的放好。

　　侯硕对着白萧萧翻了个白眼：“你又想干嘛？”

　　“我听师兄说咱们Z大不远处有个露营的地儿，附近挺多学校的学生都喜欢往那去，我合计了一下，成本不高，去不去啊？”白萧萧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显然语言已经不能充分表达他的激动了。

　　“那就走呗。”侯硕嘻嘻哈哈的揽上白萧萧的肩膀。

　　闻宏也笑了，他是个不多话的人，宿舍里有了侯硕和白萧萧热热闹闹的，这是闻宏活了这么多年感受到欢快最多的时候了：“行啊。”

　　白萧萧和侯硕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商量着要做什么准备。

　　戚尽春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两闹。

　　闻宏也含笑看着戚尽春，散去了忧愁的戚尽春像一株春芽，经历过春雨的洗礼后绽了绿，焕发出了那抹春意般的温柔。

　　...

　　那处露营的地起了个很诗意的名字——昔时，老板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大家无从得知，但是昔时却是309宿舍一起去得最多的地方，昔日之时间随着记忆永远留在了昔时，是戚尽春和闻宏年少时最开心快乐的时光。

　　等把租来的两顶帐篷勉强搭好，白萧萧和侯硕累的直接倒在柔软的草地上，边聊天边拨弄着身下那几棵无辜的草，闻宏在树底下找了个地方坐着，百般聊赖的四处张巡着。

　　戚尽春把烧烤用的东西放下后就见着闻宏懒散的靠着树，清透的眼望着远处的风景，戚尽春最爱的就是闻宏那种在世俗之外却又在尘世间驻留的飘渺感，打从见闻宏的第一面戚尽春就知道，闻宏和他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孤独，空留一副躯壳游走世间，但是戚尽春不想再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一个人太难受了。

　　风扬起了尘埃，戚尽春的眼正正对上了闻宏的，隔着漫天的风尘里，视线在半空交接缠绵，闻宏那双内敛深邃蓄着水，像含着情似的脉脉的朝着戚尽春看，戚尽春觉得他快要溺毙在这双眼里了。

　　“啊。”白萧萧尖叫起来：“咱们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两顶帐篷咱们怎么分？”

　　闻宏那双依旧含着水气的眼从戚尽春身上移开：“我跟尽春吧。”

　　戚尽春陷入了无限的欢喜里不可自拔。

　　侯硕开始嚷嚷：“闻宏你不地道啊，咱们还是不是一个专业的了，你就这么抛下我的吗？”

　　闻宏嗤笑一声：“你睡觉打鼾，白萧萧睡眠质量好，和你绝配。”

　　戚尽春的心霎那冷了，连带着低垂下去的眉眼也没了光。

　　侯硕瞪着眼睛不可置疑的看着闻宏：“难得啊老闻，你竟然学会风趣幽默了。”

　　白萧萧跳了起来，插着腰指着侯硕喊：“那是风趣幽默吗？老闻明明是实话实说。”

　　侯硕气得追着白萧萧跑了，誓要把那句话给白萧萧塞回嘴里去。

　　戚尽春自顾自的整理着烧烤，闻宏眼神落在戚尽春身上，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来，含藏着温柔与炽热。

　　昔时这地儿空旷，赏月十分不错，但是白萧萧和侯硕耐不住性子，见隔壁有人已经玩开了，也腆着脸往里凑。

　　戚尽春吃完烧烤就跑了，留着闻宏收拾残局，等闻宏找到戚尽春的时候戚尽春躲在一片芦苇荡后，要不是闻宏眼尖还真找不着人。

　　“戚尽春你可真会找地方。”闻宏靠着戚尽春坐下，靠得极近，只要一动手臂的肌理就能贴到一起。

　　戚尽春仰着头，细长的脖子拉开了优美的弧度：“闻宏，你说死去的人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闻宏学着戚尽春抬头，和他用同样的姿势抬头看着同一角度的同一片星空：“他们会化作你身边的一缕清风。”晚风徐徐吹过，扬起了戚尽春和闻宏的衣摆。

　　“你身边的一片落叶。”闻宏拾起风遗留在戚尽春身上的那片青黄交杂的叶子。

　　“你身边的一只小虫子。”一只七星瓢虫颤动着双翅落在了戚尽春的手上，又“嗡”的飞走了。

　　“清风会向你诉说他们的思念，落叶会安抚你的哀愁，小虫子会逗你开心。”闻宏一只手搭上了戚尽春的肩膀。

　　“星星太远了，他们不会舍得离你太远的，他们想要留在你的身边，看你的喜怒哀乐，看你的一生平安喜乐。”

　　“他们一直都在。”闻宏凑到了戚尽春的耳边，用尽了满身的温情去哄着他心之所悦之人。

　　低低的抽泣声响起，戚尽春哽咽着开口：“真的吗？”

　　“爱你之人永远不会离去。”闻宏抚上戚尽春的胸膛，心脏所在之处，感受着那颗心脏的跳动：“他们永远都在这里。”

　　震撼、感动...糅杂到一起，戚尽春愿时间永远停留于这一瞬，他感受着清风，沾上了一片落叶，触碰上了一只小虫子，旁边有闻宏相伴，一切足矣。

　　戚尽春红了眼勾了泪，抬头和弯月相视：“闻宏，你看，今天的月亮好美，好...美...”戚尽春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明明他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的，这么就说出口了呢？

　　“月亮是美，但是不及人美。”

　　戚尽春猛地转头，眼底浮现的是不宜置信。

　　闻宏捧着戚尽春的脸，蛊惑着捕捉着眼前人：“本来不想这么快的，但好像...天遂人愿，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已经占了，不做点什么就...可惜了。”

　　闻宏低头，吻了他的欲望和所求，明月清风相伴相随，身后芦苇晃荡出摇曳的舞姿，虫鸣合唱，一切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