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64、第三十八节 Part 2

　　冲突完全是因为小说。这几天来，韩嘉铭和施晓曼关于这个故事应该如何结尾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他们最早构思的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Happy Ending，后来写着写着，韩嘉铭总觉着这样的结局太过俗套，于是就想出了完全相反的情节——互相爱恋却又不知道对方心意的两个人最终还是错过了彼此，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无法再回头了，空留下无尽的遗憾在心头。本来以为这样一种散发着淡淡忧伤气息的结局会让施晓曼感动得落泪，可是当她听到后，却表示出坚决的反对。
　　“她居然说什么这是她的故事，我没有权利去改动。真是荒唐！什么她的故事，那是我编出来的。我是作者，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要她来指手画脚的？我早就应该看出来，那会儿她就脑子不正常……”韩嘉铭一个劲儿地大吐苦水。方雨霏却很明白为什么施晓曼这么执著，因为她就在这部小说里，小说是她的精神家园，也是她逃避现实的最后希望。
　　韩嘉铭可丝毫没有这个意识，也不愿因为这么个问题和施晓曼争执不休。表面上他哼哼啊啊地敷衍过去，说什么很重视她的意见，会尽量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实际上他早就打定了自己的注意。心想等写完了让她看过最终的效果，保管她会觉得这是个更好的想法。估计那会儿施晓曼还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他呢。
　　然而就在韩嘉铭的小说临近完成之际，也就是在昨晚，施晓曼还是知道了这样一个既成事实，终于两个人在电话里大吵了一番。今天一早，施晓曼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继续着头一天的争论。
　　“她完全是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最后甚至要求我不许再接着写了。不能用‘要求’这个词，那简直就是在下命令。不但不能写，还要我把已经写好的部分全都删除，只保留一份让她带走，她要自己完成这部小说。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么荒谬的事，当场就跟她彻底翻脸了。没想到她竟然恶向胆边生，把我打晕了。”
　　“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废物啊！说撂倒就撂倒了？”
　　“那完全是偷袭！当时我听到手机在响，就四处寻摸。刚找到手机，就听到身后动静不对，还没等我把头转正了就挨了一闷棍。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武器呢。哼，要不是我平时常动脑，把脑壳练得硬梆梆的，估计这会儿你只能把我往太平间送了。”此时，他们正坐在出租车上，前往最近的一家医院。
　　方雨霏听着直害怕，不仅是因为男朋友描述的这场遭遇，更让她害怕的是现在的施晓曼。她真的已经心智崩溃了吗？那么接下来的计划还有意义吗？不，不会的，她相信施晓曼的内心有着一种坚强的力量，既然她能从当年的抑郁中走出，既然她有勇气去面对刘姐母子，她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内心黑暗的力量所控制。不管怎样，方雨霏都要去尝试一下。
　　刚好听到韩嘉铭说到她。“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还不知道要在那里躺多久呢，没准就这么孤独地死去也没人会注意呢。哎？你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难道你对我有心灵感应？”
　　“少在这儿编故事装可怜了。我赶过来纯属巧合，因为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说着，方雨霏面对着韩嘉铭，一脸严肃。“你的小说由我来结尾。”
　　韩嘉铭却满脸都是迷惑，他斜着眼睛看着她，似乎是在怀疑女朋友的脑子是不是又进水了。
　　“你怎么也想起来唱这一出？难道……”突然，他脸上显出了恐惧之色，缩在座位的一角说话都哆嗦，“你是和她串通好了？还是你被她给传染了？哇，你别靠近我！”
　　方雨霏气不打一处来，早先的心疼劲儿顿时化成了一通雨点儿般的乱拳。
　　“打死你，打死你！为什么施晓曼没有一棒子打死你呢？好吧，就让我来完成她未竟的事业……”又是一通乱拳，直打得韩嘉铭嗷嗷叫唤，连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都坐不住了，不得不出面干预了一下。
　　方雨霏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今天先饶过你了。不过我刚才说的你必须服从，这就是命令！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可我也有我的理解。这并不矛盾。我来找你，是因为在情节的组织与衔接上我还没什么把握，所以需要你帮我一起完成。”
　　“究竟是你把我搞糊涂了，还是我被施晓曼打傻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明白呢？”韩嘉铭更加迷惑了。他轻轻按了按伤口周边的头皮。哇，好疼啊！他感觉到自己聪明才智正无情地从这个天窗里往外泄露。
　　“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总之，这都是为了郑轩和施晓曼两口子。既然事情是由你的小说引起的，那就让小说来结束吧！”
　　韩嘉铭一脸苦相，俨然比挨了那一记莫明其妙的闷棍还要苦。“你还真要改我的小说啊？可我的小说都已经没了。”
　　“一定要写！为了你能拿回小说就更要去写！”方雨霏双眸里闪烁的自信的光芒，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医院的急诊室里，经由医生的检查，只是皮肉之伤。只需要清洗干净，缝上几针再打一剂消炎药就可以了。
　　趁着医生准备的当儿，方雨霏问：“大夫，麻烦您一个事儿，咱能不能不用麻药啊？”
　　“啊？”医生和韩嘉铭都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