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30、第二十节 Part 2

　　方雨霏看着面前的老朋友，虽然他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但是从他的紧皱的双眉就可以读出他内心无比烦躁的心情。她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有什么话能抚平一个受到羞辱的男人的心。
　　“这个……也许她说的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她没有说出那样的话来。”方雨霏小心翼翼地说。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她甚至把日记都给他看了！我可从来都不知道她还写日记。”
　　方雨霏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很说明问题。试想一下，如果她自己也写日记的话，是不是也会隐藏的好好的，就算是韩嘉铭也不会给他看呢？
　　“第二天我有意早点下班赶回去，结果她果然不在家。直到晚上很晚她才回来，身上还有一股酒气。”郑轩补充说。
　　“你有没有跟她谈过这件事？听听她怎么说。”
　　“不用问我也知道。跟朋友在一起聊天，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早就编好了借口。可惜她是不会告诉你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又都聊了些什么。以前她就有过彻夜不归的时候，说什么在个朋友家里帮忙照料孩子，还不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我竟然从没怀疑过！”
　　“听她说的那些话，好像他们在商量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在商量怎么才能永远在一起。我听得出来，她想要跟我离婚，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还没到时候。”
　　“你们怎么会闹到离婚这一步呢？我没想到你们之间的矛盾会有这么深。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方雨霏不解。
　　郑轩望着某个空荡荡的地方出神似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发生了什么？哼，发生了太多太多了……我们不和已经有好几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呢！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原本一个很熟悉的人当你突然之间再去看她时就会发现她变得好陌生，好像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已经好久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难道就是因为那天……”
　　方雨霏静静地看着这位老朋友，生怕一点点的响动都会将他脆弱的反思打翻撕碎。眼看着一个倔犟男人的内心之门就要打开了，却在那些被囚禁已久的情感刚刚探出个头之际，这扇门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郑轩猛地从这种出神状态中跳了出来，瞬间就恢复了原来那种成熟稳重的状态。“算了，我已经不想再去回顾以前的那些吵吵闹闹了，早就习以为常了，而且现在再去找原因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也许离了更好，省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得谁都别扭。”郑轩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看破红尘一样，一脸的淡然。
　　“你找我来，却又不愿谈你们的过去，这让我怎么帮你啊？”方雨霏还有些不甘心。
　　郑轩开始烦躁起来。“我找你不是想向你诉苦的，也不是向你寻求帮助的。你能帮我什么呢？这一切已经无可改变了！我只是……只是想有个人能听我随便说些什么。”
　　“那好吧，我不为难你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会一直都很认真地听你说的。”方雨霏只好无奈地放任着这个倔犟得像个小男孩似的大男人。
　　可郑轩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得方雨霏挑起话头。“既然你谈到了离婚，那我们就聊聊这个吧。其实离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双方都会因此而产生许多的心理问题，尤其对女方而言，心理上的阴影会更严重，持续时间也更久。还不要说财产分割以及孩子的抚养权问题，这些事情一旦扯不清就更加让人烦恼。”
　　“我们没有要孩子。”郑轩冷冷地说了一句。
　　“啊？”方雨霏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郑轩结婚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要个孩子。不过又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啊，现在不打算要孩子的夫妻太多了。
　　“这样也许会好一些。可是我想问你，你真的想离婚吗？”
　　郑轩犹豫了好长一会，说：“我不知道。我是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但如果是她提出来的，我想我不会反对。”
　　“我明白了。”方雨霏点了点头，继而她直视着郑轩的眼睛说，“我能够感觉到，其实你是不想离婚的。你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愿意看到两个人撕破脸皮，最后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倒不是你男子汉大丈夫，风格有多么高，心胸有多么大度，你是对她有一种愧疚的心理，你不想让她永远都不快乐，如果自由能让她解脱，你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我说的不对吗？”
　　郑轩像被一击击中了软肋，诧异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说？”
　　“这样的例子我见识过很多了。而且我一直都很了解你，你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即便你不是出于对妻子的关爱，你依然有着很强的信念要去维护两个人共同组成的这个家。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状况，但是我相信你始终都是爱着她的，只不过这份爱在心里埋藏的太深了，以至于你自己都不敢去相信它还依然存在。我想，你既然会找我来谈这件事情，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方雨霏语重心长，简直要直指人心，拨云见日。
　　郑轩陷入了长考，他反复比对着各种纷杂的思绪，想要在心底重新挖出那个深埋已久的爱来。
　　“可是，事已至此，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吗？”郑轩默认了方雨霏对他的推断，然而这并没能让他感到喜悦，相反地，他更加灰心丧气了。
　　“并不是要你去选择，而是要你去努力。你不应该坐等她来找你，你必须采取主动，先去找她！”
　　“我找她？难道让我先跟她提离婚的事？”郑轩纳闷地问。
　　“不是！我是让你去跟她说出你的心里话，说出你其实很在意她，你有多么的需要她。如果可以，最好彻底说开了，让她说说她的想法，哪怕全是一些抱怨的唠叨，哪怕这些什么用也没有，但说出来总归要比闷在肚子里好吧，至少还能宣泄一下。情绪得到宣泄也有助于缓和压力，只要你有耐心。”
　　“我们现在已经很难坐在一起谈心了。”郑轩面露难色。
　　“让我想想。”方雨霏考虑了片刻，说，“这样吧，你可以找个借口，来一次烛光晚餐什么的，比如说选个节假日，或者是你们结婚纪念日、确定恋爱关系纪念日、第一次相遇纪念日，要么就是第一次牵手纪念日之类的，总之你总是可以找到这样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吧。然后两个人坐下来一起重温当年的美好时光，慢慢的等感觉上来了，再借机送上一份精美的小礼品，给她来个惊喜，同时向她倾诉你现在真实的感受。很自然地，你们就可以深入到实质性问题了。”
　　“这样会有用吗？”郑轩还是一脸狐疑。
　　方雨霏心里明白，既然他会这么问，就说明他内心里还不愿放弃。“我也说不好，但总比你什么都不做要有些作用吧。我刚才说的这些只是举个例子，你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而且也不要指望一次就能解决全部问题。嗯，最好是不带有明显的目的性，纯粹是当作一次拉家常，随意一些就好。只要能够化解紧张的气氛，哪怕只是彼此间能够心平气和地去谈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郑轩低头不语，只顾轻轻地搅拌着面前已经放凉了的咖啡。黄褐色的咖啡带着泡沫轻快地旋转着，好像把他的心思也一起卷进了漩涡里。
　　方雨霏听着咖啡勺碰撞杯壁发出的“当、当”的轻响，知道郑轩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上的那样平静。她能够揣测出他们婚姻中的困境一定有着更深刻的根源。那些小花招真的能够产生效果吗？这一点她自己都有些怀疑，然而毕竟她无法深入了解他们过去的生活，又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计划更好的方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一切如她（他）所愿。
　　“我再想想吧。”终于，郑轩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这让方雨霏感到很泄气，但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两个人默默地喝着各自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