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29、第二十节 Part 1

　　商务区街角的咖啡店里，方雨霏见到了郑轩。
　　坐在方雨霏对面的郑轩依然是一身笔挺的西服装束，显示着他的干练。然而与上次见面时的神采奕奕相比，今天却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你来，可我又不知道该找谁更合适。”郑轩说话时犹犹豫豫地。
　　“因为我们是老朋友嘛。你还记得上学时，我第一次上台主持节目，紧张的不得了，还没上台呢，话都快不会说了，还不是你跟我聊啊聊的，让我说了好多的心里话，才壮大了胆，没有怯场。”
　　“谁第一次上台都会紧张的。”
　　“所以呢，找人多说说话可以缓解心理压力。我现在的职业不就是专门听别人讲心里话吗？”
　　郑轩明白方雨霏之所以说起往事，就是想鼓励他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心事。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嗯，我想上次见面时你一定也感觉到了，我和我妻子之间并不是那么和谐。”
　　“谁家不没点磕磕绊绊的？我和我男朋友也老吵架，还不知道结了婚以后会不会打起来呢。”方雨霏宽慰着他。
　　“我们的问题可要严重多了。我想，我们可能会离婚。”
　　“怎么会这样的？”方雨霏没想到他的家庭矛盾会这么严重，“是她提出来的，还是……”
　　“现在还没有。不过，这恐怕是迟早的事。”郑轩说话时很镇定。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说，总有个原因吧？”
　　“我觉得——”郑轩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她有外遇了。”
　　“你觉得？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确实的根据，只是一种感觉？”方雨霏想提醒他夫妻间的猜疑可是很致命的。
　　“你认为我是在胡思乱想、凭空捏造吗？”郑轩的语气因为内心的焦躁而显得激动，“我可没功夫疑神疑鬼地给自己编故事。这都是事实，虽然我并没有发现那个人是谁，但我都听到了，我听到了她跟那个人说了些什么。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还需要我去编吗？”
　　“你能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吗？”方雨霏柔声地说。
　　郑轩略微迟疑了一会，既是在平静情绪，也是在为自己积蓄勇气。然后他慢慢道出了当时的情景：“那是在两天前……”

　　这天夜里，郑轩在书房里处理一份文案直到很晚——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书房里，以避免和妻子发生争执。当他关上电脑，准备洗漱一番，然后上床睡觉时，他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光线很暗，也很安静，显然妻子已经看完了肥皂剧回屋了。
　　郑轩径直走到洗手间外。洗手间的玻璃门关着，从里面有昏黄的灯光映在乳白色的玻璃上。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什么你又变卦了？”郑轩的妻子在里面说话。由于隔着一扇门，他听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郑轩先是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过了一会，郑妻接着说：“你想怎样？”
　　看样子她是在洗手间里打电话。
　　这么晚了还和什么人打电话聊天，而且还跑到洗手间来打，真是莫名其妙。郑轩很是有点意见。不过既然妻子在里面，他只好转身离开。
　　就在郑轩转身之际，她听到了妻子在里面说：“你太狠心了！为什么要留下遗憾和感伤，为什么就不能有一场很浪漫的爱情呢？这样的结果还不是到头来一场空，什么都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咱俩一开始就达成的约定啊。我不明白，两个人既然相爱还能有什么障碍是不能克服的？时间？距离？还是各自的家庭？可这些算得了什么！真正的障碍是在心里，是没有那个勇气迈出这一步来！你这个想法只会让人很憋气。”
　　郑轩心里一震，什么“浪漫的爱情”，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这是什么意思？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听到了妻子正在和什么人进行的秘密谈话。既然躲在洗手间里，那就是不想让自己听到。
　　郑轩立刻停下了脚步，好奇心驱使他把头靠向玻璃门以便听得更清楚。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这样的感受一点都不美好，不能拥有我就会不开心。”郑妻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继续说：“好吧，就按你说的，那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安排？”
　　“……”
　　“我？我还没有想过这些。”郑妻顿了顿，接着说，“我只知道没有爱的生活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如果真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我愿意付出代价。”
　　郑轩感觉自己的血液凝住了。
　　“为什么我不应该这么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也有错吗？”
　　“……”
　　“怎么会这样呢？”郑妻说得有些激动，“那我们以前一起说的做的那些难道都没意义了吗？还有我给你的日记。你知道吗？我曾经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都在想这件事。”
　　“……”
　　“我没别的意思，我可不想你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希望能让你了解到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每个字，甚至每个标点符号都倾诉着我的心声，你能体会到吗？”她的语气转为温柔，却在郑轩的心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
　　“我明白。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的。”
　　“……”
　　“明天晚上吧。明天我下班应该比较早，咱们还是老地方见吧。”
　　“……”
　　“他？我干什么他可从来都不过问。就算问起来，我就说是和老朋友在一起聊天，难道不行吗？”郑轩听得出来这是在说他，也听得出来妻子话语中不屑的口气，这让他有些愤怒。
　　“……”
　　“不说这个了。你先好好想想，别太心急。我也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
　　郑轩还在等着妻子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门开了。妻子出现在他面前。
　　洗手间里的灯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让他看不清妻子的脸。不知道她那被阴影遮蔽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不过他能感觉到，发现有人在门口偷听，妻子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在这儿干什么？”郑妻严厉地质问他。
　　郑轩此时早已被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刺痛得说不出话来。
　　郑妻也不想听他说些什么，“哼”了一声，一闪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郑轩一脸迷茫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许久也没有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