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幽林之森（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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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绝不是他们来的那个安托厄城，不然系统不会显示一连串的问号。
“现在是什么时间？“希伦尔特眯了眯眼，墙壁上幽微的火光映进他的眼眸，跃动着两簇燃烧的火苗。
“索玛尼亚历1291年，大人。”
休林话音刚落，埃尔维震惊地抽了口气。希伦尔特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泄露了他的情绪。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希伦尔特一言不发，突然拉过埃尔维，把他推入猩红的魔法阵中。
“希伦尔特，你这愚蠢的疯狗！向神起誓！我要狠狠踢你的……”
埃尔维骂骂咧咧的尾音随着法阵的光芒消失。
“进去吧，”希伦尔特仿佛无事发生，“我检查过了，法阵可以正常使用。”
伊莱：“什么时候检查的？”
“刚才。”
猩红的五芒星再次发出亮光，房间空荡荡的墙壁扭曲成麻花，伊莱再睁眼时，埃尔维已经蹲在法阵旁，右脚发力，做踢球的动作。
伊莱：“你在干嘛？”
埃尔维神色认真，“演练一下，准备狠狠踢希伦尔特的屁股。”
伊莱拍拍他的肩膀，“勇气可嘉。”
大街上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血色的圆月悬挂在遥远的天边，周边笼罩着一层似雾如烟的青黑色，散发着聊胜于无的光芒。
三个人跟着休林在街上沉默地走着，耳边是千年前呼呼的风声，远处是火光明灭的塔楼，守塔人点燃的火焰随风飘荡。
索玛尼亚历1291年的安托厄城，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无论是街上那些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人，还是他们亲眼见到的祭神仪式——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来的安托厄城还要糟糕。
休林对周围地形异常熟悉，带着人在小巷、水渠、墓地里乱窜，犹如走进错乱的迷宫。
在走过一片荒凉的乱葬岗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小木屋。屋顶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包裹得密不透风，唯独露出了两扇空荡荡的窗，像是两个黑不隆冬的眼眶。
“到了。”休林在门口捣鼓一阵，推开门。扑面而来的风，阴冷潮湿，还带着难闻的霉味。
进入屋中，休林取出打火石，希伦尔特手指一搓，燃起掌心焰，火光瞬间充盈屋内。只见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堆稻草堆，勉强可以称之为床，不说是空无一物，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经过这样漫长的折腾，三个人体力不支，很快各自占据屋子的一角，沉沉睡去。
朦胧中，伊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那东西有一双温软的手，带着无限怀恋，轻轻抚摸她的脸。
即便如此，伊莱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身体昏昏沉沉根本不听使唤。
她能清晰得感受到那双手，柔软的指腹抚摸过她的眉梢，划过她的鼻梁，落在她的唇边，轻轻摩挲。
那个来自远方犹如神启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回来了。
她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快速转动眼球，奋力挣脱这种诡异的感受，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在那个将吻未吻的唇落下来前，她终于醒了，手心印着四个甲痕。
房间里，埃尔维躺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休林躺在稻草堆上，紧紧地搂着他死去已久的姐姐。
只有希伦尔特不见了。
伊莱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果然在木屋外面的树旁，发现了希伦尔特的身影。
“你出来做什么？”
伊莱耸了耸肩，“睡不着。和希伦尔大人一样，嫌弃屋里的空气不好。”
希伦尔特面无表情反驳道，“说了不要揣度我的想法，我没有嫌弃空气，而是无法忍受和那个呼噜震天的蠢货共处一室。”
伊莱仿佛察觉不到他的嫌弃一般，笑了笑，“知道啦。”
两个人倚着树干，仰头望着夜空，吹着来自几千年前的夜风。伊莱突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另一个人，也这么做过。
“大人，索玛尼亚历1291年的安托厄城，怎么会这么可怕啊。”
伊莱到异世界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当地所有书籍又被圣殿垄断，除了那些吹着风笛的游吟诗人会讲两句古，她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无所知。
“不足为奇，因为这是帝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候。魔族攻入大陆，抢夺了此地的控制权。”希伦尔特沉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应该坠入了魔将凯尔的结界中。”
“是传说中最擅长玩弄人心的魔将凯尔？”
伊莱内心并不太惊讶。禁林本就是凯尔的亡身之所，前年来进去的人多是有去无回，大概是和他们一样触发了什么魔法阵或者封印，发生了时空扭曲，被传输到此地。
希伦尔特轻轻应了一声，似是知道罪民对历史所知甚少，主动讲解起来，“魔将凯尔和赫蒂一样出身安托厄城，随她一起反叛。”
“老乡带老乡啊，那关系应该很好。”
“错了，他们势同水火。”希伦尔特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魔族最善尔虞我诈，凯尔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出身贫苦，能力又不够，早年倚仗着赫蒂还能混点勋章荣誉。后来赫蒂功勋卓著，引起魔王不满。”
“凯尔久居于赫蒂之下，心有不满；而且，两人也有宿怨。赫蒂失势，被其他魔将排挤时，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凯尔。”
伊莱愣了愣，叹了口气，“还真是……人间真实？”
希伦尔特不置可否，“不奇怪，人心本就复杂，何况是成日在阴谋中挣扎的魔族。”
“凯尔出身低贱，也许是早年在街头混温饱的经历，和盲流打交道惯了，得势后结交的人也是些不入流的盗贼刺客，专搞阴谋暗杀，不少魔将都惨遭他的毒手。而那死的魔将之前往往都和赫蒂以及其他魔将有过争执，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是赫蒂一派下的毒手。”
伊莱目瞪口呆：“嫁祸给朋友啊，这样太过分了吧。”
“凯尔能在魔将排行中仅次于赫蒂，靠的当然是心狠手黑。他的魔法天赋比赫蒂差远了。”希伦尔特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只不过，历来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人总没有好运，不久后，他就和赫蒂一样被猜忌了。”
“这个我懂，要么是功高震主，要么是帝王制衡权术嘛。”伊莱立马想起她看过的宫斗剧，“魔族也搞这么一套，挺没意思的。”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听那些吹笛子拉手风琴的老头说过。帝国收复失地，凯尔因为出身安托厄城熟悉地势，被派来驻守此地，随后葬身禁林的火海中。”
希伦尔特的目光望向远方，“只是没有想到，时过千年，居然能阴差阳错，和这个臭名昭著的魔将处在同一时空。”
伊莱有些不解，“赫蒂不是也出身安托厄城吗？魔法天赋还更高，为什么不派她来？”
“也许是魔族内部有分裂吧，根据帝国书记官记载，凯尔在安托厄城盘踞了一年有余，最后败退时，魔王下令让赫蒂前来援手，但她被神殿的祭司拦在了城外。”希伦尔特转向伊莱，“怎么，听你的语气还颇为遗憾？”
“没有没有，”伊莱否认三连，“你听错了，我是困了，说话软绵绵的。绝对不是遗憾。”
“困了就去睡觉。”
“饿了睡不着，”伊莱抱着膝盖，头靠在树枝上，“好想吃烤乳烧花鸭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希伦尔特：“闭嘴，去睡觉。”
伊莱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靠在树根旁，身上还盖着希伦尔特的白袍，上面还有这淡淡的熏香，而白袍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伊莱收起白袍，推开木屋，只有埃尔维和休林一大一小刚刚起床，盯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伊莱，面面相觑。
埃尔维看见她手上的白袍，率先嚷嚷起来，“你去哪了？希伦尔特呢？”
伊莱表情无辜，“我不知道呀。”
“你手上还拿着他的衣服呢，”埃尔维脸涨得通红，“你们晚上就不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埃尔维和希伦尔特向来不对付，只认定伊莱是自己的队友，相依为命。现在他隐约有一种被挚友抛弃的酸涩。
“别胡闹了，”伊莱头疼地扶额，“感觉让休林的姐姐入土为安。咱们接下来还要找线索呢。”
“找什么线索？”
伊莱没有回答埃尔维，转向休林，帮着他把女人的尸体抬到后院，“你知道凯尔在哪吗？”
“知道，”休林点点头，“城中仅次于塔楼的那座行宫就是他的。”
“行宫？”伊莱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帝王出行临时居住的地方才有资格被称作行宫。
“不奇怪。”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希伦尔特扛着一头野猪走进来，“昨晚我跟你说过，凯尔后来也被魔王猜忌，有一条就是为此。也许是因为凯尔幼年过于困苦，在成为第二人后，他很快就开始了铺张奢靡的生活。”
伊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对于一个工于心计善于谋略的野心家来说，这种大张旗鼓的做派，实在奇怪。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希伦尔特带回来的野猪吸引了。大概是千年前的安托厄城还未被魔气污染，这头猪长得居然也眉目清晰，造型朴实——像极了伊莱见惯了的那种猪。
伊莱喜出望外，“谢谢大人，我只是随口说我饿了……”
“不必自作多情，”希伦尔特宛如雕塑般缺少表情的脸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难为情，“恰好我也饿了，你们只是沾光而已。”
有了食物，伊莱也不和他计较，召唤系统出来扫了两次。面板清清楚楚告诉她，这只是平平无奇的猪而已，只是速度快一些，力量大一些，并无其他功效，但肉质非常美味。
伊莱把把安葬休林姐姐的活交给了希伦尔特，自己把猪拖出来，用锋利的尖刀刮去它身上的长毛。顺脊骨劈开，剔骨除油，沥去水分。从仓库里取出调好的天根水、金钟草汁抹在猪皮上，腌制入味。
她削尖了树枝做支架，撑在猪腹腔内，把它撑开，均匀地在猪皮上刷一层飞果浆，红红艳艳，有点诡异，但味道却是香甜。
“希伦尔特大人，麻烦您生个火！”伊莱把猪架上支架，擦了把汗，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黑痕。
“没有打火石吗？”希伦尔特僵了一下，语气不善，“你让我用伟大的魔法帮你生火？”
希伦尔特虽这么说，但火焰却在手中炸开，噼里啪啦作响，猪身上的油脂开始燃烧，落入火中，火苗蹿得更高了一点。
“还挺香的。”埃尔维吸了吸鼻子，走到伊莱身边蹲下，盯着火光里的食物，“不会烧成灰吧。”
伊莱借机吹彩虹屁，“这可是驱魔师大人生的火诶，肯定能控好火候。”
希伦尔特冷哼了一声，原本冷若冰霜的嘴角似乎有了些弧度。
埃尔维听她这么说，心里生出几分不悦。他伸手替她擦去脸颊上的黑灰，“这里有点脏。”
伊莱：？
她正疑惑埃尔维为何这么做，却听他又和希伦尔特起了争执，“希伦尔特，你这个蠢狗，泥巴弄到我脸上了！”
伊莱：……
魔火烧烤的速度快了不少，等三人安葬好休林的姐姐，架子上的食物已经熟透了。
原本红艳艳的调料经过烈火的炙烤，和油脂混在一起，成了亮晶晶的焦红，看上去红润有光泽。
伊莱用小刀切下一块顺手递给休林，对方立刻塞进嘴里，顾不上烫，吃得满嘴流油。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休林的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伊莱轻笑一声，割下一块递给希伦尔特，却被埃尔维截了过去，他大口咀嚼，点头称赞，“皮酥肉嫩，有点辛辣的感觉，完美中和了油脂的软腻……”
希伦尔特用余光斜了埃尔维一眼，语气欠揍，说出的话更欠揍，“不过是些俗食，不必说这样言不由衷的赞美。”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幽林之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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