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洪荒初开，天地倾斜，这两极就如两张粘连的面饼，外境是无穷无尽的混沌，而内里秩序渐生。东方下沉，百川归流万水向东汇聚出了海，这海中又集天地灵气生了一尾鱼命为颛顼。颛顼生来便盘踞与盘古脚下日日听他讲道，在海中一呼一吸便是暗潮滚滚，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了千堆雪，滚滚金莲灿烂于水中占了半个海域，后生水族竟皆不敢触其锋芒。
盘古日长万丈，一点点撑着天地缓缓两极均衡，后逐渐于水中露出完整的洪荒大地，诞蛇龟，白虎，开北西两方。自此洪荒未成之前的生灵年岁以水族为长，两栖为次，陆生为最幼，三者与异兽于盘古座下论说闻道。
直到盘古将着天地完全分开，自身躯体元神也到了极限，笑天道无常，叹尘世新生。隐入浊气阴霾间的躯体化作高耸入云的山峰，风动生了烟云绕青山，有了青天祥云，四季时序，鸟兽鱼虫，风花雪月，朝夕晚霞。
盘古魂飞道消之时口中吐出精血气息，精血化作十二祖巫，而那一口气分了清浊，浊气被天道打散附了几缕在初生的凤卵中，三道清气在天边消失不见，徒留最后一口叹息狂妄的笑声回荡在天地化为罡风，神鬼畏之，不敢触怒大神余威。
可谁知那天地间第一尾鱼竟然跃入那罡风中，遇风而化龙，风不止而生不息，转眼间在罡风之中竟大到一眼不见首尾，生出长角鹿颈五爪，成了这天地间第一只飞而升天游而潜渊的龙。首盘旸谷而尾入虞渊，身没苍穹不知罔数，色青苍似黛，力拔如松，一呼一吸皆能搅动这天道定数，似乎天生便要将着洪荒掀起一番波涛。
天道警觉这苍龙胆子可真大，大的敢跳进盘古所化的罡风中去求的化龙的机会，大的似乎有要挑衅它的姿态不将万物放在眼里。见他乘风而起，便将罡风摄入九重天之上，又降下数到天雷劈在苍龙身上，把绚烂的龙鳞劈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竟能看见些白骨，龙血染了半个洪荒。颛顼见这天雷中处处显了几分杀机却对天雷无可奈何，只得不甘心的将周身气运化在鲜血中生了小龙，而颛顼本体随着龙族越来越多而逐渐变小，直到身形缩小到只能缠不周而头衔尾。那些小龙很快占据了东方旸谷西方虞渊，自称水族之长，万海之主。从此万龙朝他跪拜，称为祖龙。
而那苍龙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他依靠御风而行，傍海而生的龙族掌控了风水两属，四象中的风水两属的白虎和蛇龟气运双双跌落，又传不知这二者皆死于苍龙之手，只是因为苍龙不愿这洪荒留着两个能与他比肩的人物，谁不道一声“足智多谋，心狠手辣”，这洪荒最多的，便是这样的人。
而四象中除了祖龙便只剩下了重黎。只是不知传闻手刃同门兄弟的苍龙为何没杀这第四位四象，为何偏偏剩下了南方的重黎还活着。这凤凰重黎也是来历不明，他第一次出现之前便已是成鸟模样，准圣修为能和祖龙战的个天翻地覆。
祖龙是个暴君，是个帝王，伏尸百万，血流千里。龙族生来便能与万族繁衍，可生下来的能成龙的却没几个，与豺狼虎豹又都生些戾气血障极重的凶兽，都被祖龙镇压在了海底。
直到万年前不知为何混沌异兽涌动，一些异兽站起反抗祖龙。看他们没遇见祖龙只等到了那些凶兽的獠牙。祖龙端坐与龙宫高处冷眼见那异兽和凶兽相互厮杀尸首布满洪荒，三十三万只洪荒异兽惨死洪荒，鲜血浸染黄土，见树芽发于血河之间，绿的沁人心脾，大半土地都变成了血腥极重的凶煞之地。
那场景神鬼畏惧，怕是没几个人知道。梧桐林外人进不来，没人敢领教凤凰净火的厉害，金虹他们这些小雏鸟自然也出不去，只从青鸾鸟口中听了一些事。他和鹓鶵杏珞坐在梧桐树上抱着另外三只小凤凰，四五岁的小娃娃抱着一窝小鸟儿挨着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听着这天底下第一只青鸾说故事，纯当话本听听，听到那三十三万异兽和凶兽厮杀又奶声奶气的奇道。
“三十三万的异兽，当真有那么多？还是说包括了凶兽。”
青鸾笑道：“这我也说不清了，或许没那么多，但确是……尸山血海，当年初生时眼前皆是一些异兽的断肢残骸，就连凤凰净火都烧不尽血火的模样。”
“那现在龙族族数多少啊，有我们多没？这打起架来怎么可能不受伤，半点损伤都没有不成？”
旁边的杏珞闻言眨眨眼，捂嘴娇笑道：“宗子你可别忘啦，那些恶龙一个个繁衍的快的很，过去那么久怕早是恢复了，还不是一眨眼的事。我们凤凰不一样呀，讲究钟情一生。”她性子跳脱，听了故事便觉得饿了，坐不到一会儿便跳下树找果子吃去了，只留下金虹和青鸾鸟抱着一堆只会啾啾叫的小凤凰。金虹揪着小凤凰头上的毛，又问道：“照这么说确实有道理，可我想不通阿父为什么要去和祖龙闹的这么凶。”
“你怎么还对这些好奇？”青鸾好笑摇头。
“我梦见了些我阿父的事情，不是都说小崽崽会传承些和父母的记忆吗，我就是好奇。这故事梦得就跟脑袋长在了屁股上似的，实在是不连贯。”那些梦中事纷乱繁杂，不成章节没有连贯，有时只是元凤一些悟道的感想或者只是单纯的静坐出神片段，算不得一些有趣的事。
洪荒中有道祖龙的暴行惊扰了有南明净火的凤凰鸟，重黎看见满是业障的洪荒气急，才滴血为凤誓与龙族势不两立；还有人道是祖龙看上了凤凰鸟的美貌，要把人带回龙宫去，惹恼了矜持的凤凰鸟这才急眼了。
可是青鸾不一样，他就是当初重黎生凤凰一族时最早出生的那一只鸟，知道的东西自然就比较多。金虹端坐在梧桐树上听着青鸾鸟说这一段往事。
当年尚且只是四象的重黎与祖龙颛顼不知为何起了冲突，两人身上皆是鲜血淋漓见不得一块好肉。重黎化作凤凰原型火烧虞渊，立下毒誓与祖龙不死不休，锐极的双目竟泣出血来，凤凰泣血哀婉凄凄，两行血泪与面颊滴落，眼中燃烧着业火。唤出一把神剑捅在祖龙腰腹，鲜血染了一身。
那剑因伤四象祖龙而断裂四截散落于周天化作黄铜。重黎见兵器兵解四散碎，便化掌为爪便要取颛顼性命，却不想天外飞来一把长枪将他拦下，始麒麟突然踏空而出立于长枪旁侧，在两方中打圆场，却不想重黎那一双火红的眸子落在他的眼中竟也将他震慑的后退半步，这一时怯意让重黎幻出火刃对准颛顼，字字杀意：“那这是我与他的事，和你又有何干。”
始麒麟长叹一声，“你们诞生起便为四象，本就情同手足，手足相残怎能不心生悲痛，你又何必如此不爱惜你的羽翼。你且先收了怒气，低头看看这洪荒。”
重黎闻言冷笑一声，那张惨白被伤口毁了美感的脸上带着些许嘲弄，却也低头凝神朝洪荒望去。他的南明净火可净化世间污浊，可如今只见洪荒之中业火肆虐，那些凶兽尸骸皆在离火之中灰飞烟灭，而火焰中细听，竟然传出稚鸟鸣叫，震地他身形不稳，他细细分辨便发觉他们皆是他与祖龙缠斗中滴落的鲜血所化生灵。细细的鸣叫无孔不入，进入他的脑海中，从怒火中得了几分清明。
“还不快收了这火，凡物怎能受得住你的火，再过片刻这洪荒哪里还有一片净土，我与苍龙皆已生了裔族，如今你的血也化作凤凰，三族已出你万般不可像之前那样冲动行事，一言一行都要为那些族人着想？你若杀了苍龙，这洪荒哪里还有你与这些鸟儿的容身之处！元凤！”
随着这一声元凤，天道降下目光观凤族已成，重黎顿时觉得周身耳畔啼鸣阵阵隆隆巨响，身形一晃居然受不住重压倒了下去，始麒麟急忙去扶。
他能听见那些雏鸟在火中哀鸣悲切，煽动着稚嫩的羽翼，在火中长出新羽似像高飞如天。他们本就是向天而生的神兽，本就是生而有灵的凤凰鸟，那初生的小凤凰被元凤从灰烬中抱起来揣在怀里。祖龙已经遁走，只留下了元凤和始麒麟两人。幼鸟在那只手掌中啾啾的唤着声音亲昵。他听着元凤说了声“你救不了他一世！你皆是站在他那边？你真以为次次都能拦我吗。”凤目血红，怒极反笑，红衣随风砰砰作响，龙血染了半边近似疯魔。
始麒麟观重黎面色苍白，知晓他强弩之末，而元凤在收拢了那些新生的雏鸟之后，便毫不留情的化作火凤原型展翅飞走。
现在青鸾坐在梧桐树上感叹“天地海三神未生，世间能与祖龙那厮抗衡的竟然只有唯一存活的四象了。”金虹沉默良久又问。
“那西北两方身陨若和祖龙有关，那为何祖龙没事甚至隐隐有了要当这天地共主的模样，而阿父只是捅了他一剑那剑便碎了。”
青鸾摇头，“一切都只是猜测，谁也未见过另外两象的尸身。至于那剑……”他低头饮下醴泉泉水。那竹筒不大，里面的水也不多，一口便没了。一朵净火从青鸾的指尖燃起，看着着一只竹筒在手中化作青烟散尽掩了鸾鸟半边的面。
“神兵择主，那剑与我无缘，碎了便碎了吧。”突然元凤的声音从他俩背后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便是元凤那张艳丽至极的眉眼出现在他们目光之中，谁知道这个祖宗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他们大逆不道的“话本子”。金虹偷偷瞧了瞧青鸾的脸色看不出些什么，只得乖乖假装自己是个鹌鹑。元凤看了眼青鸾手中的青烟淡漠道，“少喝点寒泉的水，身子骨不好别脑子也冻坏了。你竟然在这里调侃起我的事来了。”
青鸾朝他做礼，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道：“族长。”
元凤不理只说道：“鹓鶵找你有事。我来看看金虹的推演学的如何。”青鸾行礼之后变化作本体青鸾鸟朝外飞去。
见这里只剩他与元凤两个能说人话的，他也不是真鹌鹑，金虹便大着胆子去拉元凤衣裳，他是发觉元凤相当惯着他，或者说惯着每一只雏鸟，“阿父你怎么来了。”
元凤浓眉一挑，“怎得，不该来扰了你听故事后续的兴致？”听着话的意思是听了不少。
见元凤没有阻止的意思，金虹便放下心来，换上撒娇的语气询问，“我刚刚求着青鸾说些故事，听完了气的很。那始麒麟啥身份啊，来惯你的闲事。”
元凤斜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就当他是个吉祥物，理他作甚。”
元凤不喜欢在他面前提起往事，但是也不阻止青鸾他们透露那么几分，态度模糊弄得金虹一头雾水。只是后来他也到了第二次换羽期，变成了秃鸟丢人的很藏着不怎么见人，只有杏珞偶尔来看看他跟他说着鸟换羽心情得好些，否则会影响新羽光泽。
直到新羽逐渐长全，换下次羽变得更加浓密丰满，金虹才觉得欢快些，鱼形也焕然一新，鳞片不知是否是错觉亮了好几个度，更是黑中透蓝。他还暗自感叹变成了鸟也竟然有点鸟爱羽毛的性子。换羽之后金虹身形注水般长得极快，体型大了正常小雏鸟三倍有余，当真有些胖似的，怕是日后真的一锅炖不下了。
元凤提醒他近日会有劫却不愿意细说，明摆着叫他自己算，金虹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他背脊发凉暗自嘀咕到“定是算的不准”，又从其他算法上另起一卦。嘿，福卦。
直到一日金虹忽感劫到，天上飞快聚集了雷云，在一处空地上似乎要从天上压下来。那雷劈的极响，一下下去皮肤上便显出几分暗蓝灵光。只是这雷实在是狠，数下后便受不住化作本体，黑色蓝尾的鹏鸟在黑云压下时展翅飞了起来却不怎么高，在雷劫中狼狈的抵抗着，一双翅膀黑中泛靛蓝缠着紫雷，又烧着幽火，舞动起来居然也有几分不可见的金属色泽，每一下雷劈下来都有些羽毛化作灰飞残羽落地。挨过前半截，金虹实在受不住在后半截被打的从鸟变成了鱼，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幽火尽数散了，靠着肉身挨了几下，鱼鳞碎了半数，在旁护法的元凤才出了手，衣袂飞舞来到劫云中心，居然一下亮出了凤凰本相去与劫云对抗。
凤凰本相一处天地失色，凤戾啸的九天震动，吓回了那些窥探的视线，这劫云对着金虹这尚未连修为都没能完全掌握的小雏鸟来说算得上凶险，对于元凤来说却只算得上有些麻烦罢了。凤凰异象在天空上盘旋了三天三夜，将那云彩烧成了赤金色才堪堪散去。
待劫云化去，金虹化作鱼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周身全是掉下的羽毛和鳞片，肉食上被劈开的地方已经开始缓慢愈合，但仍然能看得见紫雷流窜在皮肉之中，那鱼身上头部被创了个好大的口子，鳞甲碎了半截，被劈成灰的一半的尘埃融入那残鳞断羽中。他元神受了些伤下沉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了唐家堡。
那时正是夏日，师姐正坐在屋子里搓她的箭矢，旁边有一个俏丽清艳的粉衣女子，手上端着刻着鲤鱼戏荷的食盒，取出来是一碟软糯的红糖糍粑，她用木块夹起一块放在对方嘴边笑道。
“糍粑儿，吃糍粑么？”秀坊姑娘对着师姐在笑，师姐轻哼了一声，“自然是要吃，有软饭不吃是蠢货。”
他走上前去道，“粥娘，我也要，怎么只便宜我师姐呀。”秀坊的姑娘捂住唇笑出声，眉眼柔和，她向来温柔体贴，自然也赏了金虹一块香甜软糯的糍粑。后边从后屋进来两个唐门男弟子，是他的师弟和小师弟，后面跟着他们的师父，问他们怎么堵在这里。他心中一动说道“雨哥儿抢小鸢糍粑吃呢。”
小师弟尚且还小，就喜欢待在敏堂做买卖，一手惊羽诀命中烂的出奇，每日都只会说他会赚钱就成，把自己养的胖胖的，天天有桂花糖和荔枝吃便满足了。
师父笑他好志气，她那些徒儿一个两个都和小弟子一般懒得慌，除了三徒弟凶了些，上进。其他师叔们都说是个好苗子。师父倒是不说什么，该教教，入了逆斩堂自然训的东西要再严再多一些，得能吃苦，逆斩堂本就是给唐门兜底的存在，自然要得更像一把刀对着外面。大师姐常常带着金虹和小师弟一人一块桂花糕在老三面前嘎嘎吃，老三怎么受得住，常常眉眼一竖，眼观鼻鼻观心，就算师姐喂他嘴里了也不咽，仿佛要害他似的。
师父坐在桌子上看着师姐调笑老三，似笑非笑的敲了敲桌子徒弟们便安静了，她才开口又说道 “我出趟门，给你们准备了些好东西，等我回来去取给你。”
“粥娘也有份吗？”自然是有份的，只是这惊羽诀大师姐，她倒是很少送这些徒弟们东西。
唐门女子双手搭在千机匣上，挑眉看着他，手中拿着一个牌子，金虹认得那是唐门出任务时带着的密令。
她饮了最后一口茶，戴上她的独当一面走了，却就是不说准备了什么物什。
夜色正好，一些师兄弟从外面带回来了些猫猫狗狗，飞鸟游鱼回来，惹的唐家堡不大安生。他忽不知怎么的去了竹林，看碧海落日余晖朦胧，偶有唐门弟子披星戴月，机关飞鸢翼点了夜色冷光，行色匆匆。
他便又醒了。
金虹醒来时，发现眼前又是一片金虹为主的五彩毛毛，他正是道体的娃娃模样窝在元凤背上，而元凤身侧放在两样东西。
螭首千机和鹫翎诡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