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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卞城缘遇断袖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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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雾犹未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朦胧的光亮,逐去无尽黑暗。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一大早,大街上已有不少行人。人流中,一个俊雅的少年正悠游漫步,正朝卞城东市最奢华的楼外楼走去。
一身男儿妆扮的上官霏月反而更是出色。清秀的容貌,从容自在的举止,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扭捏之态。温雅安闲的气质,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
与此同时,东市最奢华的楼外楼上,来了一批神秘的客人。这几个人全都粗手粗脚,豪迈鲁莽,高大得不像话,将偌大的雅席挤得有些狭隘。他们穿著汉族的衣裳,却显得很不自在,其中一个穿得不习惯,大剌剌的把衣裳脱了,露出精壮的胸膛。才来京城几天,尔吉济特就已经快闷死了!
“煦爷,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他抓抓脑袋,全身热得直出汗,不由得想念起大漠上冷得刺骨的寒风。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努尔邀煦看来更高大,他不动声色,端起酒碗就口,健硕身躯披盖著暗灰色斗篷,只有外露的那只臂膀,泄漏他强大的力量。
“等生意处理好了,就回去。”
在场的男人们,个个表情扭曲,全露出痛苦的神情。
“煦爷,您是说,要等到跟上官家的人谈过,确定这桩生意成不成,咱们才能回大漠去?”
努尔邀煦点头。
“完蛋了,据说上官家那娘娘腔小子可不好说话呢!”
坐在角落,身穿青色儒服,还有几分斯文模样的季三摇摇头。他的父亲,被众人尊称为季叔,久居在京城,为努尔邀煦处理商务,从没出过差错。哪里知道,商场上的老将,这回竟会栽在上官家那娘娘腔小子手上。
“岂止不好说话,他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上一桩生意,他就占去了六分的利润。”父亲失职,老泪纵横的引咎辞职,回关外去了,他这个作儿子的接下烫手山芋,
自然格外留心上官家的动静。
不只是他,对上官家,似乎也很感兴趣。
每年冬季的毛皮药材货品,都由煦爷指派属下送来,但是今年却有些反常,煦爷搁下关外的生意,亲自领了几个兄弟来京城,就近勘查上官家的状况。
这几年虽边境无战事,却也是大宋昏君割地赔款才换得的暂时安宁,但国境间交易频繁,丝绸瓷器与香料,经由运输,都能换取暴利。煦爷早有打算,几年的时间内,就收编了国境间的所有马队商行,运送商品出入边疆,成了煦爷的独门生意。
大漠南北都打点妥当,没想到京城却出了问题,跳出个商业手腕一流的钱金金,只是略显手段,就占去大部分的利润。
努尔邀煦以食指轻敲桌面,沈吟半晌。
“商行的工程进行得如何?”
“正在赶工。”季三回答。
“还要多久?”
“照目前进度看来,再几日就可以整修完毕,到时候兄弟们都可以住进去,不必再借住在客栈里。”
裸著上半身的尔吉济特嘟嚷。“我宁可住在街头,那儿晚上够凉快。”虽是卞京中秋过后不久,但干燥阴热的天气也让关外沙漠汉子不太适应。
“再等等吧。”努尔邀煦淡淡的说道。
京城里的商人,肯定已经发现,大漠南北的煦爷马队在城内辟了间商行,要是再让他们知道,连煦当家也一并进了京城,那些商人肯定急著上门攀关系,看看能否捞些好处。
楼外楼外,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位带着温雅安闲的淡淡气质,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的少年幽雅走进楼外楼。
“上官公子,您来了。”掌柜的立马起身上前站立,恭敬地问候。
上官家的私生子?
努尔邀煦略略挑起浓眉,视线往下扫去。
偌大京城之内,谁不晓得上官家的名号?
城东的上官家,控管河运,掌握江南商业命脉,兼而行善积德,受众人景仰,是富贵世家。
上官家族虽创出庞大的商业版图,家族成员却和睦相处至亲至爱,各司其职,若论赚钱手腕高超,惹人津津乐道的却是是这位上官家的私生子,他绝不是嗜钱如命,他可是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哪儿有赚钱的机会,肯定就能见著他插手。
巍峨京城,涌来各路人马,所有的女人,垂涎著上官家的万贯家财;所有的女人,也垂涎著那位唇红齿白的上官缺日。
只见一少年肤白胜雪,细致的眉下,是一双水漾秋眸,精致的脸宛如精工雕琢吹弹可破,嫩得彷佛可掐得出水来似的。却依然美得清雅动人,彷若山中仙子!眼前的少年十足是个纤尘不染,似水般的人。咋看似一男装美人,但经装扮后宽额浓眉、气质儒雅、潇洒翩翩的佳公子形象,确实有些娘娘腔调。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清雅动人潇洒翩翩的上官缺日。
这些年来,他久历商场,在京城内名声响得很,绝大多数的人都曾见过他的容貌。只是,无论见过多少次,那美貌还是能让人惊艳得失神。
几名仆人扛着上好的边疆织毯,动作俐落的扬手一抛,红色长毯略咚咚的滚了开来,一路铺盖到楼外楼门口上官缺日的脚下。
几乎是那双身影才刚踏上地毯,奴仆们井然有序地排列两旁,个个垂首而立,态度恭敬。上官府李总管更是亲自出迎,不敢有分毫的怠慢,显示对他的重视。
“公子,日安。”他躬身上前。“关外煦爷已在楼上雅间等候多时。”他拱着手,恭敬地道。
“恩。”上官缺日潇洒轻挥着纸扇,拾阶而上,走进雅间。
他眉宇晕红,容光焕发,清澈的眸子朝雅间内望了一眼,只见努尔邀煦深沉的注视,心情似乎好得很。上官缺日淡然洒脱地一点头,已在雅间坐下。
“李总管。”他淡然地望着努尔邀煦笑得更甜更美,简直令人目眩神迷。“只是立秋刚过,我看这几日天凉了,所以特地熬了一盅汤,端来给煦爷进补。”他轻声细语的说道,轻障执扇。“把那盅汤拿来。”
“是。”李总管身边的伙计立即拿出一个用锦布包妥的暖笼。
暖笼内衬着厚厚的锦棉,汤盅搁在其中,非但热汤没有溢出半滴,温度更能保持暖烫,即使盅盖尚未揭开,那浓郁的香气,还是隐约飘散出来,诱得其他人忍不住频频吸气,馋得口水直流。
伙计解开锦布,先用厚布托手,这才慢慢捧出热烫的瓷盅,搁在漆盘上,再摆上一双象牙筷子、冰瓷调羹,及一块洁净绢布。一切摆放妥当后,他才小心的端了过来。
“交给我吧!”上官缺日伸出手。
伙计一脸错愕,眼睁睁看着漆盘被接走。
“公子,您别忙啊,这汤让我来端就行了。”让主子端汤?那他这伙计岂不是罪过大了?
“不,这盅汤,我要亲手端给他。”唇上的笑意更深了。
李总管脸上的冷静神情,老早被惊愕取代。他瞪大眼睛,双手撑着下颚,捧住几乎要被吓掉的下巴。
上官缺日亲手端汤?
老天,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上官缺日本来就是女拌男装的自家千金小姐上官霏月,她从小就备受宠爱,众人呵护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溶了,任何杂事都有奴仆代劳,那白嫩玉手,除了拨弄心爱的金算盘,计算银两外,从不曾做过其他工作。至于自家小姐是杜鹃之事他这个总管自是不知了。再说,以她的性格,变得如此温柔体贴,不但关心
起对方煦爷的身子,还亲自端了汤,要替煦爷进补?莫非,那盅汤里头另有名堂?
“煦爷,日安。”淡然有礼地道。
他点点头,沈默不语,深邃的眸子也望著她。默默审视着她,视线滑过那美貌的脸蛋、和不似男子的纤细的身段。
黝暗的黑眸中,在注视上官缺日时,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奇异光亮。
两人听说彼此已久,却也是第一次会面。但是这几年之间,彼此为了抢夺生意、赚取利润,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多少回。
不可否认的,上官缺日是个特殊的人。
他十五岁,就开始接触商场生意,惊人的商业长才,在一椿椿的交易中崭露无疑。
商机瞬息万变,供需之间盈亏莫测,他却能处之泰然,游刃有余,论起赚钱本事,半点不让须眉,甚至还略胜一筹,败在他手上的商场老将不计其数。
放眼天下,绝少有人能在商场上与努尔邀煦匹敌,而上官缺日无疑就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
“煦爷为何不言语?难道是不乐意见到缺日?”他问道,淡淡笑意盈盈。
努尔邀煦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神态轻松和煦,仿佛就连泰山崩于前,都无法改变那慵懒的微笑。
“不,我只是在想,见到你这么和善,这么柔弱,是出乎意料之事。”记忆中,这上官缺日隐约有似女子的身影!
上官缺日装作没听见他话里的讽刺,迳自再潇洒地轻挥着纸扇。
“缺日今日前来,一为的是给严公子送上盅汤,二为的是我们的毛皮药材生意能顺利成交。”
“喔,汤里加了什么?砒霜、鸩毒,还是鹤顶红?你打算如何让次笔生意顺利?”他颇感兴趣的问,视线锁住他游走的指尖。
当他敛眉浅笑,将湿润的指搁回唇上,无意识轻咬时,努尔邀煦的瞳眸转为深黯。
“这是益气补肾的药膳,用的是名贵的苗疆药材,千金难求。”他淡淡道。“缺日是想,这几日天气转凉,煦爷又为了此笔生意连日操劳、费心耗神,肯定需要好好进补。至于此笔生意的价格还是按照我之前所定的吧,苗疆的药材和东北的毛皮,也不逊色于关外的。”
那双晶亮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瞅了他一眼。
那似千娇百媚的一眼,足以让所有男人心神酥醉,只怕还没喝着他手里的汤,神魂就飞了大半。
“这可真让煦某受宠若惊了。能与上官缺日做成此笔生意是煦某的荣幸。”他欣赏着眼前的绝色,不禁猜想,世上有多少男人能抗拒这样的美色,可惜是个男子,或许将来有机会可以试探考证上官缺日是否是真男子还是假男子。
“很好,那么,就成交了。更重要的是,缺日还特地挑选了最适合煦爷的药引。”上官缺日的手按住盅盖,雪白的贝齿咬着红唇。
噢,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当努尔邀煦瞧见“药引”时,那张俊睑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手往上拾,他谨慎的掀起盅盖,一阵热气腾起,逸出浓郁的香气。
这一盅汤,正如上官缺日所言,用的都是昂贵的苗疆药材,药汤清澈、味醇香浓。而他特别挑选的药引,不但能加强药剂的效力,更有其他的涵义——
汤盅里,躺着一只鳖。
偌大的楼外楼雅间,陷入长长的沉默,静得连细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俊脸上的微笑,显得有些僵硬,他紧绷着下颚,深幽黑眸盯着那只鳖,很缓慢、很缓慢的眯起。
好啊,这上官缺日竟敢让他吃鳖?!
“煦爷,就此别过。”上官缺日爽朗大笑起身潇洒走出了雅间。
半晌之后,努尔邀煦终于抬起头来,睨向逐渐消失的身子,无语。
拐进一条小巷,正是上官缺日即上官霏月开的飘香斋的所在,上官霏月才停住脚步,哈哈大笑起来。想到刚才的努尔邀煦窘状,眼泪都几乎笑出来。此举却与温和淡然相去甚远矣。
飘香斋卖书,也卖笔、墨、纸、砚等文人用品,更偷卖字画,当然是以侠盗杜鹃的名义偷来济贫的。
店内三三两两文人墨客或浏览书籍,或选购文房四宝。
伙计殷勤有礼地招呼客人,决无一般店铺的嘈杂喧闹。
店堂清雅整洁,伙计殷勤而不过分热络。上官霏月满意地点点头。
她常以顾客的身份巡视飘香斋。京城内的书市伙计少有不认得这位爱书成痴的上官公子的。不过,除了几位管事,无人知道这位“据说”是上官家的私生子的上官公子就是飘香斋的老板。
“《大话朝杂录》!”浏览书架的上官霏月眼睛一亮,这可是她闻名已久,却一直未找到的书!她还曾吩咐李管事留意寻找,没想到却在自家店里发现一本。
白晰的纤手伸向架上的书,突然从她头上伸出一只大手。两只手几乎同时抓住了那本书。
惊讶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只修长有力、显然属于男性的大手,上官霏月总算意识到有人和自己看中了同一本书。这并不是一本很热门的书啊,甚至大多数文人并不知道它,而知道它的人也大多持批评态度。
目光顺着大手、蓝色绫绸衣袖移动,一回首,上官霏月首先看到的是一副宽阔的肩膀。这人差不多比她高一头,虽然她在女子中也算高挑的。目光继续上移,迎上了一双亮如星辰、锐利如剑、闪着冰芒的眼眸。
这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棱角分明的轮廓,高高的颧骨,刀削般的方下巴,使他较一般文人多了一分阳刚之气。抿紧的薄唇和挺直的鼻梁,显示着他个性上的有主见和不易妥协。浓黑剑眉下的凤目清冷而锐利,正是这一双眼眸紧紧抓住了上官霏月的目光。
好一个俊逸出尘的美男子!上官霏月一秒钟的讶异,立刻变成了欣赏、赞叹。他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气质,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变冷,让人退避三尺之外。他是谁?头脑中似乎隐隐约约知道,却又抓不住答案。
几乎没有人能在自己锐利目光的注视下与自己对视,不闪不避。赵轩晔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有一副清秀的相貌,脸部柔和的线条,光洁白嫩的肌肤,显示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然而吸引住赵轩晔目光的是他的眼睛,一双美丽的眼睛,清澈如明净的湖水,似乎能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宁静柔和如一块晶莹剔透的温玉,透着丝丝暖意,似乎能融化寒冰。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这双眸子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温和友善的笑意。男子嫉妒、羡慕的眼光,女子痴迷、爱恋的眼光,赵轩晔都见多了。而无论男女在他的寒凛目光注视下,几乎是无一例外的畏惧、回避、落荒而逃。而这个少年,不知是迟钝还是勇气过人?赵轩晔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短短数秒像有几个时辰那么长。上官霏月首先回过神来,看看两只抓住书不放的手,吸了口气。“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拿到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冷漠得没有温度。
该死,他的动作好像是比自己快那么十分之一秒。
“可是我寻觅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咕哝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恳求。对眼前的男子,巧取豪夺一定无效,最简单的恳求也许有用。
“我也是久寻未获。”真不知他和一个孩子在啰嗦什么?照以往,他不是利眼一瞪,拿了书走人,就是干脆放弃。
“这位仁兄,请你让给我吧。小弟一定铭感五内,永世不忘。”嫣然的笑容如晨曦照亮夜空,不出众的容貌竟一刹那显出绝代风华。
“这位小兄弟,请你割爱,我也会感激。”赵轩晔内心痛斥自己,竟差点为这小子小狗摇尾乞怜般的笑容失神。
骗鬼!上官霏月一翻白眼,他那语调表情哪一点像有感激之意的?淡漠得没有一丝起伏。
“六王爷,上官公子?”伙计发现了这边的争执,却一时不知如何排解。这上官公子是书市的常客是上官家族的举足轻重的人物,连管事都对他十分尊敬;可是六王爷更不可得罪。
“六王爷?断袖六王爷?”天,她早就该想到,如此俊美又冷漠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商缺月兴奋地睁大眼,“原来你就是赵轩晔!”卞京断袖第一人啊。
一言不发,赵轩晔的表情又冷了几分。原来这小子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势利鬼!他心中失望代替了好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大好机会岂能放过?上回爹爹上官曦下朝回来还嘱咐过自己要调查这个断袖王爷,朝中的形势不容乐观啊,本想夜探六王爷府,只是因为庞钦求旨赐婚之事耽搁了,上官霏月只顾欣喜上天眷顾,丝毫没注意赵轩晔的表情。“这样吧,我也不想让店家为难,我可以将书让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请说。”赵轩晔的眼神几乎是鄙夷了。
“这书先借我两三天,让我抄录下来,抄完后一定双手奉上,如何?”那时就有借口去六王府拜访了。
“你不会拿了书一去无踪吧?”
“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也太不相信人啦!不过是一本书,又不值几个钱。”
“但却是你我都急于得到的。”
冷静,别被这冰山气得失去理智。上官霏月略一沉吟,“你我素不相识,也难怪你不信我。还有一个提议,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先将书读一遍,然后由你拿走,如何?”如今只有借助自己超人的记忆力来背诵了,好在这书不太长。若他还不肯接受,也许只有耍赖皮、死缠滥打一招了。
面对那闪着渴求的盈盈眼波,赵轩晔不知不觉点了下头。
“太好了!”欣喜的笑容如春花绽放,上官霏月拉住赵轩晔的手,“走,找个茶馆坐一会儿,我作东,就当交个朋友。”
赵轩晔只来得及丢给伙计一点碎银,就被拉出了门。
太怪异了!他赵轩晔何时竟会被人牵着走?而且还是个不怕“冷”的小子!注视拉着自己大手的白晰小手,似乎有一股暖暖的、酥麻的感觉从手一直传到心脏,令赵轩晔不想挣脱。
“我已经知道你叫赵轩晔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上官缺日,你可以叫我缺日。你瞧,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们是朋友了,赵大哥。”对人温和而疏离的上官霏月也会用“霸王硬上弓”这一招,实在是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
那个小子的目光不离书本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赵轩晔轻啜口茶,研究的目光又审视着上官缺日。纤长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书,专注的神情有一种动人的美,让人越看越深受吸引。从走进茶馆,他就维持这个姿式、表情,半个多时辰!从未被忽略得如此彻底过,赵轩晔突然讨厌起那本书来。
他今天开了不少先例,赵轩晔眉头微蹙。被一个刚认识的人拉住而不挣扎,被牵着走而不拒绝,还沉默地陪他坐在这里。这太、太、太不像他了。他应该挣扎,应该拒绝,应该扬长而去;还用他冻死人的目光让他从头到脚覆上冰雪,用吓死人的态度让他手脚发颤,逃之天天。可是,莫名其妙地,他就觉得这少年不会怕他,觉得他们这么相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茶馆中不少人认出了赵轩晔和上官缺日,却无人敢上前搭话。
只能窥探着这二人怪异的沉默。
“呼——”长吁口气,上官缺日抬起头合上了书。
“读完了,还给你,多谢。”
“这本书要反复阅读、思考,才能领会真意。你这般走马观花,能有何收获?”从不主动理睬人的赵轩晔竟开口和他探讨起问题来。
“子非我,安知我未解真意?”上官缺日慧黠一笑,“有人读一千遍也未必有收获,有人读一遍就能品出其中三味。”
“哦?你是哪一种?”
“当然是后者。”双眼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大言不惭。”讥讽地挑一挑眉。
“事实而已,我讨厌虚伪的谦虚。”依旧是温和而冷静的神态。
“何不说说你读后有何感悟?”灼灼的目光似欲戳破对方的牛皮。
微微一笑,上官缺日从容地侃侃而谈:“此书作者的见解在常人看来简直离经叛道,颠覆自古以来的圣人教诲,我却觉得颇有道理,也佩服他能言人所不敢言,敢向千古不变的真理大道挑战。他思考的方向是正确的,大有创见;不过思考过程却不缜密,漏洞甚多,恐怕难抵论敌一击,比如……”
上官缺日引述书中的话,评价作者思路,说出自己的见解。不知不觉地,赵轩晔也加入了话题。他的话不多,主要是在听,偶而插一句,却总是恰到好处地表不了自己的理解,又引发上官缺日下一步的思路。两人的讨论形成了一种互动的局面。
上官缺日完全沉浸在所讨论的问题中,双眼奕奕生辉,小脸焕发着动人的光彩。她几乎从未有机会与人如此激烈而深入地探讨问题,痛快淋漓地说出自己的思考结果,
即使与父亲也不曾有这样的默契。一种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知己的感动,使她忘了一切,把任务丢在脑后。
“……所以,能大胆突破前人已很难得,见解还不成熟完美也是情有可原的。我虽不完全同意书中所说,但也佩服作者的开创性。你说呢?赵大哥。”
“因循守旧、抱残守缺已成了人们的习惯。世上这样大胆求新的人太少了。”赵轩晔自己都未意识到,他今天与上官缺日说的话,比他平常三天说的加起来还多。
他一向对人不理不睬,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实在太少,能被他视为朋友的更是风毛麟角。此刻,他决定,上官缺日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茶馆的人潮终于散了,不知不觉日已近午。
想起约好与爹娘一起在府中用餐,上官缺日忙道:“赵大哥,小弟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日已近午,再不回去,家母要责怪。”
“好。。。呃,你走好,不送。”
“赵大哥,我能去府上拜访你吗?”上官缺日先与赵轩晔订下后约,以免断了这条线。
赵轩晔点点头,又差点为上官缺日的笑容失神。
看着上官缺日的背影。失笑中。。。。。。
只是六王爷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位朋友小弟是位女中豪杰吧,上官缺日即上官霏月,真个是:不知缺日是女身,缘分自在此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