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花妖是男人》非 白

23、 二十三

　　阴沉沉的园子，月亮钻出了云层，高墙内外都是高高低低的树影。
　　那人左手支着头，身子斜躺在墙檐上，披着一件猩红大袍，银色的月光就从他头顶上泻下来，照着他妖媚的笑容。一对桃花眼眼角下垂，像长长的八字，却一点也不难看，倒平添了一种妖娆风情。
　　沈小连往后看看，小路淹没在黑暗里，她没敢动。
　　“小娘子怕我么？”那个男人挑一挑细细长长的眉，艳红的薄唇一抿，抛了个媚眼，还抬手理一理垂披的长发，充分展现极品小受的气质。
　　沈小连确实害怕。
　　这种地方，突然冒出个妖孽美男，已经很奇怪了；他还稳稳当当卧在那么高的墙檐上，这兴趣爱好不太正常；还有，他披散着头发。
　　来到宋朝，沈小连必须绾发髻，可她碎发多，每次梳顺都要半天。她也想过随便把头发披着或者扎个马尾，凌乱也是美么。可后来才知，在古代，出门披头发的都是另类。男的披发，要么是上刑场，要么是学习彪悍隐士，或者就是疯子；女子披发，那就好比在现代剃个光头或板寸，关注率绝对百分之百。
　　沈小连不需要炒作出名，只好打消省事的念头。
　　现在这个男人，就披着一头足有一米半的头发，还自我感觉良好。
　　他是什么人？或者……他不是人？
　　红衣男子眯了眯眼，嘴角向上牵出完美笑容：“小娘子哭哭啼啼，想必是为了负心郎，不如跟我走，好不好？”
　　“你……你是谁？”
　　“我是谁有什么要紧？只要能让小娘子欢喜，小娘子愿意怎么称呼我都好。”那男人长袖一展，坐起来，红唇欲滴，媚眼如丝。
　　他是把我当成强攻了么，对女人这么妩媚做什么？
　　沈小连承认他很美，可是完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嘛。再说鬼鬼祟祟爬墙头，非奸即盗，她打定了主意不理睬，回头再找路。
　　“小娘子不愿跟我走也罢，你不是想出去么？这墙外面就自由了，不要我帮帮你么？”那男人脾气倒真是好，沈小连这样爱理不理的，他还是一脸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小连转头想了想，说：“不用了，谢谢，我爬不过去。我要回去了。”
　　红衣男人说：“你愿意的话，我就可以帮你过来呀，之后你走你的路，我赏我的月，并无妨碍。”
　　原来他跑人家墙上来赏月啊，也是，刚才还黑漆漆的，这时月光明晃晃的是很美。
　　“那……”沈小连是真想离开，一想到青城冰凉的眼神和他与公主牵着的手，心里就闷得慌，“……好吧，多谢。”
　　话音才落，那男人眼睛一亮，长袖拂出一道长弧：“把手给我。”
　　沈小连还在想离得这么远，伸手也不行啊，身子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牵着，人浮了起来。

　　“什么人！”一声吆喝响起，一个小厮提着灯笼从小路那边跑过来。
　　看到这情景，那小厮似乎愣了一愣，却没被吓跑，喊了一句：“小娘子小心！”在地上捡了什么就砸过来。
　　红衣男子轻哼了一声，翘起兰花指一弹，石头反弹回去，一下把小厮砸晕了。
　　“你……放开我！”沈小连知道不对劲了，在空中挣扎。
　　红衣男子手迅速一收，沈小连整个人就向他飞去。
　　眼看要被抓住，一阵风袭来，沈小连被人一把抱住，挣脱那吸力，稳稳落在了地上。
　　“青城！”不用看，沈小连也感到他身上那独有的气息。
　　她来的时候曾经渴望过的怀抱，这时得到一下子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青城手臂紧紧搂着她，脸朝着那站在墙上的红衣男子冷冷一笑。
　　“可惜啊，只差一点……”红衣男人悻悻地收回手，眼波一转，笑着说，“青城对这小娘子好生在乎啊，她身上配了块好玉呢，青城这么防备，怕我窥探到她的心思？”
　　什么？
　　沈小连下意识摸摸挂在颈上的玉花。玉能驱邪护灵，上官彻把它送给自己，是要防备息瓈那些妖怪知道她的心思？
　　那么青城呢？
　　他也就不知道她的心事吧？
　　还好还好，没那么丢脸……啊，那这个男人是妖怪？
　　“我还没找你，你倒先来了，想在我王府里带人走，你是存心和我为敌？”青城完全不把别人的笑脸放在眼里，冷冰冰回应。
　　红衣妖怪薄唇巧笑，右手一扬，一头堪比贞子头发的长发丝丝从手上滑落，轻言慢语：“我只是好奇啊，这小娘子除了灵气充沛，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王爷刚从华商手里逃出来吧？许多事要做，却单单要亲自去接她，是什么缘故？”
　　这些话沈小连听得云里雾里，说青城是逃回来，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穿越，又怎么说他去接她？一路明明四个人呀？
　　沈小连最藏不住心事，抬头就要问。
　　“先闭嘴。”青城低声先喝住了，又对那妖怪说，“你一路跟来，就是打这个主意？人你带不走了，过去的账，本王日后慢慢再和你算。”
　　“哼！青城，你是怕了？我今天来了就不打算空手回去！你以为这禁界真拦得住我么？”红衣妖怪两手一挥，展开的双臂像蝠翼一振，全身迸出红光，院墙上“噼噼啪啪”一阵响，他已经飞过来了，头发在身后飞舞，像鬼魅随行。
　　青城把沈小连向身后一推，飞身迎了上去，两个妖怪立刻在空中打起来。
　　沈小连继续后退，转眼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一溜小跑过去，那人还昏迷着，凑近了看是个少年模样，额上肿起一个大包。
　　那两个妖怪打得激烈，不小心打过来就糟了。沈小连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小厮，一直回到小路尽头的门边才放心。

　　不知那场战斗怎么样了，只听得到阴风煞煞，飞叶走枝的，她犹犹豫豫往那边去了几步，忽然听见那个红衣妖怪气急败坏地说：“几日不见，你本事倒大涨，某夜今日不和你斗，后会有期！”
　　沈小连头上的树枝哗啦啦响，一个身影从树梢上飞过。
　　红衣妖怪狼狈地捂着伤口，恨恨看了一眼下面的沈小连，不甘心地逃了。
　　青城从阴影里走出来，倒是安然无恙。
　　沈小连刚才还有一肚子话要问，看到他阴沉的脸，又什么也不想说了。
　　青城也不吭声。
　　沈小连一口气憋了半天，最后抱紧包袱，坚定地说：“我要回去。”
　　“你回哪去？”
　　“……反正不在你这儿呆着。”沈小连昂起脸来。
　　青城淡淡说：“这由不得你。”
　　咦，这身份不同说话口气都变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人当你是王爷，我可是现代人！
　　沈小连倔脾气上来了，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她做好一切心理准备，扭头就走。
　　“哎哟……啊，”那个小厮这时候醒了，靠在门边一声呻吟，看见沈小连，问，“小娘子，你没事吧？咦，王……王爷！”
　　小厮咕噜爬起来跑向青城，沈小连瞧他没被打成脑震荡，也就不担心了，往门外去。
　　“小的见过王爷……王爷，你受伤了？”
　　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呼，沈小连步子停一停，继续走。
　　“怎么这么多血啊，王爷，你伤得不轻啊，小的去请大夫！”
　　很多血？我怎么没看到？沈小连奇怪，忍不住悄悄回头看看，那青城还站在原地不动，小厮要扶他，被他推开了。
　　沈小连看不惯那种王爷架势。呸，有伤就去治啊，人家好心扶你，你推什么啊，闹脾气给谁看？
　　她心里嘀咕着，反正现在也不怕他知道她想什么，爱怎么骂他就怎么骂。
　　顺着小厮慌张的眼神看下去，原来他真受伤了。因为衣服是深色的，也看不出来伤到哪里，可血顺着手滴到地上，已经在石板上成了好大一滩，月光下看得很……刺眼。
　　“王爷，王爷!赶紧要找大夫啊！”小厮都快要哭了，跪在地上哀求。
　　沈小连噘了嘴转回身去，腿却迈不开。
　　“你走就走啊，磨蹭什么，这里你不认识路，三儿，把她送出去！”
　　“可是王爷，要先找大夫啊!”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先让她走！”
　　后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沈小连听得生气。可是又不仅仅是生气，心里乱糟糟，她也说不明白。
　　大概就是一点小伤，另一个妖怪不是落荒而逃了吗？
　　可是失血过多也会死人的，古代人又不懂，要是破的是动脉那就……
　　“再说一次，立刻把她带出去！本王的事不需你一个奴家子多嘴！”
　　“什么本王本王的，你个妖怪很了不起吗？你叫我走我就走？”沈小连猛然转身，抬头挺胸，一身正气满乾坤，“我沈小连就不听你的，我偏不走！”

　　王爷府客厅。
　　青城坐在主位上，一旁站着沐陇，两个侍女在旁服侍，大夫收拾好药箱行礼出去了。
　　沈小连在另一边生闷气。
　　当时自己冲动什么啊，闹半天就是手臂上的皮外伤，再说他是妖怪嘛，哪会那么容易死，自己太糊涂了！
　　她拿起小桌上的包袱，偷眼看看缓缓放下衣袖的青城，他手臂已包扎好了。
　　趁着今晚放她的机会还是走吧。
　　门自动打开。
　　“王爷。”
　　哎呀，又是那个容妈妈，今晚好不容易背着她跑了，这下又要被骂被罚。沈小连抓起包袱想冲出去。
　　“站住！”青城一声大喝，“容妈妈，像她这样私自逃府如何处置？”
　　“喂，你说了放我……”
　　“容妈妈，给她裹脚！”青城打断她，一脸阴险，“让她以后再逃试试！”
　　沈小连傻眼了，裹脚？她还只想着就是罚跪啊饿饭啊关小黑屋之类的。
　　缠了小脚的话以后就真的完了！
　　“我不要！”沈小连大叫，门被容妈妈堵着，她看看四周，绕着柱子躲后面去。
　　沐陇截住她。
　　青城，沐陇，容妈妈呈三角形包围了她。
　　眼看要被抓着，自首和被捕是不同的性质问题。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小连跑到青城面前，低声下气：“青……”
　　青城眼一瞪。
　　“王……王爷，我错了……”沈小连及时改口，腿也不由自主就软下去了，“我再也不敢逃了……你别给我裹脚啊，你罚什么都成，裹了脚我以后……”
　　“小娘子，你自称什么？”容妈妈还要落井下石。
　　沈小连退了一步，再退也一样：“奴，奴再也不敢了……”
　　沈小连瞧瞧青城身后两名侍女乖乖垂着头，连表情都要掩饰。
　　她心里悲愤：奴才就是这么练成的吧，沈小连，你还是社会一代新女性么？
　　“容妈妈，她还是交给你了。”青城面无表情喝茶，“后日就要进宫。”
　　“是，时候不早，请王爷安置。”容妈妈点点头，向青城告了礼，对沈小连说，“跟我来吧。”
　　进宫？
　　沈小连满心疑问，这时却是再也不敢多嘴了，被迫低着头嘟囔声：“请王爷安置。”
　　跟在容妈妈后面出了门。
　　青城放下茶碗，看着她的背影，灯火里眼神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