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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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从敦煌城头上外下去，不再是扬扬风沙的昏黄美景。高悬的太阳将自己的光与热毫不吝啬地投入到这片宽广的沙石上。在黄色光影里，有人沿着蜿蜒的沙丘脊背走来。风吹着她的白色披风凸显出她曼妙的身姿。她不疾不徐地踏着沙石走来，时而顿下步子举目眺望百丈高的敦煌城楼。
然而，此时等待她的敦煌城主早已翘首站在城头的阴影里，注视着这个女人的倩影。
妖娆的女人最懂得吊男人的胃口，但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她的时候，她知道这是她展现魅力的最佳时机。男人不喜欢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于女人更是如此。这个从雪域高原而来的女人，更是个中高手。她的脚腕上系着银铃，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挑拨着视线的薄纱，薄纱后掩映的自然是女人如玉的身段。
一个时辰之后，她已站在了敦煌紧闭的城门之下。还不到傍晚，作为东西交汇的商都，敦煌本不该这么早就关闭城门。她仰起头看了看城头上手持长矛的侍卫们，她清亮的声音就从覆面的白纱里传了出来：“澹台城主就是这么迎客的吗？”
听到这个女人毫不避讳地喊出了自己的称呼，澹台音之反而更加笃定的坐在圈椅里。手节一下下叩着把手，没有回答。
“敦煌杀了我妙风使不说，还如此对待我，回去我该不该如实向明尊禀报呢？”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上城楼，“明尊真愁找不到拜访敦煌的机会，看来澹台城主是想见见我家明尊了。”拜访敦煌？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给兵戈相见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坐在城头的秦落衣收了扇子，放下茶杯，悠悠道：“我打赌，你不请她，她自己也能在一盏茶的时间里上到城头。音之，她想吊你的胃口，你不会也想吊她的胃口吧？”
澹台音之白衣一扬：“敦煌只容得下有能之人，她要是无能自然不用进敦煌。”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楼头西侧传来一阵银铃。铃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女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百尺高的城楼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只是敦煌城主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新奇。看来澹台城主果然是眼光独到之人呀。”
一番话说完，那女子已婀娜地出现了眼前。她身穿着一身白色的兜风，透过宽大的衣领可以看到里头压着一身绛红色的衣衫。白纱覆面，此人的面目无法分辨。但仅仅看这似水蛇似的身段就能断定，这女子的相貌一定不俗。然而，她似乎也知道站在自己周围用刀戈对着自己的男人们都在揣测着自己的相貌。她用手又笼了下面纱，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宝树根茎及枝叶，上下通身并甘露，香气芬芳充世界，宝花相映常红素。彼国园苑广严净，奇特香气周园圃；瓦砾荆棘诸秽草，若言有者无是处。中原之地有二十年不曾有摩尼教中的大人物踏足，看来我敦煌有幸得很呀。”澹台音之依旧端坐在圈椅里。他轻勾起眼角，英气逼人的眉宇里竟有说不出的风情。
“城主竟然也知道我是谁，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摩尼教清静气谒见敦煌城主。”那女子揭开面纱，顿时引得旁人倒吸了一口气。此人长得美，美得清清落落，却辨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的痕迹。她的风韵非一般的少女可以比拟，但鸡蛋似的皮肤实在看不出经历过岁月。
澹台音之却没有半点惊讶，轻轻招了招手叫旁人都退下。这时，清静气却是将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了秦落衣的身上。清静气看着秦落衣笑了笑：“我说怎么敦煌城里半点不设防备，一阵城防图也会拱手让我窃得。原来，城里来了高人。”
秦落衣一听，心里先是一惊，然后面不改色地问道：“哦，清静气竟然也认得我这么个小人物。”
“您的名气不再澹台城主之下。只是一个死掉的人能活着出现在敦煌，现在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皇上会要我摩尼教除掉敦煌的各种原因。秦大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笃定地坐在敦煌城楼上了。你有没有想过，皇上派来敦煌的人会是谁？”清静气一点也不避讳摩尼教跟朝廷的关系。摩尼教自从向中原传来以来，一直备受打压。教众多穿白衣，行踪诡异而被中原武林随排挤，更是视为魔教。
秦落衣脸色泛青，清静气那不快不慢的语速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肉，更是一次次挑起音之的兴趣。她说话直接却又只说一半，外加是个绝色，她的出现已经是摩尼教对于自身实力的最好展现。但秦落衣更加不是吃素的，他知道清静气想要避开自己跟音之谈一笔交易。狡猾的摩尼教不但想从朝廷里得到好处，也想在敦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舌灿莲花的秦大人不会就这么就被吓住，他依旧漫不经心地给予了最恰到好处的回答：“如果我是清静气就不会枉费时间在这里想法激怒音之。既然妙风使死在敦煌，那我们静候明尊驾临围攻敦煌。到时候，我自有退兵之策。”
双方说话都是咄咄逼人，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和气。清静气摸了摸底，知道秦落衣的厉害不是街巷里的传言。看来对付敦煌果真不易。于是，她将注意力又放到了澹台音之的身上。她有一张西域人的姣好面孔，跟程佛儿一样是个异域美人。
这一次来敦煌她对澹台音之算是做足了功课，但手下能了解到的关于这个男人的资料也只有区区三页纸。现在多了一个秦落衣，清静气大抵是有些头痛的，看来话只能挑明了：“好吧，我有话直说妙风使死在敦煌大家有目共睹。我摩尼教要城主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切入正题后，澹台音之笑了。
“那就看城主的诚意了。我们不要黄金，不要土地，只要一个名号。”
“什么名号？”
“中原武林视摩尼教为魔教。我知道澹台城主在武林里有些手段，如果你能让摩尼教在武林同仁的眼中除掉这个恶名，往事不记。如若不然，敦煌就岌岌可危了。”清静气道。
“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也知道你们的目的就是让敦煌岌岌可危。大家不必这么虚伪。”澹台音之又道，“不管是明日也罢，后天也罢，敦煌静候摩尼教大驾。好了，正事就谈到这里，私事嘛，今晚我请清静气到府上一叙。”
“好。”女子答应道。
在清静气眼里澹台音之的胆量当真不是常人可比。他知道摩尼教的背后是虎视眈眈的朝廷，但他依旧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这种爱冒险的男人会合她的胃口。当然，他的胸有成竹也让人揣测，是不是敦煌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不知道今晚接风洗尘的宴会是不是鸿门宴，但今晚她必须留在敦煌，因为她要见一个女人。
她随着澹台音之一道回府，但中途却见秦落衣独自匆匆离开了。到府里后，几乎没有人看管她。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她在休息的地方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是安全之后确定冒险在这一个时辰里去见那个女人。
上一次进府，她已经把里面的大路小道都暗数在心。她翻身出了院子，绕过几处庭院。她要去往府邸的最深处，在掠过一处碧瓦红墙的庭院时，她发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这个女人很眼熟，清静气思考了一会，顿时大惊：是谭烟？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疑问在脑海里转了一会，但时间紧迫她只能先去见那个相约的女人。
掠过最后一颗大树后，清静气发现了站在树下的红衣女子。那人背对着自己，听到有脚步声才幽幽转身过来。她们都有着一样的高鼻梁和深眼窝。
清静气跳下树枝，咳嗽了一声：“近来可好？”
“我还好。你还没有被明尊杀掉？”那个女人转过身来，不是别人竟然是程佛儿，“这次你一头牵扯着度母宫，一头又在为摩尼教办事，你要小心了。”
清静气勾了勾嘴角：“这么多年我都活下了，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但是你自己要小心，度母宫里的人都知道情字是大忌。主尊把你安插在敦煌，是有大用处的。我一进敦煌就听闻你跟澹台城主的事情，佛儿，你希望那些事情不会是风花雪月，是你的逢场作戏。不然，后果是什么你自己知道。”
程佛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我有办法帮你偷城防图就有办法在敦煌立足！”
“时间紧迫，主尊下一步有什么命令？”清静气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你确定来的时候，身后没有尾巴跟过来？”程佛儿一边掏着袖子一边看了看周围。最后掏出一串墨绿色的琥珀缨络交到清静气的手里。琥珀缨络作为度母宫里的信物代表这每个人的身份或者是传令的凭证。谭烟手中朱红色的缨络是度母宫里最高的象征，也就是代表着主尊本尊的驾到。而现在这串墨绿色的缨络则代表着主尊的命令。
清静气接过缨络，却听墙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悉索声。她冷笑道：“叫怕我带着尾巴来，你自己却带来了尾巴。我有要事要办，那个尾巴就交给你自己处理了。好了，我走了，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活着着，后会有期。”清静气腾起身影就掠过了高墙，甩下了程佛儿了一个人。
程佛儿紧张地四处张望，看到矮墙外树枝摇动有一个绿色衣衫的人从树后飞快遁身离开。然而，四周空空如也。
清静气回到歇脚的地方后不久，就有人来报说城主突然身体不适不能招待晚宴了，所以想请清静气多留一日。然后院子里就呼啦啦地用尽一对对兵丁。看这阵势，澹台音之玩阴的，想要变相软禁她，以后谈判的时候好有一个筹码。
清静气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也安心地住了下来。她的当务之急是看清楚主尊交代自己的人物，然后伺机而动。她不温不火地点头打发了来人，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取出缨络，将琥珀挂在灯架上。光线透过琥珀在白色的灯罩上投下了清晰的字迹。常年来给她的命令都是用梵文写成，读完这一次的人物清静气倒抽了一口冷气。
主尊不日将驾临敦煌，然而就在那一天，主尊希望看到自己心爱的属下向自己奉上某个人的头颅！清静气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她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个人！虽然这次的命令有些强人所难，但清静气别无选择。她把东西收好，开始筹谋这一次的刺杀。
第二天，不出秦落衣所料敦煌城外来了大批的不速之客。身穿白衣的摩尼教教徒在一夜之间从大漠的四面八方涌到敦煌城外。这天降的万人之众好像是从沙子里钻出来，一人人盘腿坐在敦煌城外，十指一捻神色凝重。任凭楼头上的人怎么喊话也不肯散去。
几番交涉之后，守城的士兵才弄清他们的来意。摩尼教要求释放清静气，再则要敦煌关于妙风使之死给个交代。听闻下面的人上报这件事，澹台音之不怒反笑，然后甩手去找秦落衣。去到秦某人的住处，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他一夜未归。
澹台音之正要出门去找他，他又自己撞了回来。秦大人一脸疲惫地匆匆往住处走，正好跟大城主撞了一个满怀。
澹台音之扯住魂不守舍的秦落衣道：“你去哪里了？”
那手腕被人捏住，秦落衣疼得呲着嘴叫疼：“放手放手，我又不是你老婆你管我去了哪里。”
音之咳嗽了一声：“你当我府里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快说，昨晚是不是背着谭烟出去快活了，才弄得自己一身伤？”
秦落衣揉着身上的伤，道：“去见了一个人，办了一桩事情，你就别管了。现在你不但杀了妙风使还关了清静气，明尊那老头子迟早要从天山上扑过来找你麻烦。你还是早点养好腰，玩意敦煌不保，你等着被压吧。明尊男女通吃你也知道，音之兄，小心呀。”秦大人抱拳要走。
音之又拉住他的衣袖道：“既然要被杀人的命，不如我自己动手来杀。落衣，我这里有本书，你替我交给谭烟。本来就是南夙的东西，我算是物归原主了。”
蓝线本子上端端正正地一个字都没有写。秦落衣看着无字天书道：“你怎么补自己给她？”
“你知道她对我有些误会，我还是避一避的好。”音之有拱手作揖，道了声谢。被秦落衣一拳挥在肩上：“别跟我假正经。”紧接着是哎呦一声惨叫。不过叫疼的人不是音之，是秦落衣。刚才一挥拳，扯着他身上的伤又痛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伤的？昨天还好好的。”
“你别管了，小事情。你当是被女人伤的吧。”
澹台音之面色郑重道：“你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秦落衣的死穴，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一把拉过自己的袖子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说完就独自冲着去路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