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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春寒露重,谭烟背靠着参天古槐,心里觉得悲切起来。算起日子来就快到三月末了。“解愁”的毒性就快发作了。女子攥紧拳头,嘴里泻出几声冷笑:“姐姐,我的好姐姐。”

      快入夜的时候下过一阵雨,现在的枝叶上还滴着水珠。一点清露打在女子的额头上,谭门主才回过神来,抱紧了双臂驱赶寒意。

      “喝点酒,暖暖身子吧。”秦落衣冲她扔出一只酒壶,“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沽的,你自己结的账。喝了也不会欠我什么。酒味很淡,合适女子喝。”

      谭烟看着落座在自己身边的秦落衣,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长安城里投怀送抱的那么多,你连看都不看现在怎么关心起我了?莫不是——”刚刚叫人睡地上,这会又来送酒取暖,秦落衣的脑子里真的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东西。

      “我这人心善,看不得英雄迟暮,美人鬓白。谭门主是武林里的绝色,以后要是嫁了哪位大侠说起多少年前,有个叫秦落衣的人把你扫地出门,还不让你睡觉。怕是我进了棺材,你也要把我掘出来鞭尸吧。”秦落衣笑笑说道,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楚,好一个武林女子,好一个无情美人。

      谭烟呷了口酒,一如男子所说味道很合适自己清淡的口味,旋即笑了:“查完案子后,打算怎么办?回长安接着做你的大理寺卿?”

      秦落衣蓦然回头。两人眼神交汇间又避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查不出凶手会怎样?”谭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在意,直到一年以后,他才明白秦落衣话中的深意。

      “会有你秦落衣查不出的案子?”谭烟将酒壶捧在手里,浅浅一笑。

      秦落衣不再说话,仰头看着星空,盘算着什么。等再回头去看身侧女子时,谭烟已经酣然入睡,歪着头摇摇欲坠的模样十分可爱。秦落衣无奈地将肩膀靠了过去叫她靠着。女子彷佛感知到了暖意,缩了缩身子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远目望去,西子湖畔满是结成云霞的满枝桃花。沁着甜腻的空气里,混着女子匀称的呼吸。秦落衣低下头细细地看着进在咫尺的容颜。当真是惊若天人般的明艳。男子的眼波暗了一分,嘴唇抿了抿,终是将她抱进了怀里。

      梦里的谭烟眼前不断缭绕着秦落衣的笑脸,一种似曾相思的感觉在秦落衣的一举一动里变得越加强烈。她开始执念地觉得他们见过。古槐下的凉梦里,他们化身成前世的恋人,在彼岸花的红光里牵手道别,饮下孟婆汤也不能消去前世的缠绵。

      若真是一梦定情,为何你的温度我熟悉得宛如自己的鼻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谭烟好端端地睡在床上。梦里的缠绵绞得她心神不宁。

      屋子里却见不到秦落衣的人。细细回想昨晚的事情,脸瞬时就飞起一片绯红。自己明明是睡在古槐下的,难不成自己睡着了还会走路?只可能是被秦落衣给抱进来的!

      秦大人的时间掐得也好,刚巧是在谭门主脸颊烧得像火烧云的时候他来了。毫不尴尬地起脚进门:“吃些东西吧。”话里柔柔的,不像他平日里的冷绝。

      谭烟心里扑扑地狂跳起来,倏地从床上跳下来,故作镇定地坐到桌边开始扒饭。不时打眼偷瞄瞄一脸平静的秦大公子。往昔的场景不断地开始在脑海中跳跃,却一直隔着层雨帘般记得不太真切。彷佛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吃食,同样的气氛。可是,她记不得了。睁大了眼睛看着秦落衣,脸颊上的烫烧进了心里。

      正觉得尴尬得一塌糊涂的当口,却见有只小肉团子探头探脑地往屋子瞧。不是别人,正是昨儿蹲石阶上迎客的小和尚。清亮的小嗓子说道:“师傅昨晚摔破了头,原本说好了今日要陪秦施主去虎跑喝龙井的,怕是去不了了。现在又是春初,师傅身子不好,叫我来说声对不住。”

      说完,双手合十就要走。可又想到了什么,探着小脑袋道:“师傅说,要是过两天病能好些说是请施主去三潭印月算是赔罪。”

      秦落衣微微点头,眸子闪动间似是觉出了味道,连忙去喊那小和尚。那小子跑得跟兔子有一拼,早就不见了踪影。

      谭烟姑娘还凝着清亮的眸子看着外头春.色渐深,低低沉吟。

      “美人美景,我看明儿老和尚的病是好不了了,我一会去问问寺里的人什么时候是赏月的好时候。我陪你一起泛舟西湖,散散心。昨晚秦某不得已得罪了,算是赔罪,可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谭烟也不作答,扭过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赔罪。

      这几天,老和尚窝在阴暗的禅房里不知道在谋算着什么。秦落衣借故四处跟和尚搭讪,最终还是问来了赏月的好时间。

      赏月最好的日子不是每月圆月如冰盘的十五,而是——三月二十八,一个乌云笼月的日子。谭门主虽然是极其不情愿还是被秦落衣活生生地拉到了西子湖畔吹冷风。

      秦大公子冲着舟子扔出一锭散着万丈光芒的银子。舟子连忙把桨扔给了秦落衣,自己跑去喝酒逍遥。

      跳上船,还不忘拉过谭烟的手一同给拽上了小船。回眸间,女子的两颊微微泛红。

      “怎么了?”

      “风大了些,吹得有些疼了。”谭烟揉着被秦落衣拉过的小手,窘迫地答道。目光却投在秦落衣的身后,微微抿着嘴唇。

      一叶扁舟划过万道涟漪,风微熏,神已醉。

      秦落衣一身素白,背手立在船头,清辉中这个身材欣长的男子微微蹙着双眉。青丝三千一如流光泻在脑后。半阖着双眼,将晕着云雾的眼神投在渺渺湖水之上。广袖临风,衣袂翩翩,看着这道背影,谭烟竟然觉得心口处有着隐隐地疼痛。

      眼波黯下,扭过头要坐下。船被一个小浪晃了一晃,脚没站稳就冲前头扑了过去。本可以袖手不管的秦落衣,回神连忙跨出一步叫女子不偏不倚地落进自己的怀里。

      桃李春风,最念秦郎。

      心跳开始狂作,紧随着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直冲心室而来。那滋味在第一波的冲击中就叫谭烟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底气。嘴唇不禁苍白起来。该死的解愁!竟然又早了两天!谭烟的心里暗暗地骂道,面上还是去推开秦落衣的怀抱,跌落在船板上,捂着心口连连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大事要做,秦落衣不想中途出了岔子,正在犹豫要不要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

      “没什么。”谭烟撑起身子,冷颜答道。

      秦落衣稍显尴尬地正要说话,却见雾霭沉沉中有人趁着夜深驾着小船也往三潭映月的方向而来。要等的人来了。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如果对方动手了,门主切莫要忘掉你我的约法三章。”秦落衣冷声,全然应战之态。左手搭在谭烟的身上暗暗地咬着牙。

      欸乃一声,破水而来的小船驶得更加接近三潭印月。月光下,已经可以分辨出来人是谁。竟然还是病中的简行和尚!他一人划着一条小舟,不时四处张望。而此刻他脸色惨白如纸,三月天身上还穿了件厚厚的外衣,一副十分畏冷的模样。

      行到石塔之前,老和尚将小船控住后,半跪在船板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朦胧里,他骤然伸出双手去摸石塔上的石洞,急切地翻找起什么来。从未曾仔细地看过这和尚的手,整个手掌竟然是可怖的青紫色。一只手臂穿过石洞,里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老和尚有些急切起来,复又去看第二尊,依旧是一无所获,然后是第三尊。老和尚的手还在石洞里摸着,目光已经注意到了停船在石塔后的人影。

      和尚脸色骤然大变,立即跪倒在地,做出五体投地的模样,没来由地大声喊道:“是主尊驾到!今日得见主尊真身,是简行三世修来的福气。往日里怠慢主尊的地方,请主尊饶恕!既然主尊肯见属下一定会依照当日的承诺将无悔的解药给简行服用了!这些年属下所为从来没有忘记过过去在南夙受到的教诲。”老和尚一脸虔诚,似是在顶礼膜拜现世活佛一样。

      曾经在南夙受到的教诲,谭门主的脸霎时白了。

      秦落衣白衣一翻,既然老和尚错把自己当成了他畏惧的主尊,那么借着这个身份套和尚两句话也好。随即,脸色阴沉起来:“简行,你可知道顾培清已经惨死在帝都里。”

      老和尚微微一昂头,谨慎地盯着秦落衣,点点头道:“属下知道。还有杜歌的死,都出现了九莲座的图腾,现在武林里都在怀疑是南夙门里的人所为。”简行据实以报,但话里却是有话。

      “你觉得是谁做的?”秦落衣牵动嘴角冷笑一声。

      简行吓得不敢抬头,又道:“属下不敢过多猜测,就算是主尊要属下去杀九莲座,属下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必是他们两人做了违背当日誓言的事情才惹怒了主尊。若不是红莲图腾乍现,属下真的不敢想象九莲座的人已经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这都是主尊教导有方。”

      秦落衣想要进一步套出和尚的话,伸手半搭在石塔上。又是一波小浪袭来,身子不稳跌了一个趔趄。狡猾似狐狸一样,这一举动在和尚的眼里立马露出了破绽:“你不是主尊!你不会武功!”简行知道上了当,单手拿起船桨扔向秦落衣。

      十五年前,他在主尊面前立下誓言,但凡是说出了九莲座半个字的人只有两条路。杀掉知道秘密的人,或者等着被杀。简行深知自己现在正在无悔毒发之时,但对付区区一个书生的力气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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