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灰》山楂水

12、第 12 章

　　这几天事务所有些忙，周末也要加班。

　　叶知言把姜屹送到托养中心后，为了节约油钱，不打算开车去事务所，而是乘地铁到了事务所，方便也省事。

　　她以为自己来得挺早的，到了事务所后，发现审计部的灯亮着，白祐礼跟李寻两人正坐在工位上核对数据。

　　看见她来了后，李寻朝她招手：“叶知言，你来得正好，赶紧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应收票据和应收款项融资。”

　　白祐礼伸长脖子往他电脑看，想要帮李寻看看是什么情况，李寻推了推白祐礼，“忙你的去，你那底稿比我做得还慢。小心夏姐生气，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祐礼不服地说：“我那个是细心，万一出错了，那可了不得。”

　　李寻不像白祐礼，他平时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科目大差不差的，直接把去年的底稿照搬下来交给领导应付了事。

　　叶知言走到李寻电脑前，站在他身后，他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个期末在手六加九和已背书未到期的六加九重新分类到应收款项融资？”

　　叶知言看了一下，说道：“已背书未到期，六加九这里，可以终止确认了。”

　　李寻下巴朝白祐礼示意了下，说道：“怎么样，还是我们小叶厉害吧。”

　　事务所里的同事人都很好，有时候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沉默寡言，他们也会找话题跟她聊两句。

　　她在他们旁边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叶知言从事务所出来，去托养中心的路上，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姜屹说话不带稚气，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最好是跟他之前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好让别人听不出他是个不正常的人。

　　这样子的话，他们平时出门后，只要他少说话，也就不会有异样的眼光投在他们身上。

　　思来想去，也许模仿是最好的办法了。

　　接姜屹回到家，在她的监督下，姜屹动作还算流利地煮好了饭菜。

　　吃饱后，她搜索了一位跟姜屹以前说话方式一模一样的动漫角色，让姜屹模仿里面的台词给她听。

　　一句话她播放十遍，然后让他跟着里面学。

　　只是两个小时下来，不管他怎么说，怎么练，语气还是跟正常人说的有差距。

　　她不禁有些恼火，说道：“你再学不会，我不会理你了，以后也不带你出门了。”

　　姜屹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了，他明明就是按照电视上教的说话啊，他认为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可是妹妹总是不满意。

　　她越是骂他，他越怕错，越不敢出声。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妹妹，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你把它们录下来，不管我吃饭还是睡觉，我都会听着它练的。”

　　叶知言知道自己情绪阴晴不定，无奈又懊悔，只好跟他一起对台词演对手戏。

　　一直练到十一点钟，两个人才洗澡上床睡觉。

　　——

　　叶知言跟白祐礼约好了八点五十在滨特总部门口见面，所以今早她没有去事务所，而是直接坐车到了滨特公司。

　　滨特公司是一家净水器公司，在市里市外都有分店，每家分店都会把凭证送到总部，抽凭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滨特在写字楼的一到五层办公，财务部在三楼，一楼是他们的大堂。

　　跟白祐礼碰面后，两人在一楼登了记，来到三楼的财务部。

　　财务部的会计员早就等着他们，打了招呼，会计员领她和白祐礼来到会计档案室便走了。

　　叶知言跟白祐礼把要抽查的凭证搬到桌子上，等把凭证全搬出来，叶知言找会计员检查他们搬出来的样本，再签字借出。

　　他们主要是挑大额凭证和异常凭证来检查，第一天两人也做不了什么，大概了解了滨特的主要业务、单据类型、内控水平等等。

　　晚上回家时已经九点钟，跟白祐礼说了再见，乘地铁回家的空隙，她拿出手机继续听课。

　　到家的时候，姜屹坐在垫子上看故事书，看见她回来，他飞奔过来，抱住她，亲昵地在她脖颈蹭了蹭，撒娇道：“妹妹，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叶知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事啊？”

　　叶知言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跩着她往厅里走，“妹妹你跟我来。”

　　“我先去洗个手。”叶知言把包放到包架上。他推着她往洗手台走，“那妹妹你快去洗手，快去。”

　　洗完手，姜屹拉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垫子上，他指了指故事书，炫耀道：“妹妹，我把你教我认的字全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他把书放到她手里，“你快点考我，我真的没有说假话。”

　　叶知言看他满脸的兴奋，笑着翻开故事书的第一页，指了第一段的第一个字，他很快答了出来。接着指第二横的第一个字，他很快又答了出来。叶知言惊讶，便快速指了第三横中间的字，他不暇思索答了出来。她指了第一段的倒数第二个字，他依旧对答如流。

　　叶知言有些不敢相信，又指了第二段第二横的第二个字，他很快回答了她。接着，她又指了好几个字，他一一回答正确，回答时间都在几秒内。

　　姜屹看见她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很值得，他决定先跟叶知言讨点好处，“妹妹，我把你教给我的字认全了，你是不是要奖励我？”

　　叶知言惊喜溢于言表，忍不住抱着他，手上的力道还稍稍加重了些，眼眶竟湿了起来，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做到的，毕竟他小时候就那么厉害。

　　过了好一会，她放开他，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亲。

　　“奖励你的。”她笑道。

　　“妹妹，我也要亲亲你。”趁她亲他之际，他也学她，立即捧住她的脸，给她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亲吻。

　　既然在认字上有了进步，那么练声也要跟上。

　　她打开视频，让他听一遍台词，再跟着念一遍，一个多小时下来，他可以把台词倒背如流了，只是声音却仍然稚气清脆。

　　她知道要慢慢来，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学煮饭和认字一样，他每天都很认真很努力了，变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

　　叶知言到滨特公司门口的时候是八点五十，白祐礼也恰好走到大厦门口。

　　“小叶，你是住在西城吗？”白祐礼问。

　　叶知言奇怪白祐礼怎么会知道她住西城，如实回答了他。

　　白祐礼解释：“我看见你在街口那里上的车。”

　　他们往大堂走，在前台登了记，走上三楼。

　　白祐礼与她并排走，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也住在西城。”

　　到了档案室外的会议室，叶知言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敲门声响起，“两位，吃午饭了。”滨特公司的会计员站在门口叫他们。

　　他们平时出项目，都是客户包食宿。

　　滨特在市内，所以她跟白祐礼回家住，只在滨特公司吃饭。

　　叶知言保存好数据，跟白祐礼收拾好东西，关好门，这才往餐厅走去。

　　滨特公司的餐厅在一楼，路过财务部的时候，财务部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叶知言来不及收脚，撞到对方身上。

　　“哪个走路不长眼的。”对方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往后踉跄一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旁的白祐礼眼疾手快抓住她。

　　“小叶，你没事吧？”白祐礼问道。

　　“死不了，以后走路看点路。”对方不屑一顾，看也没看他们，直接走下楼梯，嘴里嘀咕，“一大早就这么晦气。”

　　“你这个人讲不讲理？是你从门里出来，撞到我们身上，还推倒了我们，你不道歉就算了，反过来怪我们？”白祐礼愤怒地说。

　　“兄弟，你搞清楚，是她撞的我！我不推开她，难道还要抱她？做梦去吧。”对方连头也不回，直接下了楼。

　　叶知言稳住心神后，对白祐礼说道：“小白，谢谢你，我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滨特是所里的大客户，对方敢这么嚣张跋扈，估计是个重要的领导。叶知言只道好在自己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到别人的地盘工作。

　　“那么大一个公司，没想到里面的员工素质那么差。”白祐礼气不过，“小叶，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们正常走路，是他突然从门里窜出来，一般人哪会反应那么快避开他。”

　　叶知言很感谢白祐礼，但她不想白祐礼因为她去跟客户吵架，万一他惹了麻烦，她会过意不去。

　　“我没事，我要是真受伤了，也不会放他走的，怎么也会抓住他，让他赔偿我的。”

　　来到食堂，里面人头攒动，餐桌上熙熙攘攘坐满了人。

　　两人拿了餐盘，在米饭窗口拿了一碗白饭，来到荤菜窗口。

　　滨特的会计员昨天给了他们两人一张饭堂的饭卡，她点了一荤两素，刷了卡后，白祐礼却还在犹豫着要吃什么。

　　“小叶，你先去找位置坐下。我慢慢选。”

　　叶知言把饭卡给了他，转身的时候，“哐当”一声，她的餐盘跟后边人的餐盘撞在一起，两个餐盘齐齐跌落在地上。

　　这里排队打菜都会间隔一人的距离，为的是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叶知言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餐盘竟然是贴着她的背后的。

　　“你长不长眼啊？”对方倒打一耙，不耐烦地对她说，“刚拿的米饭，你给我捡起来，别浪费公司的粮食。”

　　叶知言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刚才撞到她的那个人的声音，这一次怎么说都不是她的错，她抬起头，微笑道：“先生，是你先…”

　　看到对方的长相，她瞳孔瑟缩了一下，对方在看到她的长相后，显然也惊住了。

　　“胆小鬼？”张沉惊诧，打量了她一圈后，“消失这么多年，瘦成这个猴样，上月球挖土刚回来啊？”

　　面对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欺负自己的人，叶知言本应该愤怒的，可她却被另一种担忧笼罩。

　　她绝不能让张沉知道姜屹现在是个傻子。

　　以前姜屹保护她，现在她要保护好他，决不能让任何人耻笑他。

　　刚才想要跟张沉理论的话被她吞咽入腹。

　　她装作没听见张沉阴阳怪气的话，快速地收拾自己的餐盘。

　　张沉放下平时的高姿态，赶紧也蹲下，跟着她一起收拾地上的食物。

　　餐厅的声音嘈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同伴身上，路过他们旁边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

　　收拾完地上的饭菜，叶知言把已经不能吃的饭菜倒进回收桶里，打算重新打一份饭菜。

　　张沉跟在她后面，怕人丢了似的看着她：“胆小鬼，你在这里上班？哪个部门？”

　　尽管两人认识了二十年，尽管曾经同班那么多年，可那些被霸凌的日子是真实存在的，叶知言永远不可能忘记。

　　她对张沉只有厌恶，并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张沉懒洋洋地开口：“行吧，我自己去问。”

　　白祐礼还在窗口来回转。

　　叶知言拿了新的餐盘，走到他旁边，说道：“我的饭菜不小心掉了，需要重新打一份。”

　　白祐礼立即把饭卡给她，一脸苦恼地对她说，“滨特公司的饭菜种类太多，好像我什么都能吃，但我又都不想吃。”

　　叶知言笑了笑，说道：“一点半才开工，慢慢选，不急。”

　　她点了一荤两素，刚要刷饭卡，“嘀”的一声，有人抢先帮她刷了卡。

　　她转回头看，却见张沉站在她身后，朝她挑眉，“胆小鬼，刚才的事是我的错，这餐我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