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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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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孟破进了内殿后便起了歇晌的心思。
陈生一席玄色长衫慢悠悠跟着她,殿内突然吹来凉风,他瞥了眼那扇不知何时打开的窗子,走过去将窗子阖上了。
孟破皱眉:“我要吹风。”
“想吹明日去院子里吹个够,你身子虚,半夜会着凉。”
她被陈生噎了个够呛,暗地里冷冷横了他一眼,她这身病痛也不知是谁折腾出来的。
其实她懒得去深究兵变那几日自己所受折磨的背后之事。她和陈生素昧平生,若不是这场政变,她二人只怕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交集。
至于方锦玉就算自己不想法子杀他,只怕陈生也早起了杀心。
她忍着两侧肩胛骨烧灼的痛苦,整个人埋进了锦被中,不多时,身后一只铁臂箍住她,如往常一般将她带进怀中。
烛火熄了,陈生语气没有起伏,声音响在她头顶:“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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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陈生走后,孟破就叫人去请安盛康。
孟破和安盛康的渊源是很久以前的事。
当年孟破还没登基时帮扶了不少民众,在百姓随行孟破大军的队伍之中,安盛康身为一个赤脚大夫,曾多次暗中为孟破疗伤,当时方锦玉等人还未追随她,因此他们都不清楚这段秘史。
也正是因此,陈生才不会怀疑安盛康的身份。
假借服侍孟破的空隙,如意低声道:“娘娘,奴婢昨日没找着空档跟您说,刘丛和小顺子离了宝华殿后一路往值房大院去了,但是刘丛用腰牌过了关口后,却没直接往前朝去,反而先去找了苏行均。”
孟破捧着瓷碗喝粥的手一顿。
她眉头一挑,故作挑剔道:“你叫小顺子去小厨房拿些蜜饯过来,药太苦,我喝不下。”
如意清楚孟破有要事和自己相商,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守在内殿屏风旁的小顺子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当即直起腰假装刚才没在听墙角,他理了理深蓝色的宦官衣服,对如意行了礼。
“如意姑姑是有什么事吩咐的么?”
他脸上挂着和刘丛如出一辙的笑容,带着些许谄媚和恭敬,让人知晓他的心思却又不反感。
如意这几日被孟破历练出了些胆魄,当下笑道:“娘娘想用些蜜饯,麻烦您去一趟,我得服侍娘娘用膳。”
小顺子连连应承道:“姑姑说的哪里话,小的这就去取蜜饯。”
他二话不说,提起衣摆就闪了出去。
如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笑容当即消失。一个被刘丛派过来监视孟破的小太监,一肚子都是坏水,她眼里划过厌烦转身进了内殿。
孟破漫不经心问:“人打发走了?”
如意点点头。
孟破叹了口气:“这宝华殿空旷,改日我让陛下多拿些小狸奴过来做个伴儿。”
“娘娘说得是,”如意附和着。
“原先我在位时,苏行均不过一个中书舍人,当初几位阁老都是胸中有天地之人,远比这苏行均品性上乘许多。”
孟破眯起眸子想着往日的那些事,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陈生必定不会重用他太久,此番刘丛与他通风报信,只怕苏行均是起了忤逆的心思。”
当初陈生抓住她分发兵权的机会,把她踹下皇位后自己当王当得轻松,保不齐苏行均也想要欺身而上。
而且想要当皇上的只怕不止他一人。
孟破觉得这事情变得有了些趣味。
如意试探着问道:“那苏行均是收买了刘丛?”
苏行均当时在朝中虽是中书舍人,但背后的苏家也算是京城世家之一。虽势单力薄,但此时被陈生提拔至中书令的地位,说不定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
孟破点了点头:“说不上收买,但定当是给了些好处。”
她看了眼天色,吩咐道:“今日应当还是安太医当值吧?那汤药太苦了,你去帮本宫问问他有没有甜一点的药方子。”
她像往常那样倚在罗汉床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给了如意请安盛康的说辞,便让后者匆匆出了宝华宫。
守宫门的铁甲兵骁骑统领--邹老屠看着如意快步远去的身影,纳罕道:“最近她是不是往外走得太勤了些?”
下属刘项马侧着头低声道:“您可别说,这宫女是宝华宫的掌事姑姑,贵妃身子不安稳,太医全是她去请的。”
邹老屠嗤笑一声:“狗屁的贵妃,一个被咱们主子赶下马的落水狗,要不是陛下稀罕她,老屠我直接让她人头落地。”
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恶狠狠道。
刘项马耸耸肩:“她如今武功被废,只怕也生不起什么风浪。”
邹老屠眸中却划过利色:“话虽如此,但听说她当年上位时也是个狠角色,女人里的狠角色,只怕没那么好对付。”
二人私语半晌,这时突然听到宝华宫内传来的动静。
一席玄色长衫的孟破背着双手,站在宝华殿门前的台阶上,淡淡道:“小顺子,你去——带几个人将咱们宝华宫的宫门带上。”
小顺子愣了一下,把宝华宫宫门关上?啊?他没听错吧。
宫门前站着的一列将官也神色各异起来。自陈生下了孟破的禁足令开始,就没关过这宫门。
还没等刘项马提出质疑,孟破就懒洋洋地将脚下石子踢飞:“真是,一天天在我宫门前唧唧歪歪,早看你们不顺眼了。”
邹老屠面色一黑,正要开口,就见小顺子直接将宫门从里面“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刘项马咳嗽两声,试图缓解氛围:“咳,老哥,这个——陛下确实没说过,不让她关宫门这件事。”
邹老屠面色又臭又硬:“走着瞧,那个掌事姑姑可还没回来呢。”
关上门后,孟破将一锭银子扔到顺子的怀里。
“赏钱。”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顺子稀罕地将拿钱塞进了袖子里,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些。
“翠柳——翠柳人呢?”
孟破站在长廊下花坛的水泥边上,她四处眺望,皱着眉喊人。
护在她身旁的一个小宫女低声道:“娘娘,翠柳说是去给您点香了。”
她转了转腕上的紫玉镯子,似是无所谓道:“那就等她回来吧。”
前些日子虽审了这翠柳一番,但还不能完全排除她是方锦玉第二个线人的可能,即使阿慧已死,但保不齐陈生想糊弄她。
她心里有了一番计较,想着等如意回来再说。
但是她没想到,如意和安盛康被邹老屠一行人扣下了。
宫门外,如意还没靠近宫门,就被刘项马带着手下的兵围了起来。
安盛康吓得立刻护住了药箱,躲在如意身后惊恐道:“如意姑娘,这......这怎么回事?”
如意面色惨白,她搅着手里的帕子,看着领头的刘项马,想让他解释一下。
刘项马将腰间的剑杵在地上,此时仗着身高居高临下道:“如意姑姑,这几日你多次出宝华宫,为了宝华宫上下安全,现下我们要好好盘查你和这位安太医。”
他给身旁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二话不说围了上去。
如意惊道:“几位将军可要将话说明白,我这几日哪次出宫不是由你们仔细盘查过的?现下你们怎可如此莽撞行事?”
刘项马将剑重新别在腰间,一手抱着头盔,慢悠悠道:“事关宫中铁律,如意姑姑和安大人还是配合一下。”
安盛康憋得脸都红了:“天子治下,尔等竟敢如此放肆行事,当真有辱斯文!”
今日若被这群人盘查出来药箱里的香灰盒,可就全完了!
“哼,斯文,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斯文!”
邹老屠冷哼一声,对着手下们一声令下。
如意慌不择路地大喊道:“娘娘,救命——娘娘!”
兴许是人情急之下激发了潜能的缘故,这声音虚虚传进了厚重的宫墙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孟破猛地睁开眼睛,冷声道:“小顺子!把门打开!”
宫门大开处,正好看见被扣在地上的安盛康,还有吓得面色惨白的如意,如意正跪在地上护着药箱。
正欲将两人招待一番的将官们俱是一愣。
孟破眉眼处划过几分戾气,她缓缓起身,透过大开的宫门,声音带着些许的冷意:“邹统领这是要围殴天子近臣?”
邹老屠随意一抱拳,并不将她放在眼里:“贵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末将只是履行职责而已,短短三日内如意姑娘带着这安大人进出多次,着实让人怀疑。”
他傲慢地态度让孟破微微皱眉。
她背着双手,右手搭在了左腕间:“邹统领倒是擅长颠倒黑白,只是不知,你在我宫门前擅自劫掠宫女,如今竟然还要将她的衣裳扯拦,居心何在?”
跪在地上的如意适时地开始哭泣。
刘项马神色微异,一旦这劫掠宫女的名声扣到他们头上,说不定会惹得陈生不耐,他给了邹老屠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太过火。
邹老屠却不这么想,想要在他们铁甲军的脑袋上扣帽子怎么着也要走出这宝华宫,如今孟破在这宝华宫困着,就算是向陈生告状也没有底气。
他冷笑一声:“孟贵妃还当自己是皇帝呢,说这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底下的将领互相看了看,得了令后就要继续动手。
谁料孟破语气清淡,轻飘飘来了一句:“我虽是宫妃却也没有让你们一群武将踩了脸面的道理,邹将军,你若是今天这几个棍棒打下去,半夜我就吊死在宫中,或者,你看这匕首——”
邹老屠面色一变,喝道:“慢着!”
只见女子袖间的白布不知何时落在了地面上,女人满是血肉疤痕的腕间正比划着一只锋利的匕首,此时鲜血滴答滴答顺着她手腕流了下来。
一时间宫人们俱是恐惧,纷纷跪伏在地。
“既然我这宫妃任人践踏,不如就让陛下回来看到我这具残躯吧。”
孟破挑着眉头,锋利的匕首“噔”一声落了地,而她腕间的血也越来越多。
“本宫死前说的可不只是遗言,还会说你邹统领今日如何逼死了本宫,唉,人生转瞬即逝,想来不过二十五年,便看到了尽头。”
她语气幽然,却刺得邹老屠和刘项马两个人太阳穴一凸一凸的。
邹老屠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把安太医放进去,让他给贵妃治伤,至于这个宫女——”
他话音一转,正想要扣下如意,就听孟破的嗤笑声:“如意可是你们家陛下派来的,你要亲自打他的脸?”
邹老屠意外地看了眼地上的粉装宫女,将她也放了。
刚踏进宫门,如意就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了孟破脚边;“娘娘,是奴婢没用,这才连个太医都请不回来——”
孟破一只手止住她,眸间划过狠厉,看向宫门外的两个将领:“邹统领和刘将军今日的本事,本宫是领教了,我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她话音刚落,顺子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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