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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废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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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机器人飞出洞穴后转了个身悬浮在高空，通过它实时传回来的画面程芯看到了一道瀑布。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两句诗，两三岁学唐诗启蒙时懵懵懂懂不知其义。即便是长大了也只觉得诗人描写夸张，现实哪里有那样的仙境。但现在诗句拥有了具象，而且就在她眼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诗人的描写太传神了，只有真实见过才能读懂诗人的浪漫。
借着和苍蝇机器人共享的视觉欣赏着这一美景，她不由地感叹诗人用词之精准。然而下一秒她意识到了危险，虽然她的视觉早已飞出洞穴，但她的肉/体还在那一苇皮筏上。
那道瀑布是一个陷阱，用身临其境的视觉骗过她的大脑。
“快、减速！”
程芯大喊着，随即奋力朝洞内反向挥动木桨。
程燃计算着距离将皮筏的套绳抛向洞穴两边的石笋想借此固定住皮筏，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激流裹挟着皮筏马不停蹄奔着断崖而去。
眼看皮筏就要冲出洞口，程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皮筏冲出洞口的一瞬间，程燃飞身单手拎起她跳出皮筏，他的另一只手掌从掌心打开弹射出一柄飞爪，钉入了洞穴上方的岩层。随着一声冲破天际的巨响，皮筏与百米瀑布玉石俱焚了。
程芯被程燃夹在胳膊下，身体像只煮熟的虾死死地弓着，她眯着眼睛从眼缝看了看，很快又捂住了眼睛。危机并没有解除，两人仅靠一根绳索挂在洞口，这大概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来由吧。
“现在……怎、怎么办？你会、会飞吗？”出师未捷身先死，一想到自己可能死在离自由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程芯很是不甘，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注视着程燃。
“不会。”
程燃不会撒谎。
“唉……”
程芯叹了口气，她暗自发誓自己要是能活下来，一定要研究出上天入海无所不能的机器人。
程燃将她抓牢，同时分析着地形，洞穴出在半壁悬崖之上，两侧同时悬崖峭壁。严格来讲上天入海他都做得到，他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不会有所损伤。但胳膊下的人类的血肉之躯限制了他的发挥，强行降落只怕到时候她的尸骨都拼凑不齐。
“大哥，你还没想到办法吗？”
时间过了快半个小时，悬空的感觉就像接受一把钝刀凌迟，程芯身心俱疲，时刻担心着程燃一个不小心松开了手，或者维系他们生命的绳子突然断裂。
程燃无法分辨她此刻这声大哥的语境，但这个称呼显然使他受到了鼓舞。通过演算，他选择了生还率最高的一个办法，依靠固定的绳索从瀑布水流量最小的一侧索降。
“索降。”
不等程芯反应过来，程燃已经拎着她荡出了洞口，下一秒绳索陡然下滑，二人挂到了瀑布之下。
“啊……”
尖叫到后面变成了无声，程芯张着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出胸腔跃下瀑布摔了个稀碎。
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不仅淋成了落汤鸡还呛了水。
“噗……咳咳……”
程燃身体倾斜替她挡住了大部分水流，确定她可以承受后继续放出绳索下降。
降着降着，他突然停止不动了，程芯觉得奇怪，试探性睁开了眼睛。
“绳索不够了，还有十五米，你抱紧我，瀑布下方的水潭很深不会有事。”
程芯心脏一抽，差点没缓过来，他这是打算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不等她拒绝，程燃收回绳索将她揽入怀中，以自己为垫背向着下方深潭仰面一倒。
“嘭！”
两人跌入了潭水中，溅起的水花足有一米多高。
程芯沉入谭中片刻又浮了起来，就像谭中被巨大冲击力震晕浮出水面的鱼一样，奄奄一息。
随后她被程燃捡到了岸边的大石头上，程燃在她胸口按压了几下，她喷出几口水活了过来。
一醒过来她便扬起拳头捶了程燃几下，直到掌心泛疼，她才如刚出生的婴儿般声音洪亮地哭出了声。
“呜呜呜……”
从冬眠中苏醒两年来，她被迫接受了自己残缺的身体，接受了时间对她的遗忘，以及父母失踪等等一系列悲惨的事实。
期间她曾暗自神伤，也曾躲在无人角落掉过眼泪，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放声哭泣。泪腺遽然决堤，泪如泉涌，好似要将这两年，或者说这几十年的委屈倾倒干净一样。
程燃茫然无措，资料说人类哭泣是一种情绪表达，他任由她捶打宣泄着。
哭到半程，想到自己在一个机器面前哭有些丢人，于是她猛地抓起程燃的手臂，脸埋其上不停蠕动，鼻涕眼泪全蹭到了他白色的制服上。
程燃拧紧眉头，却也没推开她。
又哭了许久，直到眼泪干涸，一边打嗝一边哭不舒服程芯才停下来。她甩开程燃的手臂，迅速扭头擦干泪痕，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瞪着眼睛嘴里还不忘放着狠话。
“不许偷看，不然挖你眼珠子，嗝……”
狠话的威慑力被响亮且悠长的打嗝声大打折扣，就像一头凶神恶煞的狼冲敌人嗷了一嗓子，结果敌人听到的却是猫叫声。
喵喵。
狼狈归狼狈，但压抑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的感觉确实身心轻松，她张开双臂躺在石头上感受着新世界的气息。
这时苍蝇机器人扶摇直上传回了这一区域俯瞰图，莽莽群山望不到尽头，葱葱郁郁的密林遮天蔽日。
穿越丛林的惊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地下暗河，程芯不想再遭罪，她重新盘算着路线，忽然她激动道：“小溪！我们跟着小溪走一定能回到城市。”
程燃对此没有异议，人类文明大多建在河流下游开阔地带，她这条路线最快也最稳妥。
不过他有些好奇她是如何做到哭笑切换自如的，带着疑问他在她的观察日志中记录下了一个要点，爱哭。
山涧小溪，流水淙淙。程芯不时在溪边的怪石上跳来跳去，不时赤脚踩着溪水，不时驻足眺望两岸的风景，欢快跳脱的模样活像一只林间小鹿。
山水相伴，如此秀美的景色在这个未来是不是稀松寻常？
程芯满心期待着，她曾生活的那个时代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日益严重，人类对自然的掠夺达到了巅峰，这样的绿色宝库她只在新闻报道中见过。
小溪一路拉帮结派，不断壮大势力，冲出山谷后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边，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迎着夕阳并肩而立。
“根据卫星地图标记，这里应该有一座城市。”程燃放出地图，并且调出了这座城市昔日的面貌，然而目之所及一马平川，根本没有高楼大厦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河风太过猛烈，程芯搂紧胳膊打了个寒战，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加浓厚了。
她望着河中央仅剩的一根拦腰截断的桥墩，又迫切地踮起脚张望着河对岸。苍蝇机器人掠过河面进入了城市旧址上空，传回来的图像揭开了它的真容。整座城市似乎被某种力量被夷为了平地，犹如怪兽袭击后的废墟，断壁残垣触目惊心。
“可能这座城市遭遇地质灾害整体搬迁了也说不定，我看着就很像泥石流灾害的遗址。”程芯自我安慰道。
“警告，检测到微量核辐射，请立即开启防护罩。”小A的投影与夕阳融为了一体，银白色的头发泛着金光。
小A这句话无疑斩断了程芯心底最后一点希望，她腿脚一软跌坐在了河岸上。
所有的痕迹都在告诉她这不是什么自然灾害，而是一场核战争的遗址。
“爱哭鬼，胆小鬼，这点点核辐射只要不是长期生活在这里对你根本没有影响。”
原本总以半身像出现的小A幻化出了全身，她比程芯稍矮一点，身上是和程燃同一款是但不同色的制服。她走过波光粼粼的河面来到程芯面前，探出两根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程芯任何没有反应，连小A的吐槽都没有反击。
一旦爆发核战争，大城市和军事要塞首当其冲是第一打击目标，这座边陲小城都没有逃过核打击，那么中东部的大城市呢？是不是早已荡然无存了？
程芯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小A察觉到了程芯的情绪异常，和前几日瀑布历险时大声痛哭不一样，那时她只是觉得委屈，现在她浑身透着无声的悲悯。
“嗡嗡嗡……”
突然上空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轰鸣声，程芯不自觉捂住了耳朵，她抬头一看，只见什么东西正从不远处的山脊飞过来。苍蝇机器人捕捉到了它的模样，那是一艘橄榄球形状的飞船。
飞船以近光速的速度飞过他们头顶，低空飞行搅动的空气掀起了一阵狂风，程芯幸好有程燃拉着才没有滚到河里。
狂风过境后，嗡嗡声并没有消失，程芯循声望去，只见那艘飞船悬在废墟上空。她握紧拳头，紧张到了嗓子眼，飞船上会是人类吗？她是不是得救了？
飞船下方开了一道口，接着程芯看到八个人全副武装从飞船里跳入了废墟，他们毫发无损的抵达地面后各自散开潜入了废墟之中。他们随身携带着采集样本用的工具，似乎在废墟中采集什么。大概两分钟后，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八个人在飞船下集合准备离去。
程芯紧握的拳头一松一紧，她跑到了河堤上双手卷成喇叭高声呼喊道：“这里！喂，这里有活人！”
她一边喊一边挥着手，那是人类，是她的同类，和她一样拥有易碎灵魂和躯体的同类。
但距离太远了他们没有听见她的呼救，她急得来回跺脚，这是她唯一脱离险境重回人类社会的办法了，她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发现她，并带她走。
程芯猛然想起了什么，她宛如失了魂般跌跌撞撞跑回程燃身边，从他背上夺过背包翻找着，终于她在背包底部找到了一把信号枪，
“砰！”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与飞船擦身而过冲上云霄，炸裂开变成了灿烂的烟花。
这下对面的人果然注意到了她，他们穿过废弃的街道向她所在的方向跑来，眼看着他们就要看到河这边的她了，突然一道身影以闪电之势冲过来拎起她飞快躲进了岸边的芦苇丛。
程芯被程燃捂着嘴，身体也被他禁锢着，她不停挣扎，她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又急又气的眼泪不争气地冒出了眼眶。最后她逮住一个机会一口咬破了他虎口处仿真皮肤，在里面的金属上留下了两道牙印。
小A和程燃交换了眼神，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程芯脑海出现了小A的声音，可她并没有看见小A说话，这一发现使她停止了挣扎。
“嘘，他们并不是你的同类，我没有检测到他们的生命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