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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灰姑娘的红舞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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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会产生一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并且能准确描述出这些因何而起。低血糖让我眩晕，恐怖电影让我眩晕，方向的缺失让我眩晕。那种感觉就仿佛脱离宇航服漂浮在太空中，直至爆体而亡，皮屑与粪便都被焚烧殆尽。
然后还有什么？
杰罗姆·瓦勒斯卡。
我想起他的眼睛，猫一般略带晶莹绿光的灰色地带。
眩晕感更强烈了。我不得不靠闭上眼睛来缓解这种症状，但脚下的步伐分毫未停。路上仅存的行人诧异地看向我，仿佛末日来临需要脱离地球般不停歇。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座城市将溘然而逝——
瞧瞧那些手拉手并排站在天台上准备纵身一跃的那些人吧，真希望此刻能出现个什么超级英雄拯救一切。
或者正义的大人物，总之不会是我这种冷漠无情的旁观者。
我必须逃离这里，我想。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急切剧烈的奔跑，以至于鞋子弄丢了一只。
没有人追上来。
我回过头，身后的扎克餐馆只剩下一点渺小的灯光。
一辆车从我面前驶过，我没有鞋，下意识迷蒙地转了个圈圈。车主用鸣笛声警告我不要再继续触犯交通规则。
我所在的地方是哥谭。
来往的跑车没有一辆是南瓜形状。
即使缺失了一只鞋也不是仙度瑞拉。
但如果杰罗姆在，他就一定会帮我搞到新鞋。
我脚趾头僵硬地动了动。
大腿根突兀传来了极具剧烈的痛楚，我低头看见血液顺着大腿慢慢向下流，一直到沾满了泥泞的脚踝，不用伸手探进裙子就知道那些蜈蚣一样狰狞的疤痕在奔跑中裂开。
杰罗姆丑陋的名字像一块正在焚烧的烙印。
我身上的所有苦痛都是他加注给我的。
然后还有什么？
爱情。
瓦勒斯卡先生的爱情。
他一直在我脑海中独舞，可是为什么我不能旋转着加入呢？
——我想和他牵着手在月球上跳舞，像杰克和露丝那样。
玛格丽特在临死前向阿尔芒寄出了一封信，瑞特永远也抗拒不了斯嘉丽的吻。
我得找回我的鞋。
从奔跑到停下只历经了短短十几秒的犹豫，我再次咬牙朝远方微小的、仿佛将要消失的灯光跑去。汽车尾气熏黑的地面上处处都是泥泞和水坑，漂浮的垃圾袋。唯独没有我的鞋。路边的野狗可能把它叼走啦，或者被流浪汉踢到了不起眼的小角落。
我回到扎克餐馆。这里好像爆发过一场冲突，前台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我看见那个黑人按着杰罗姆强迫他跪在地上头往后仰，特朗布尔正狞笑着端起一碗冒着热烟的汤。
杰罗姆在乞求。
他那样惊恐地挣扎，仿佛令他害怕的所有东西都被唤醒。瞳孔放大，像一只惊吓过度的猫咪。他曾经做为施暴者把别人逼到过这般境地，如今他尝到了情形反转的滋味。那一刻他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
我心跳的节奏漏了一拍。
几乎没有犹豫，在特朗布尔将汤碗倾斜的前一秒，我出其不意地窜过去一把夺走他的碗。四个指尖插进滚烫的浓汤中，我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被烫起了泡。
我浑身在颤抖着，但我肯定这不是因为疼痛，杰罗姆惊愕的眼神让我在瞬间产生了一种类似野兽负伤的感觉。
白色蒸汽凝聚在我的手背上，覆盖上一层温热的小水珠。浓汤上一层滚烫的绿色气泡爆炸，溅上我的手腕。黑人放开杰罗姆就要上来抓我，我如梦初醒般尖叫一声把汤全部泼在了离我最近的特朗布尔身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痛苦地哀嚎起来，不顾形象地开始脱被溅上热汤的衣服，“你在保护这个城市最邪恶的变态吗？”
“给我抓住她，我要把她的双手绑起来一直浇开水直到浇熟！”
我身体紧绷，面露凶相地朝后退了两步。
黑人壮汉朝我扑过来，我灵巧地跳到一张桌子上，在他对我腿伸出重量级的一拳时用力蹦起来，踏着他的肩从身后一脚把他踩趴。他手向后伸，攥住我光裸的脚踝像是提小鸡仔似的把我倒提起来，我用另一只脚朝他的眼睛踹去。
“不错的提议呢，舅舅。”
杰罗姆如同幽灵般冷漠的声音令我僵硬地回过头，“你总是不知道怎样保管好危险物品。”
特朗布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迅速想要上前踢走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枪，但是杰罗姆已经先他一步拿到了它。
“别动——”他蹲在地上一副无赖模样地举起枪，语调拖得慢条斯理。
特朗布尔被迫举起双手，“别开枪。”
“我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佩奇。”杰罗姆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我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令人胆颤的寒意，“回去再找你算账。”
他一枪解决了将我倒提着的黑人，那个可怜家伙甚至来不及举起双手就死不瞑目地向后栽倒，脚踝上的力度一松，我脊背也重重地磕在地上。
“重温童年的时间就到此结束吧，舅舅。我承认，你刚刚的确有一瞬间让我回想起小时候的阴影——你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吧？”
杰罗姆微微噘嘴时，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股孩子气的天真无邪，虽然他嘴角两道上扬的狰狞伤痕让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
“我不知道。”特朗布尔慌张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黑人，语气愤怒而生硬。
“看来你把这条不重要信息当成你的保命牌了，”杰罗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语调诡谲，“但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
他眯起眼理所当然地开口，“佩奇，去把桌子上的两碗汤热热。”
哦。我揉着腰站起来，乖巧地走过去。
“不不，我看见了更好的东西——漂白剂，去拿那边角落里的漂白剂，”杰罗姆瞳孔微微放大，语气跟个变态似的兴奋，“拿过来灌进他嘴里。”
你的思维能不能不要这么跳？
于是我照做。特朗布尔在拧开的漂白剂凑到他嘴边的那刻心理就承受不住地大声呼喊：“我说——我说，她选择了圣伊格内修斯学校。”
“噢。”
杰罗姆乖巧地点点头，翻了个白眼，“记不住，写下来。”
可惜他没办法写下来了。
之前的那声枪响吸引了一个穿着矜贵的少年，在看见杰罗姆将枪抵在特朗布尔的头上时，少年愤怒地出声制止：“住手——”
“呃？好吧，本来你还可以多活一会儿的，舅舅。”
“什么？……”
杰罗姆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食指扣动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