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我恨熊孩子 ...
-
扎克餐馆。
“那怪物杀了我妹妹,如果我见过他,你们只会听见他的惨叫声。”
男人不掺一丝感情的冷淡发言令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建议给我们打电话。”
特朗布尔是杰罗姆的舅舅,他说一旦有任何关于他外甥的消息就会上报给警局——可事实上杰罗姆就在这里,我和他缩在同一张桌子底下,黑红色系的皮质椅很好地遮挡住视野。
我应该在此刻呼救!我当然要这么做,趁警察还没有离开之前!
但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一件冰冷的玩意正抵着我的脑袋。杰罗姆是个疯子,他早就提前将保险栓扣响,我真担心他在我头上留下两个血窟窿,这可不是什么漂亮的死法。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忽略不计。希望在我心中挥着翅膀飞走了,像一对儿鸽子。杰罗姆单手扒住桌沿慢慢地探出半个脑袋时,比僵尸窜出土还要恐怖。
“你应该庆幸警察没有检查桌子底下,扎克舅舅。”
他庆不庆幸我不知道,反正我挺失望的。我坐在皮椅内侧趴在窗边看着餐馆外的景象,杰罗姆轻快诡谲的语调成为了一切混乱与暴动的背景音。
“粘着很多口香糖,这肯定违反健康法规什么的。”
嗯?
他匪夷所思的脑回路令我呆呆地回过头,入目所见,杰罗姆扣下来一块脏兮兮的玩意随手扔进嘴里,嚼嚼嚼。
我:“……?”
这一套动作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我没来得及阻拦他,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和精神都受到了强烈的污染。
“住口!你在搞什么?”
眼见着他似乎还尝到了残余的甜味,微蹙的眉头慢悠悠舒展开。我忍无可忍,一把按住杰罗姆的双肩,不顾一切地摇啊摇,“你给我吐出来!快吐出来!”
“嚼口香糖……”杰罗姆被我摇得晕晕乎乎,手中的枪甚至有些拿不稳。
我生怕枪走火误伤到我,于是避开他的手臂使劲往他左侧钻,扶住他肩膀的同时大腿压在了他腿上。这样离他太近,造成的结果就是杰罗姆吐出的口香糖,正好落到了我的头发上。
我的,头发上。
“这是别人嚼过的!”
我目眦欲裂地将沾着口香糖的头发连根拔断,同时不忘教育杰罗姆。我觉得他真的就像个熊孩子,一刻不看住他就能干出一些令人头疼的迷惑行为,“你怎么啥玩意都往嘴里送啊?你再这样我真没办法和你愉快的进行kiss了。”
“Aha?”杰罗姆歪了下头,沙哑低沉的声线愣是被我听出了好奇宝宝的天真无邪感,我觉得我的滤镜一定是太重了。
“为什么别人能嚼的我不能嚼?”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这个问题。
对面的特朗布尔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我俩,我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你以前吃过屎吗?”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没有。”
杰罗姆的这个回答让我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不予理解地翻了个白眼,“噢,在来之前你一定磕过什么药,让你脑子如此的不清醒,佩奇。”
我很清楚我没嗑药。
在来之前,我们遇见了从钟表店出来的疯帽匠,他用他的新表催眠了一对新婚夫妻。
这实在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疯帽匠用无辜的人做他仇恨情绪下的牺牲品。但对反社会人士来说,道德无法成为约束他们的条条框框。
譬如杰罗姆,在听完疯帽匠的计划后说了声酷,然后轻松地弄断了那对夫妻的手指,取下戒指,分别戴在了我们的手上。
尺寸挺合适,仿佛为我们量身打造。但是我不能接受他这么残暴的手法。我满脑子都是血,少了皮肉阻隔的白骨,掉落在地上的一小截指头。
以及被催眠的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脸。
“你来这里绝对不是和我叙旧吧,外甥。”
特朗布尔阴鸷的声线把我拉回现实。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倒霉妻子的血液已经干枯成一层红色的痂。我用小拇指抠下一点点,那颗心型钻流转着略微有些黯淡的光,仿佛在吟诵我和杰罗姆另类的爱情。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不,就只是叙旧。”杰罗姆诡谲地翻转着枪,像课堂上无聊翻转着笔的学生,觉察不到丝毫危险性。
他似乎还真彻底忽视了两者的区别,当枪转到他那头又不小心走火可会产生类似俄罗斯转盘的悲剧。他用诙谐的口吻诉说着他糟糕的经历,我却思考着打碎折叠窗逃跑的可能性是多少。
“舅舅的厨艺一向很好,让我想起还在马戏团的时光,孩子们总比胆,看谁敢溜进炊事车里偷吃你的小饼干。你还记得你那天,抓到我后做了什么吗?”
杰罗姆慢条斯理地摘下一只手套,用指尖在三碗汤间试了试温度。选了最合适的一碗用小勺子从容地舀了起来,时不时喂我一口。
“你做了一道汤,特殊佐料是什么?”杰罗姆将下巴靠在手背上,苦思冥想地陷入回忆,“对了,杰罗姆的手。”
我瞳孔骤然紧缩。
“你把那只手摁进了滚烫的鸡汤里——那气味,让人流口水。”
杰罗姆的语调不再是波澜不惊的叙述,而变得暴戾而充满仇恨。坐在他对面的特朗布尔却没有露出这种情况下该有的恐惧,反而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仿佛局势在他的掌控间。
“你喂我吃的食物也真是五花八门,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把我打倒在地上,往我嘴里塞泥巴,然后用透明胶沾住,逼我咽下的滋味。”
杰罗姆略微将头低下一些,从那个角度我只能看见他阴鸷无光的双眼,不包含任何意义或特殊情绪,就单只是愤怒。
愤怒。
程度非常严重。
两个人双双笑起来。我感到久违的恐惧,坐得稍微离杰罗姆远了些。
我觉得特朗布尔在此时应该道歉,即使这些话对杰罗姆苍白无力。出乎意外的是他没有丝毫愧疚感,不论从神情还是言语,哪怕是出于求生欲的假惺惺,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真是个好故事呢,外甥。”特朗布尔语气嘲讽地说着,听起来比杰罗姆那样的通缉犯还要狠毒,“但你不好奇这碗汤吗?”
他半侧过身子,一条腿翘起来,“你不好奇你正在喝的这碗汤,原本是准备给谁的吗?”
杰罗姆垂下眼,幅度微不可见地眨了眨。
他觉察到不对劲,可他刚将枪指向特朗布尔就被一个早已站在背后的黑人壮汉钳制住身体,对方击打他手臂时甚至发出了骨裂般的声响。
“噢——”
伴随着特朗布尔聒噪的笑声,杰罗姆的枪掉在地上。黑人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前台的桌子上,像捏鸡崽似的掐住他的脖子。
他徒劳无力的挣扎倒是挺像沙滩上缺水的活鱼。
我想。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反应过来,我趁这个间隙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