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已死》阿嵬

4、第四章 第一个通关者

　　站定在空位处，主持人将铁盒里的筹码倒出来。一共是……一枚。

　　他将筹码交给3号。3号看着筹码没动，半晌后，才接了过来，投入箱中。她不阴不阳地讽刺道：“你们就耗着吧。所有人都能因为继续耗下去而一起通关。”

　　“我，给的。”7号说起话来有点别扭，口音偏重，有点结巴，“下把，给、给你四个……”他贪婪瞅着，言语暗示。

　　3号猛拍了把桌子：“谁要你的筹码！主持人、主持人，这种人……”她手抖地指着7号，却咬牙反应过来，“都是恶心的死癞蛤蟆。”她掏出筹码就要往7号砸去。

　　“是我给的！”2号焦急起身，如法炮制主持人的说法，“我前面一句是假话！”

　　3号：“……”她瞪了7号一眼，7号仍蜷缩在那里，腰似乎弯得更低了。她狠狠将筹码塞了回去，生硬朝2号点了点头。

　　游戏的进行更难了。观望的人居多。大家并不想在局势不确定的情况下，去帮助一个陌生人通关——无论对方说出什么样的故事。

　　合作和阵营，比故事内容远远更重要。

　　4号偷看了眼1号，见他没什么反馈，也选择了弃权。

　　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需要有一个突破口。沉吟片刻，5号整了整不舒服的帽子，沉声说：“我会给每个送我筹码的人回馈相同数量的筹码。”他接着添了句假话，“以上的事我做不到。”

　　如此一来，为了使第二句话成为必然的假话，他就必须履行第一条承诺。

　　这像是等价交易，一场光明正大的作弊。假设有一个人投入了4枚，他再回馈4枚，大家就都能顺利通关。

　　丹姮多观察了他一会。

　　他肩膀宽厚、坐姿挺拔，帽子边缘露出寸头长短的鬓发，黑中夹杂着灰白。颈纹偏深，肤色棕褐，像是长年在外日晒。但声音中气足，应该在四十至六十岁左右的年纪。似乎是个稳重的人。

　　他给了主持人一枚筹码，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从小长在山野，家附近有一条长河。”他陷入回忆，“我每天都会去山间河边捡各种各样的石头。我喜欢它们的纹路、各式各样的触感，将它们捧在手中就能感觉到宁静。”他虚握了下手，稍稍停顿，“我把喜欢的都收藏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扔掉它们。”

　　“在不同的环境下，石头的形状、颜色和成分都不一样。”他笑了一下，自我调侃道，“所以，只要给我一块石头，我就能分辨出它们的来源地。”周围响起零星几个配合的笑声。

　　“我还有块最喜欢的石头。”5号握住双手摩挲，声音充满怀念，“是在家门口捡到的。它不大，外面看起来是白色的，里面却有彩虹条纹。嗯，很值钱。”

　　“它一直是我的幸运石。”面具的遮挡下，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越来越放松，“它陪伴我参加了高考，让我获得了好成绩。它参加了我的婚礼，让我拥有了美满的爱情。在外出工作的路途上，我也一直带着它，幸运地从一次泥石流里毫发无损地逃脱。后来，我把它打磨得漂亮些，送给了我女儿。”

　　“但她不喜欢。”5号慢慢低下了头，伸进衣服口袋，好像握住了什么，“我只好自己带着。不过，要是这次石头保佑我通关，她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讨厌了吧。”

　　他的故事讲完了。

　　规则判定，通过。

　　大家开始投筹码。在最后的结算时，5号一共收到了……26枚筹码。

　　他通关了。5号舒出一口气，道谢道：“谢谢大家的信任。”随意补充了句假话后，又问众人，“烦请各位告知我，各自都送了几枚吧？”而后又说了一句谎。

　　3号靠在桌沿托腮，率先开口：“投给你4枚。上句话是假的。”

　　2号攥住书，紧随其后：“我也投出了4枚。上句话是、是假的。”

　　4号天生有点撒娇似的语气情态：“我和她们投了一样的。但上句是骗你的啦。”

　　7号抬起脑袋看了5号一会，举出四根手指：“我投，你，这么多。我，没，投。”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已经有16枚了。

　　丹姮刚要说话，1号就高高举起了权杖，懒洋洋拖着调子：“我投给你4枚筹码。”而后，再也没有补充一句话。

　　这句话……是假的。丹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他。扰乱这场游戏，有什么意义吗？

　　不等她想出头绪，一直近乎隐身的6号也开了口。歪斜的巨大王冠顶在他的头上，画着火焰的红色披风像是着了火。他扶了扶眼镜，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情愿：“我投了4个筹码。我没投4个筹码。”

　　丹姮说：“那26枚筹码里，有4枚是我投的。”她陷入思索，“刚刚那句是假话。”

　　筹码……少了两枚。

　　唯一还没说话的8号抓着扶手，待众人的目光集结过去，他没被遮挡住的脸颊肌肉不住地抖动：“你们、你们都和他合伙。”他切切地磨牙，像是要吃人，“你们合谋害我，害我！”说完两句，他慌张起来，四处打量，唯恐因为自己说了实话，而被夺走部员的身份，“不，不，我是说，我是说……”他汗流浃背，怀疑的目光扫略过周围，防备地抱住自己，“我也投了筹码。我也投了……”

　　3号吃吃地笑。她拨弄着桌布，懒得多给8号一个眼神：“你这样的素质水平，就别来参加这种游戏了。”她轻蔑道，“对，5号私下和我们联盟了，我们都在合伙害你。”

　　8号盯着她。他期待地盯着，好像在等3号因为违反规则而被剥夺身份。

　　但什么也没发生。

　　一分钟后，他哀嚎一声，痛苦抱着脑袋。

　　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5号看着他的表现，微微摇头，不再多言。他清清嗓子，询问1号：“是你投了两枚吗？”再补了句无意义的假话。

　　大家都证明了自己话的真假，只有1号是在赤裸裸地表现出——他在说谎。

　　“这样做没什么意义，只会让我们都通不了关。大家一直在说真话。”5号长长叹了口气，“我是真心希望大家都能一起通关的。”但他仍不得不加一句违背内心的假话，“我不是真心这么想的。”

　　拖得越久，犯错的可能性就越高。尽早完成尽早结束，才能更快、更安全地通关。

　　1号笑了。他答：“是哦。”

　　……还有人在说谎。究竟是谁？究竟是……

　　“我们必须要继续进行了。”主持人看好戏似的地开口，“规则里说，不能停留太久。”

　　还有一个说得有明显问题的，就是7号。他说的话，只能保证他一定投了，却不知道他究竟投了几个。

　　6号交出一个筹码。已经确定了5号会还给他4枚筹码，他没有耽搁的必要。6号扯了扯麻烦的衣服，随便说了一个：“我喜欢我妻由乃。她温暖博爱。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就被她可爱的外表迷住了。我有个朋友还画了她的同人画。”

　　干巴的叙述很快结束。一分钟后，主持人摇起头。6号的故事不符合主题，不能进行投票。

　　“这是关于我自己的。”6号争辩，“我通过了。”

　　“主题是‘与众不同的快乐’，你不符合。”主持人不为所动，“你说的都对。”

　　这种说法只是用来糊弄的。6号揪了揪头发。他确实喜欢我妻由乃，但他喜欢的女角色太多了，他就是随便挑了一个说。但“与众不同”、“快乐”，哪里不符合？这就是个小众爱好；哪怕喜欢了很多角色，当时喜欢那一个角色的心情，也是快乐激动的啊！

　　他嘴唇动了动，还是不太服气：“我不明白。我的答案符合题意，应该拿满分。”

　　“……故事不是做题。”2号小声说着，看向6号，“像选择填空题那样有标准答案。故事需要真挚。”她抿抿嘴，“它和你的人生无关。”

　　6号陷入了沉默。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连判定都不通过。他听到了2号的话，但他仍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扣题了，而且答案都是模仿3号的方式。为什么会有不同的结果？！而且什么真挚，什么要和自己的人生相关……

　　他根本没有所谓的人生。6号说：“我弃权。我不是6号。”他无动于衷地想：什么样的才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