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已死》阿嵬

2、第二章 游戏即将开始

　　整个空间都被高压的沉默笼罩。丹姮松开攥出皱痕的幕布，转过身，盯着那一排由星盘与月组成背面图像的塔罗牌。摆钟的指针一格又一格地跳跃。她警惕抬起头，保守问：“……抽一张牌？有什么用？”

　　“选择你的身份。”神秘人僵硬地将牌举高了些，说着意味不明的语句，“选择你的命运。”他做出介绍的手势，让出空间，让她看清在场的其余八个人，“和他们一样，扮演你一个你注定会成为的角色。”

　　“这是什么地方？”丹姮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放松，“我只是进来躲雨。外面的风很大，而且有点冷。”

　　桌旁的其他八人中，一个披着胜利披风、肩上插着六扇旗帜的男人用力拍打着桌子：“怎么回事？只剩下五分钟了，到底开不开始？！”他的靴子一黑一白，上面还画了一对狮子，“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8号。”神秘人回望，低沉警告，“游戏开始前，请保持安静。”

　　8号位的男人偏瘦，身高中等，桌上竖着他的序号摆件。听了神秘人的话，他收了手，单脚点地抖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们都在赶时间。”

　　“哈哈！”神秘人笑了声，对峙道，“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这是最快的方式。”

　　8号动作停滞。三秒后，他坐回椅子上，梗着脖子嘟囔：“你没有这个资格！你没有资格让我离开俱乐部，这不符合规定！”

　　“但你可以主动离开。”3号位置的女人戴着兽面具，顶上长出恶魔的角，低V的黑色长裙点缀银饰，狂野又性感。她单手绕着自己的头发，笑着说，“这是所有人都有的资格。”

　　战车双手环胸，昂起头偏向一边，冷笑：“人要有自知之明——比方知道自己智商低，就要学会多闭嘴。”

　　3号的手停了下来，冷冷望着8号。

　　哒，哒，哒。秒针不停转动。距离晚上九点，还有四分钟。

　　“这里是「谎言俱乐部」～”沉寂过后，1号位的男人懒洋洋窝在椅子里，举了举手中缠蛇的苹果头权杖以示意，“每个人都要有一张身份牌。没有牌的人会被自动淘汰。”他瞥了一眼钟，“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丹姮顺着他的目光随即看去：“如果被淘汰……”

　　神秘人横穿其中，挡住了她的视线。他将牌收拢在手中，压低上半身，像在诱拐孩童般语气微妙，纸做的脸上笑唇咧得越弯：“……也许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哦。”

　　话音落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继续说话，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逐渐明显起来。

　　丹姮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遮挡物，让她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她问：“这是场游戏？”神秘人刚才提到过。

　　“当然。”神秘人答。

　　“这场游戏，一共能有几个胜利者？”她问，“失败者的惩罚是什么？”

　　倒计时三分钟。

　　“失败的人将被俱乐部除名。”神秘人有问必答，“至于获胜者的个数……”

　　“好了，”3号位的女人再次开口，“别再继续问东问西了。你要想参加，就赶快抽牌；你要不想参加，就到一边去。”她不耐烦地说，“你不能一直浪费我们的时间。还有你，主持人，我们的游戏规则到底什么时候宣布？”

　　紧绷的气氛没有任何缓解。主持者恍然大悟般：“你说得有理。那么现在……”

　　“我参加。”丹姮说。她盯着主持者手上的牌，“请你重新洗一次牌吧。”

　　“……明智的选择。”主持者缓慢地打量了她一会，将牌放到桌上再次打乱抹开，“多一个参与者，就是多一个朋友。”洗牌结束，他摆出请的姿势，“抽出牌后，尽量别给其他任何人看。以及……”他拖着长长的调子，“保管好它——它非常重要。”

　　丹姮抽出一张，隐蔽看了眼——命运之轮，逆位。

　　“你要穿着符合你身份的衣着，否则将被视为违反规则。”主持者说，“更衣室要往左走，它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间，上面有门牌。”他恶意笑了声，往主位走去，“希望你抓紧时间……规则只会宣读一遍。”

　　倒计时两分钟。

　　“怎么样的衣着才算……”

　　“保持安静！”主持者高声打断了丹姮的话，将一块电子屏挂上了后面的幕布，如迎接神明般张开双手，“让我们等待绝对规则的降临吧！”

　　他是故意的。

　　丹姮抓紧手里的牌塞进风衣口袋，撩开帘子就要往左侧的通道走。但后面却有声音叫住了她：“等等！”是1号。他握住花哨权杖的尾端，往通道深处指了指，起身离开座位，说：“我陪你去。”

　　“……等一下！”4号也是位女性。她的发间插着一枚弯月亮，脸前蒙着白色的细纱。她焦急地扶着桌沿站起，声音软糯，有点咬字不清，“……1、1号为什么要跟着去呀？那个姐姐要换衣服，跟去……不太好吧？”

　　主持者停下动作，和其他人的目光一同投向他们三人。

　　“既然如此，”片刻后，1号双手握住权杖背在身后，偏了偏头思索，往来的地方退了两步，“那我就……”

　　离游戏开场只剩一分半。时间紧迫！

　　丹姮呼出一口气，迅速抓住了1号的手腕，大步将他拖出帘子，往更衣室拉去：“麻烦你了。”

　　1号愣了一瞬，顺从跟在后面。他一边走一边调侃：“好强势啊，大姐姐。”

　　丹姮抽空看他一眼。他身材还算高挑，但有些少年人的单薄，连带声音也似乎显得轻薄。她将他带入更衣室，快速说：“谢谢你之前的提示。但对于主持人的说法我还是不太明白，希望你能给我一点解释。关于‘衣着’和‘规则’……”

　　原来的房间里，4号两手互相握紧放在腿上，默默低着头。

　　更衣室的道具和服装杂乱地堆在一起，几面大小不一的镜子无聊地各自坐落。

　　1号偷看丹姮的侧脸，似乎有点出神。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别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你抽到了一张身份牌吧？”他说，“选取一些能够代表那张牌的道具佩戴在身上，或者穿一套相关的衣服，让别人能够辨识出来你的身份就行。”绕了更衣室半圈，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衣着，理了理紫罗兰色的斗篷，补充道，“最好再挡住自己的脸。不过对现在你来说，应该已经无所谓了。”

　　丹姮埋进衣堆，飞快扒拉出一条超大的车轮项链，再抓了一件银色带帽长袍。她问：“为什么？我以为那是硬性规定。”所以所有人才会一致性地挡住。

　　“当然不是。”他漫不经心地正了正自己的舞会面具，“只是大家互相都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真实长相而已。至于’规则‘么……你可以把它视作神。’绝对规则‘是一场游戏必须遵守的部分，违反它就会被强制退出游戏。”

　　丹姮的手一顿：“假如被强制退出或者最后失败……”

　　“我也只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啊。”1号无奈，“不过，那种结果……”他的声音如乘风而起的风筝，忽得一飘，“应该没人想经历吧。”

　　丹姮脱下风衣，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往1号处瞥了眼：“谢谢你的解答，你可以回去了。”

　　1号：“……”他不满道，“……问完就让我走人？”黑心资本家都还会装一下。

　　“不是。”丹姮脱下衬衫。里面还有件中长款的黑色背心，没什么走光的余地。她将银色长袍往身上一套，而后解开原来的鲨鱼夹，抖开黑直的长发。她解释说：“快没时间了，你现在回去，应该还赶得上规则的宣布。”

　　“你说这件事啊，”他把玩手中的权杖，意识到她换好了衣服，重新转过身面对她，“那倒不用担心。在九点正式到来前，游戏规则不会出现的。”

　　丹姮将带车轮挂坠的项链挂上脖子，将长袍自带的兜帽往头上一盖：“刚刚的倒计时已经……”

　　“我比他们全都要早到一点。”1号说。

　　“所以……”他坦白，“闲着很无聊，就顺手把钟的时间拨快了五分钟。”他带着恶作剧成功般的兴奋，“可惜现在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我猜——一定非常精彩。”

　　丹姮：“……”哪来的捣蛋鬼！

　　她难言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年几岁？”

　　1号笑眯眯答：“十七，姐姐你呢？”

　　“二十七。”丹姮答。听说三年一代沟，从他不可预测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的脑回路之间，可能已经隔了一个白令海峡。

　　但走出更衣室前，丹姮仍微微停顿，低声道：“谢谢你的解答。如果你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尽管找我。”

　　1号再次背过手。他俯下身，从下而上仰视她的脸，似乎想窥视到点什么：“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回答你。”紧接着，他就退了一步，有点疑惑地说，“因为是真的很像啊。”

　　“像？”

　　“我有个小女朋友。”1号有点得意地说，“可爱，幼稚，认真，善良。你和她长得几乎……”他似乎更困惑了，“几乎一模一样。”

　　他划了划印象里女友的身高：“但她要比你矮几公分，头发没那么长，脸上的骨骼感没那么明显，而且……”他诚恳点点头，“她要年轻多了。你们也许是亲戚？”

　　丹姮：“……”她的母亲是独生子女；父亲有位姐姐，但远在另一个省份，已经很多年不见面了。远亲里也没有十几岁的小女孩。

　　但听了他的话，她总感到有点职业病发作，不由得瞟他一眼：“你还是高中生吧？”熟悉的大段话术信手拈来，“现在的精力还是放在学习上比较好。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等到高中毕业再在一起也来得及，不急于一时的享乐。就算早恋对你自己没影响，对你女朋友呢？不如先认真想想她的未来，一起好好规划你们的未来。”找到自己现如今最该做的事，也少来参加这种奇怪的游戏。

　　1号：“……”他哼笑一声，率先走在前面，“阿姨，你这么会教育人，自己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丹姮：“……”糟糕，把他当作自己以前的学生，嘴快了！

　　“……抓住现在比较重要吧。”撩开眼前漆黑的帘幕前，他兴致全无地说，“把一切想要的奖赏都推到未来，让现在的每一刻都去努力对抗自己幻想中的痛苦……”

　　他回过头，散漫问：“当回忆过去，你还剩下什么？”

　　昏沉的走廊里，丹姮几乎没入阴影，和它们融为一体。

　　“你什么都没剩下。”他一针见血，冰冷的结论几乎要刺进她的心底，“所有想要的一切，你全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