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雨云》黄金开口笑

6、第六章

　　“请问您找哪位？麻烦登记一下。”
　　程珉今天没有开所里的车，门口的保安见到陌生车牌立刻就拦了下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递了过去，“警察。请问华颐逸华先生住在哪栋？”
　　华颐逸的户籍地址就是当初的案发地，如今华颐逸出狱了却没有回来居住，他打算先来了解一下情况。
　　“华颐逸？”保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华……我们这里现在没有姓华的业主。”
　　程珉：“那以前呢？有没有？”
　　“那您要稍等一下了，我半年前刚来，得去问问。”保安让程珉先把车开进小区，然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保安：“警察同志，问到了，我们领导马上过来带您过去。”
　　程珉：“嗯，谢谢。”
　　不一会儿，一位自称是物业经理的男子从道路的尽头匆匆跑来，许由于体型的缘故，跑到程珉车前的时候已是有些气喘吁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让您久等了。小区有点大，您看是跟我走过去还是开车过去？”
　　程珉：“走过去吧，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不辛苦。”物业经理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拿出了一张类似宣传册的东西递给了程珉，“我叫季昆，这里面有我们小区的地图，您要找的华颐逸，以前就住在36号。就是这里。”
　　“这个小区虽然在市郊，但是算是别墅区里规划相当好的，别墅之间间隔都很大，彼此互不打扰。”季昆继续说道，“36号有点远，警官走这边。”
　　“你好，季先生，这是我的证件。”程珉点点头，“据你们门口的保安说，这栋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是，是。自从那家出了事，就没有人住了。业主也没有挂牌，就这么一直关着。”季昆虽然有些胖，多年的工作经验却锻炼出了优秀的脚程，程珉本就身高腿长，走的也不慢，但也就这会儿稍微翻了两眼册子的功夫，这个物业经理就走到前头去了。
　　“你在这儿有多久了？”程珉快步赶了上去，“关于他家的案子，你了解多少？”
　　“这儿还没人住的时候我就在了。”季昆说的颇为自豪，谈起当年的案子却不禁语气里带着些许沮丧，“华先生也算是我们第一批业主，只是没想到他那个儿子会出这样的事。这件事我们物业多少也有点责任，那一阵把其他的业主弄得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程珉：“你们的责任？”
　　“是啊，有些时候业主的隐私和我们想要推行的安全保障是有冲突的，说的俗一点，作为收钱办事物业，当然是以业主的意见为主。出了案子又会出现我们措施不到位之类的投诉。”季昆放慢了脚步，指了指左侧掩藏在树荫里的灰蓝色外墙，“不说了，不说了，警察同志，我们到了。”

　　程珉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路过的另一个门牌号，确实离眼前这栋房子有些距离，加上过于茂密的绿化的遮挡，两家人的生活空间基本没有任何交集。
　　又走了几步，整栋别墅的外观愈加清晰，包括那些浅色外墙上斑驳的红油漆印，在这梅雨季里难得的晴天里显得格外刺眼。
　　季昆：“这些都是案发当天就泼上去的，没能阻止他们也是我们物业的失职。”
　　程珉：“这案子是邻居先发现的吗？”
　　“不是，据说是那孩子直接把那些……东西寄给了他妈妈。”季昆说起这些案件细节还是颇有些唏嘘，“邻居都是被警车吸引过来的。”
　　这个细节程珉在卷宗里没有看到，报案人只是让警察直接去抓人，而警方到达现场的时候，华颐逸浑身是泥坐在花园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面前的大草坪被翻得惨不忍赌，到处散落着不明动物的尸体残骸。当时现场的照片触目惊心，当初血腥泥泞的草坪如今已经野蛮生长自愈成了半人高的杂草丛，什么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徒留墙上那些风雨难侵的油漆印，至今还在替人控诉着当日的残忍故事。
　　程珉突然就想起了那天躲在小区花园长椅下的那只流浪猫，此时胃里翻涌起怪异的恶心感，那天的记忆突然就跟眼前的外墙一样，被泼上了骇人的红色，像是被浸在了烟杂店深处柜子上的那瓶暗红色的杨梅酒里。

　　季昆：“警察同志，需要进去吗？我们有钥匙的。”
　　“暂时不用。”程珉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继续问道，“华先生，我是指华颐逸的父亲，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季昆：“倒是没有具体时间，据我所知他本来就不是经常回家，加上案发后警方就直接查封了这里，就更没有回来过了。之后华先生就派人将房子的钥匙交给了物业，本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程珉：“他除了交了钥匙，还做了什么？”
　　季昆：“好像还有派人定期来打扫吧，除了花园。”
　　这是打算让华颐逸回来继续住？华颐逸这个人本身性格就已经很奇怪了，在自己面前的割裂感就特别强，他父亲几乎没有在案件的记录里出现，像是笼罩在了层层迷雾之后。
　　“程珉：他们平时家庭关系怎么样？”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了解，但应该也不是太糟糕吧。”季昆挠了挠头，似乎对处理此类家庭矛盾很是头痛，“毕竟有些业主因为家里事也会闹到需要出动安保。”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程珉在备忘录上记了几个问题，随后向物业经理道谢，“如果最近华颐逸或者华先生回来的话，麻烦联系我一下，谢谢。这是我的电话。”
　　“应该的，应该的。”季昆赶紧拿出手机记下，“我们一定配合。”

　　程珉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开车回市区的路上，物业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警察同志，就在刚刚……华颐逸先生给我们来了电话，让我们帮忙把房子挂牌出去。”电话里季昆的声音有些喘，似乎又是从哪里跑过来打的电话，这时车里转向灯的声音通过车载蓝牙传了过去，他又忙着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影响您开车了。”
　　“没事，我知道了。你的电话打的很及时，谢谢。”程珉挂了电话，思索着刚才的信息，房子显然是被华颐逸的父亲买下的，物业那里留存的业主信息也一直是他父亲的名字，案发后华颐逸根本没从警方眼皮子底下离开过，那么，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户给华颐逸的？
　　“全都是怪胎。”程珉猛踩了一记油门，将郊区午后湿热的空气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