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劫结》江波波

11、石室

　　那面峭壁远离这边观赏的湖面，呈九十度耸立在湖面，粉色的山茶花挤挤挨挨的迎风招展，就是连敏捷的猿猴都无法攀爬，微微凸起之处更是悬在半空，无论是从水面上去，还是从上面下来，几乎都在挑战极限。
　　我和强生仗着艺高人胆大（我是觉得跌下水也没生命危险），从左边山脊绕上悬崖，几乎手足并用，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攀上崖顶。我累得甩了一把汗，大叫，“强生，我上你掩护。”言毕，就矮身准备施展壁虎功往下爬。强生一把拽住我（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动作），眉头蹙紧，“苜，我下去吧，怎能让你犯险。”
　　我嘻嘻一笑，挣脱开来，“我轻功比你好，难道师姐我忍心让你犯险。”
　　强生微一踌躇，轻轻地说，“我让你的。”
　　“嘻嘻，不可能滴！我在轻功一项淫浸七载，精研此道，你一直都没能快得过我的。”我很自负。
　　“五年前我就比你快了”，强生顿了顿，顶住了我眼中瞬间爆发的屠宰光芒，不怕死的说，“此番上崖顶，你已气息微散、满头薄汗，我，我滴汗未出。”
　　犹如平地起惊雷，我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再探过去摸摸他的额头，一番严格的审视之后，终于明白过来——强生所言非虚。我气急败坏的踮起脚揪住他的衣领，大吼，“小样，敢情一直在骗我不成，这都为了些啥？说，说。”
　　强生早已见惯我的声色内荏，声调还是不带一丝波动，“还不是因为苜，你喜欢想法子作弄我，干脆给你个借口好了，省得你殚精竭虑。”
　　“你，你……都知道是作弄了，那你还心肝情愿让我作弄？”我忿忿的无言以辨。
　　“只要你开心就好。”强生平静地看着我。
　　“干嘛对我这么好？”不经思考，一直刻意回避的话脱口而出。不是不知道强生对我好，点点宠溺，处处纵容，但在我内心深处，他始终有我弟弟朱小一的影子，所以我要罩着他，尽量做到对他与对朱小一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知道：他对我绝不是简单的同门之谊或是兄妹之情。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连美女师傅都经常用眼神打趣我们。但是，我还是选择在强生越来越炙热的眼神中充当大头鬼。我自认为内心坦荡，心智成熟，也觉得强生对我的感情中感激的成份居多，这样端师姐架子，装模作样、装傻充愣倒也和睦融洽得紧，不这样反而显出有鬼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假假的咳两声掩饰道，“我一向行侠仗义，帅气生猛，不求回报。”
　　强生不语，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脱下外衣，准备下崖。我见坳不过，赶紧上前，从左手精巧的钢筋护腕中扯出金蚕丝（那可是我死磨硬泡从雪怪那求来的，传说是鲁空空前辈生前最后一力作），系在强生腰上，还不放心的扯了扯，“扯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胡说八道什么呢？”强生不悦。
　　我干笑两声，“没问题了，掉不下去了。哦，不行，我还是找颗大树抱着，别拖着咱俩都掉下去。”
　　强生苦笑，摇摇头，自顾小心翼翼的从崖顶攀爬而下……我探着头在顶部看了半天，得出结论，这厮轻功的确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唉，就那么一点点的差距啊，我就被人鄙视了。
　　看不见了强生人影，我才不甘心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良久，直到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场景都在我脑海中一一演练过一遍，我才感到左手腕一紧，被轻轻扯了两下。
　　成了！我大喜，乐孜孜的施展开身法，顺着金蚕丝，哼着小曲往下滑去。不一会，就看到下方强生悬在半空中的人影。哼，让你也看看师姐我的功夫，我炫耀加赌气似的加快了速度，不料，勉力一试的落脚点居然一个打滑，壁虎功立马转化成千斤坠，直溜溜往下加速度。我大惊失色，完了，完了，危险倒在其次，这下彻底被人鄙视了，哪里还做得到处变不惊，满眼只是山茶花乱晃……一声kao还憋在嗓子里，就已经稳稳得靠在一个强劲厚实的臂弯里了——强生捞住了我，毫无意外。
　　待我定神打量形势之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悬崖之处毫无立足点，强生全靠一只猿臂挂在半空，另一只手则紧紧搂在我的腰间。我身子稍稳，就伸腿去左右乱够，边拍胸脯边罗嗦，“我的老天，乖乖隆地动，还是我细致周到，未雨绸缪，在你腰间系上了金蚕丝，不然我可惨了。”
　　强生手上使了使劲，眉毛一抬，“苜，别乱动，这会还没个正形。”
　　“我什么时候没正形了，我一向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不料挂在半空中，活像一根葱。”我不满的辩解，言语间，惊喜地看到右上方原来突起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洞穴。
　　“洞，洞，我真是神机妙算啊。”我一挺腰身，作势就想往里钻。我知道强生这样的姿势保持不了太久，极耗内力的，特别是刚才他止住我的下坠之势，更是损耗不小。他此时金眸已现，不过我也不是很肯定，是不是被我气的。
　　“别轻举妄动”，强生紧紧扣住我的腰，“那洞口是我动了那株白色山茶之下的石块之后，显露出来的，此洞久未开启，空气不畅，需等上一段时间。”
　　……
　　终于爬进这个神秘的山洞了。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样的机关，身后的洞口居然在我们进去之后，悄无声息的合拢来。我点燃火折子端详了半天，也找不到开启的办法。
　　“估计只能从外面打开，我们还是往里走吧。”强生提议。
　　“好吧，出发 ！”我雀跃。
　　穿行在狭窄还有点潮湿的山洞之中，我手持火折子左右打量，两边都是粗糙的土质壁洞，很少人工的痕迹，“还是个天然的洞穴呢。”
　　“天然的洞穴会有那么巧妙的掩饰关口？”
　　“好吧，还是个半天然的洞穴呢。”
　　强生再次无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火折子早都熄灭了，还好强生眼睛黑暗中能视物，紧紧抓着我的手，往前探索的走。我混混沌沌的跟着，也不害怕（有强生呢），只是在心里期盼能够发现点值得我们进来的好东西。
　　“不对，这个地方我们走过。”强生突然停下来，沉声说道。
　　“啊，不会吧。”我有点害怕，灵异事件开始发生。
　　“我们是在绕圈子。”
　　“难道是鬼打墙？”我惊叫一声，一下子缩到强生身边，紧紧偎着他。我原本是最最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自从穿越这种我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之后，对于鬼神之道，不由多了一层说不出的敬畏。
　　强生身子稍稍一僵，伸手揽过我，柔声道，“苜，别害怕，应该是前朝的双∞阵，只是没有想到在这种半天然洞穴之中，会有这样的布置。”
　　我脸微微一红，谁让自己先前屡番强词夺理呢，更何况现正被强生搂在怀里。虽说中了媚药之后，我曾非礼过强生，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多次的肌肤相亲。悬崖上还好说，但现在就有趁火打劫，投怀送抱的嫌疑了。我有点尴尬，想挣脱又不敢，更有点舍不得。因为他手臂传来的力量，身体散发的热度，让我莫名的心安。还有一股淡淡的树木的清香，那是属于白云山自然的味道，更让我觉得亲切和放松。
　　从来都不知道拥抱是这么美好的事情，以前看过一则漫画，解释为什么男的和女的要拥抱在一起：那是因为人本来是两个头颅，四手四脚，雌雄同体的，但上帝担心人类太过强大，就把人劈成两半，成为现在的模样。只剩下一半力量的人类于是总是感觉不满足，缺乏安全感，这样就会去寻找自己失去的另一半，只有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紧紧拥抱在一起才能感受到体味安心和完整。
　　“苜，跟着我走，一定出得去的。”强生温厚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将我神游的思绪拽回。咦，自己刚才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把强生当弟弟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而又龌龊的想法。那可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打住啊，朱一一，我暗自摇头，警告自己说。
　　跟着强生七拐八弯，前探后点，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突然间强生带着我一个飞身往后，尽管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刚一沾地我就知道出了迷宫，因为脚下是硬硬的平整石块。
　　看来这半天然的洞穴还隐藏着不少非天然的秘密呢。
　　强生手脚利落的点燃右方的一盏壁灯，浸过桐油的灯芯居然轰得一声，窜出不小的火苗，“啊，鬼”，我又是一声尖叫，吓得只往强生身上靠，因为隐隐绰绰的火光中好像有一团人影要向我扑来。
　　“是死人”，强生用手安抚我的背，很冷静的吃着我的豆腐。
　　我几乎想一头撞死，再一次唾弃我自己，为什么一害怕就忘了自己也是高手这一事实呢？应该大义凛然的拉开架式，猛喝一声：什么妖怪，还不束手就擒。唉，真丢人！我将紧贴在强生胸膛的脸慢慢转回去一看，果然，是死人，还不止一个，是两个已经死了很久变成骷髅了的人。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除了我们进来的山洞并没有别的通道，石室的上下四周都是很平整的长条青石，中间一方坐塌，一张案几，均是青石砌成。我看到的鬼，一个盘腿坐在蹋子上，头部下垂，另一个则趴在盘腿而坐的人的腿上。两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干瘪的尸身犹如木乃伊，蓬头散发，身上的衣衫都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看着让人毛骨悚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石室必有通气口，一点异味都没有。”强生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将四周其他的三盏壁灯点亮。强生的镇定自若、室内更加充足的光线驱走了我的部分恐惧，我定了定神，挥挥手，示意分头查看。
　　强生见石室并无实质危险，也就放心松开我汗渍渍的手，自行探究。也不知道壁灯有什么古怪，强生专心致志地在那又敲又摸，捣鼓个不停，一点找寻宝贝的意识都没有。哎，难怪是个倒霉忪孩子，得靠我罩着他。
　　我麻着胆子走到中间去查看那两具尸体，盘腿而坐的是个男子，尽管只剩下一张人皮，还是能看出生前是个相当高大的男人，跪趴着的那位骨骼纤细，身量也短，必是个女子无疑。唉，还是一对苦命鸳鸯，不知为何命断于此，我暗自叹息，打量了一番，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不禁摇摇头。
　　咦？那名女子手中握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我弯腰过去仔细看，原来是把三寸长的小匕首，黑乎乎的，一看就不像高级货。我漫不经心的捞将起来，不想还挺沉，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莫非是不露相的真宝贝？那就试试手，验验货吧。
　　我端详着哪里能让我比划比划，突然间发现石榻上还刻有一行字，惊疑之下凑过去看个究竟——“灵子誓与商君阴阳与共！”
　　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十个字犹如一道闪电，惊得我手中匕首一滑，果然在青石上留下相同的刻印。但此时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考究这把匕首的锋利性，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在嗡嗡作响,“旷世畸恋，旷世畸恋，旷世畸恋”。半天才回过神来，朝着强生大喊，“还看什么花灯呐，这里有惊天大绯闻，魔师武商和隐湖仙子鹿灵子双双殉情而死呢，天哪，太劲爆了，太火辣了，太刺激了。”
　　话音还没落，强生就已经飘至身旁，细查刻字。对上我直冒光的眼睛，强生苦笑，“师祖归天，你怎么还那么兴奋？”
　　“哦，我给忘了，他是我们师祖呢”,我一拍脑门，“这也没办法，没相处过，当然没感情了。”
　　强生看着我手中的匕首，说，“那是鹿灵子的兵器，唤作墨锋的，深海玄铁而成，能催金断玉，削铁如泥。”
　　“我找到的，归我。”我忙不迭的申明。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刀鞘，灰突突的造型古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我赶紧拾起来插到腰间。
　　强生好笑的望着我，“我和你抢过什么吗？”
　　“当然”，我歪着头，非常肯定地说。
　　“哦，这倒奇了，你说说看。”强生瞟了我一眼，分明是不信。
　　“美女师傅的宠爱啊，自从你的功夫比我好了之后，美女师傅就不喜欢我了，天天给我脸色看，要不是我整天挖空心思的讨好她，还不让你拔得了头筹，哼。”我言之凿凿。
　　强生诧异的望着我，眼中神色幽暗不明，半天也没有说话，低头去看那鹿灵子的尸体。
　　“好了吧，没话说了吧”。我颇为得意，“传闻鹿灵子可是当时天下第一美女呢，你就看吧，死盯着她看，美女木乃伊，最好能看活了她，以身相许，哈哈哈哈。”
　　“也是隐湖百年不遇的奇才，传说中武功已入化境，无人能伤得了她。”强生竟然伸手去翻那具尸体，太可怕了，他真具有现代法医的素质了。
　　“那还不是死翘翘了？”我不以为意，转过石榻案几一方去看，实在是不想对着那两个死人。管你生前是怎样的盖世英雄，绝世美女，这一梗屁还不都一样？
　　案几也是青石所铸，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伸手拂了拂，弄得一手灰，也没发现什么稀罕之处。哼，一时玩心大起，就让我见识一下墨锋是不是徒有虚名？右手暗运潜力，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在案几中央。果然神兵利器呢，居然毫不费力得没至柄手，手掌轻挑，刀随手动，在大青石里竟如划豆腐一般轻松。这下可是误打误撞捡到宝嘞，我兴高采烈的左右开弓玩起来。
　　突然，手中劲道感觉刚有点异样，眼前就一簇白芒，慌得我一个倒拔旱葱，险险避开，足足朝进来的洞口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重心。不料背后又是一股极强的力道袭来，天哪，怎么回事？人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总是会激发出最大的潜能，我就是这样，绝望中急提内力，半招天魔步半招水上凫，勉强腾开半尺，足尖一个借力，往后一翻，狼狈不堪的落在强生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