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劫结》江波波

12、恶斗

　　这几下兔起鹘落，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眼前又是一阵花，只见强生正和一条黑影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
　　愣了半天，我的意识才一点一点恢复——我们又被跟踪了，还是那个假面BT男！这次他更谨慎了，起码在二十丈以外，亏得他好眼神，这么远都没跟丢！当我全力躲避案几射出来的银针，无意识朝山洞入口退去的时候，正好给了假面BT男偷袭的机会。
　　想到这，我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他几次三番跟踪我、暗算我，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摩拳擦掌嘴里赫赫有声，真想立即冲上去把他的死人脸扇成猪头脸，但暴怒之下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可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刻。能和强生斗上一百招丝毫不落下风的人，又岂是我能匹敌的？高手相斗最忌左右牵制，我这贸贸然冲上去，只会让强生不能全力施为，万一一个闪失，这石室又会多上两具木乃伊。我还是猫在旁边，伺机而动比较好。
　　定下策略，我左右观察，发现被我划开的案几中居然有一个暗格，难怪当时手感不一样，也不知道我乱划一气触发了什么机关，搞出一蓬银针，落在地上还泛着浅绿的微光。肯定是淬了剧毒的，还好我闪得快。我用衣袖卷起一些银针，思忖着兴许用得上，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过整点暗器什么的，唉，失策。
　　一瞥，发现暗格里露出一幅卷轴模样的东西，神仙姐姐画像？难不成武林秘籍？莫非是春宫图？脑子转得飞快，不过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心念刚稍定片刻之后，又期期艾艾悬了起来，强生还在一旁以命相搏，我都在琢磨些什么啊？汗死。细看之下，发现这假面功夫着实了得，并极为怪异。由于和强生势均力敌，他已经不再用并不纯正的天魔变，而是使出了真正的武功。我跟雪峰怪侠混了几年，自认为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算是“见过猪跑”，但看他和强生对拆了一百来招，仍摸不清他的武功路数。
　　假面内力亦正亦邪，狠辣的招式中夹带着优雅的做派，随手格挡，毫无路数踪迹可寻。我越看越害怕，不是对强生没信心，而是对这人生出一种无来由的恐惧。
　　猛地，脖子后面又生出一丝凉意，我一回头，顿时魂飞魄散，漆黑的山洞里两盏黄绿黄绿的大灯泡，正对着我虎视眈眈。我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环球嘉年华的鬼屋，淅淅的爬行声、咝咝的吐信声已经明确无误的告诉我：伏地魔的使者看上女哈里波特了。我头皮一麻，四肢僵硬，就那么怔怔的和大蛇玩对视。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我不敢动。大灯泡缓缓地左右晃了晃，正式宣告这场对视的比试结果是——我赢了——奖品是大蛇迅捷得无以伦比的攻击。
　　我这次没有尖叫，因为不想让强生分心，毕竟我也是高手嘛。我倒吸一口气，飞身闪过，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二击又至，拼了老命将墨锋奋力挥出，扯出了片刻的空当。这下可看清楚这蛇的长相了，绝对是个怪物，在动物世界里都没见过的品种。浑身裹着黑的发亮的细鳞片，足有小水桶粗细，长度不可考，半截还在山洞里面呢，最恶心的是它的头，怪模怪样的菱形体，顶着几个丑陋的黑瘤，邪恶的黄眼睛下，猩红的分叉长信子咝咝的吐着，一股浓浊的腥气扑面而至……我已经快哭了，最怕这些毒虫毒物，这下还碰上了它们的祖宗，情不自禁的低低呜咽一声，头已经有点晕晕忽忽的，拿着墨锋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怪蛇微微往后一缩，蛇身一抖，猛地又向我袭来，我把心一横，一味躲避不是办法，迟早要面对，不如来个痛快！运上全身功力，一招入门级天魔掌蓄势待发……突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只扑怪蛇，黑白甫一相交，又骤然弹开，只见强生脸色惨白的倒在我身旁，怪蛇则歪歪扭扭得横在墙边，七寸上插着一枚梅花钉。
　　我心神大震，知道不妙，一把搂过强生查看伤势。刚一触到他身子，强生就瘫软在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前襟上立刻血迹斑斑，右肩一排齿印赫然在目。我一抬手搭上他的脉搏，已经微弱得忽隐忽现，微微闭着的眼睛也已经全然变成了金色，明知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但泪水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巨大的悲愤已经让我口不能言。
　　强生勉力抬眼，声音虚弱，“放心，死不了。血龙之血正是黑龙的克星，你忘了我百毒不侵的，咳咳”
　　“你的内伤……”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一吸气，在他腰上使劲按了按，负气的说，“我能应付过来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还让奸人得手。”
　　强生朝我惨然一笑，“你承受不住黑龙疸气的，这黑龙是专门喂养在此守护，一般人奈何不了它。”
　　他不笑还好，看着他英俊的脸上强挤出的微笑，我的心就像在酒醋坛子了泡了二十年一样，辛辣之间酸软的不行，眼泪更是有如倾盆大雨，止都止不住。
　　“果然情深意重。”假面的声音有如他的那张人皮面具一样变态，冷冰冰的，石室的温度也因为他的发声下降了两度。
　　“总胜过某些见不得光的孤家寡人，没脸没皮的东西。”我将满心的伤痛转化为对假面的刻骨仇恨。
　　诡异的脸上不见任何神态，假面对我的咒骂完全不以为意，只顾对强生说道，“好小子，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功力，要不是护那丫头心切，今天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只不过真正的高手是不应该有弱点的。看在你这等英雄出少年的分上，饶你们二人今天不死。”
　　哼，这会儿假惺惺摆姿态了，是谁一直暗里尾随跟踪不安好心？是谁在背后对我使闷棍的？又是谁将强生打成重伤？真是贱人啊。
　　当然这些话我可不敢说出来，强生重伤之下，就凭我那功夫，有门都走不出去，人家已经答应放我们一条生路，可不要不识抬举，激怒了他，食言可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又咽不下这口气，只把自己憋得内脏出血，眼睛冒火，头发嘶嘶闪静电。
　　假面对着我看了一会，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不吭声，转过身去查看被我划开的案几，想必也是看到了暗格里的卷轴。眼见这他的手就要碰到卷轴，我心念一动：此人不是我们申葵教的人，万不能让教中如此重要的东西落入他手中，毕竟是魔师武商的遗物。
　　“不要碰卷轴。”我大叫。
　　“为何？有机关？你会如此好心？”假面话虽如此，但还是依言止住了手。
　　“要是有机关，我巴不得你中了才好。只不过你若妄动了这卷轴，只怕我们都出不去这石室。”我豁出去了，飞快扯了个谎。
　　“说下去。”假面朝我们这边走了一步，压迫的气势又多了一分。
　　“这卷轴搁置之处是石室的中枢之地，妄动的话将会整个崩塌。”撒谎的诀窍就是先让自己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然后用最坚定的语气说出来。面对假面这样的老狐狸，一定要作到气势平稳，眼光坦然。
　　“你若知这等隐秘，又怎会不知银针机关？”果然是老狐狸，抓住了一个纰漏。
　　“难道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写在白门秘训之中”我开始绉，半真半假才是最不易分辨的，“我若不知，又怎会找到这等隐秘之处？”
　　“白门秘训在你手中？哼，你的这位师弟才是真正的白衣门传人吧。”他的脑子转得还挺快。
　　不过一旦开始绉，就绝不允许半途而废，领导会骂的，这是我公务员生涯学到的重要一课，“白衣门的事情你还能比我清楚了？我跟师弟情投意合，美女师傅早已将我许给了他，夫妻同心，看一眼白门秘训又有什么打紧？”
　　怀里的强生内息稍稍一岔，我赶紧将一股真气贯入他的摇光穴。不过我也一直奇怪，美女师傅为何将秘训传于我，真是个谜啊。
　　“那要如何将卷轴取出？”假面终于有点妥协。
　　“无量诀第八十二式——拈花微笑。”我都佩服我自己，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只听强生开始咳嗽，估计是这个名字把他给雷到了。
　　“无量诀不是只有八十一式吗？”假面狐疑。
　　我故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过白门秘训？殊不知什么东西都是表面一套，实质一套的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道理你会不懂？”
　　假面一滞，随手一指强生，“会无量诀的人重伤无力，难不成无功而返？”
　　“谁说我不会拈花微笑？”我非常笃定的说，“为了这幅卷轴，我等皆苦心积虑这么多年。”
　　“你口口声声卷轴，那你说说，那到底是什么？”假面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仿佛要刺穿我的外壳，直接看到我的心里去。
　　这可问倒我了，怎么办，怎么办，默背扯谎金科玉律第一条：避实就虚。我假意不屑的一笑，“任何狼子野心的人都会觊觎的东西。”
　　我顿了顿，脑子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飞速的转动起来：武商和鹿灵子为何相聚在此？一定是鹿灵子为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来找他。鹿灵子当时武功冠绝天下，那应该就不是武林秘籍了。那为何两个人又都死在这里了呢？看样子是武商先亡，鹿灵子殉情而死，这又隐藏着什么复杂的纠葛呢？两人失踪是十年前的事了，正是大齐发动政变、建立新朝的关口，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赌一把，我暗吸一口气，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地图。”
　　假面不动声色，漆黑如墨的眼睛，带着铺天盖地的凛厉，好象要将我吞噬。虽然我脊梁骨的汗毛都已经根根竖起，但是我知道，绝对不能输了气势。强生的金眼睛我盯不过，固然天赋异禀，也因为里面包含太多复杂的情愫，我不愿面对。换成你这死人脸的黑眼睛，我还真怕了你不成？？？在强生面前怎么也要扳回一局！！！我积攒了全身的力量，眉心轻蹙，双眼倔强无畏的盯着假面的眼睛，玩对视是吧，放马过来……
　　假面的黑眼睛好象有一种魔力，你望进去，初时有如古井无波，不见一丝情绪，后来竟变成深夜的怒海，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冲刷着我的意志，考验着我的神经……顶住顶住，正当我内心一阵阵凉意，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缓缓地开了口，“你过来。”
　　我微微一笑，眼睛不着痕迹的挪开，重新快速的做了一次心理建设，我真太有才了，这都能赌对！不由冷言，“就不怕我抢了去？”。
　　要打消他的顾虑，得自己先说出来。
　　“只要你能。”他倒很直白。
　　我的功夫就这么让人看不上，我暗自气恼。我轻轻地将强生扶靠在石壁上，还好，虽然气息微弱，萎顿不堪，但内力平稳，性命应无大碍。我温言道，“我帮他取了他要的东西，省得我俩白送了性命。”
　　强生金眼不曾离开我须臾，我内心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觉得衣袖一紧，心思转动：强生有话和我说！遂做亲密状，弯腰凑到他脸近处，柔声道，“蓿，不必担心，我能照顾自己。”嗳，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
　　哪想到强生更过分，居然将嘴唇按在我左脸颊上，一霎那，我头脑一片空白，老天，这戏做得也太真了吧！他双唇温热的触感带着淡淡树木的清香，将我的思维完全摁倒在地，动弹不得，而我的心更是要跳出嗓子眼。
　　同时，强生的话也清清楚楚传入了我的耳朵，“东南角壁灯有古怪，左下第二块青石能动。”强生一进门就琢磨那壁灯，我当时还嘲笑他来着，抓不住重点。事实证明还是他——最有危机意识，一进来就晓得找出口。我心领神会的扭捏一笑，羞赧的低下头，“唔，别这样！”
　　唉，我不去演戏，都让草包拿去奥斯卡小金人了。
　　“郎情妾意够了没有？”假面有点火大，透着股酸味。也难怪，他这副见不得光的死样子，肯定是个丑八怪，再加上可是他自己说的，真正的高手没有弱点，冷漠无情之辈，又怎么会有女子倾心于他。我站起身，淡淡地瞟了假面一眼，眼神中带着怜悯。
　　果然他怒了，眼中起了海啸。但对于挑起他的怒火，我也没什么可得意的，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的——我不会无量诀——他和强生拆了两百余招，只怕我一抬手就会惹起他警觉，还拈花微笑呢，当时取这个网名的时侯，矫情死了，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我怎么顺口说出这么个破名字！
　　我简直是一步一脚印的往前磨蹭，随口胡诌，“佛曰：一花一菩提,一沙一世界, 掌心握无限, 刹那是永恒；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满头黑线的琢磨，好像混了嘞，把英国诗和偈语背串了，去，管它呢，能忽悠一阵是一阵。
　　“一花一菩提……菩提本无树……好奇挂的佛偈。”假面喃喃，若有所思
　　我趁热打铁，“尔时大梵天王即引若干眷属来奉献世尊于金婆罗华，各各顶礼佛足，退坐一面。尔时世尊即拈奉献金色婆罗华，瞬目扬眉，示诸大众，默然毋措。有迦叶破颜微笑……”这段是我□□说明，熟得很。
　　假面凝神听着，我心下好笑，尔等杀戮之辈，还有心钻研佛经？看着他眼神略一恍惚，我知机不可失，身形一晃，右手暴长，疾抓暗格中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