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喜欢死对头》丹青也

9、览书会

　　出宫时，柳夫人为了不惹人注目，因此只叫了个素帐马车载着燕临和一个小厮。过集市的时候还没什么，只是越往温家走，一路上镶金戴玉、花团锦簇的高大马车就越来越多，燕临的马车在其中，倒显得寒碜。
　　那小厮掀起车帘，朝里面正眯眼歇息的燕临说：“皇子，我们就快到了。”

　　温家是大户，大门的大片空地早些年还是用来接待皇亲国戚，只是后代们渐渐远离朝政，宫里人基本也来得少了。现在一办览书会，大门前就挤满了各位文人名士的马车。
　　马夫将马车行驶到几辆的夹缝里，堪堪停下，但燕临一掀开车帘，还是冷不丁被一旁突出的马车檐角吓了一跳。小厮倒吸了一口凉气：“小人有罪，让皇子受惊吓。”
　　燕临从马车上跳下来，理了理皱起的衣角，摆了摆手：“无妨，趁现在人少，咱们先进去吧。”

　　进了正门，就有穿着淡雅的婢女引着他们从两边门廊里往后厅走去。温家房子修得朴素，其中布局倒是别有格致。进门石障后便是天井，今日天气好，阳光从天井里洒下来，照得满室透亮。
　　燕临跟着婢女往后厅走的路上，一时好奇，便问了句：“不知这次温家请了多少客人来？”
　　婢女温言细语地回答：“回公子，这次家主请得不多，比去年还少。”
　　燕临一听便皱起了眉，既然今年人更少，为什么还要请自己呢？

　　但容不得燕临多想，眼前就已经出现了后厅的景象。
　　花园里的花开得娇艳，沿途摆了不少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几碟点心与一壶茶水，婢女们正忙碌其中，添茶送水。
　　还有不少人穿梭其中互相交谈，燕临只消扫上两眼，就看见了几个当朝有名的文人，朝堂政客倒是没看见。
　　燕临挑了挑眉，没想到今年温家家主竟然是打算再不插手朝政，连以往借着览书会拉帮结派的机会都截断了。

　　婢女在一旁弯腰拱手：“公子，后厅到了。”燕临还没来得及问，她便退了下去。
　　后厅人来人往，虽说都是名士，可燕临一个也不熟，更别说自己第一次参加览书会。于是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时一边走来一人，朝着燕临扬了扬手里的酒杯：“这位小公子之前没见过，想来应该是头一回来这边吧。”
　　燕临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当朝太史令，其所作名章流传甚广。燕临行了个礼：“晚生拜见太史令。”
　　那人爽朗一笑：“来这里的都是爱好学问的人，哪分什么职位。”

　　燕临见自己犯了忌讳，脸顿时一红，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还好那人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带着燕临往里面走：“小娃娃第一次来，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其实在场的人里少了朝堂官员之后，剩下的便都是些叫的出门的名士了。燕临一一见过，也不怕直言自己名讳，毕竟连太史令都不认得自己这号人，更别说远离朝堂的他们了。
　　“小公子面相似乎有贵气，想来应是大人家出来的娃娃，今日怎么敢一人前来？”有人笑着问。
　　“我收到请帖，又没来过，感兴趣就来瞧瞧。”燕临老老实实回答，但没说明自己来自宫里。
　　众人大笑：“果然还是个年轻娃娃，想来就来了。”

　　“什么娃娃，就是个宫里最低贱的人罢了。”
　　一个傲气凌人的声音传来，众人向门口望去，燕临没转身，却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青云带着一伙小厮走来，后面跟着的燕青玉却是一脸无奈，众人本来就为燕青云的嚣张行径弄得一肚子火，看到燕青玉过来自然也是没好脸色看。
　　燕临趁众人混乱之际，悄悄让小厮带了个口信：“快回去找娘亲要手信，就说有急事要我赶回去。”小厮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点头就从旁边溜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燕青玉说出的话令他们都大惊一跳：“垂安，我二哥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燕青云蹙眉看向这边，有些不明白他九弟的行为。众人在几人中间来回看了看，有聪明人看出了刚刚还和他们把酒言欢的少年不一般，便稍微拉开了点距离，躬身行了个礼。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子。

　　燕临在心里冷笑，燕青云这么说自己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时候说要自己别放在心上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压住了脸上的表情，淡淡说了声：“二哥的气话，我自然不会放心上。”燕青玉听言微微一笑，这才回到燕青云身边。

　　“我来迟了，览书会应该还没开始吧？”燕青云一甩袖子，直直坐在了位置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后却皱起了眉。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燕青云的爹娘还在上头，他们再怎样也动不了他。

　　“让公子失望了，览书会已经结束了。”这时一个略显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后面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来人是一个身着鹤纹青白色圆领大袖，脚踩云纹芴头履，手里竹扇轻摇，自有一番风雅。
　　燕临见周围众人都躬身行礼，自己也连忙跟着，只是心里嘀咕着，来者是什么身份，说结束就结束了。

　　燕青云回了个头，就转了回来，一脸不屑地摇着茶杯：“结不结束不是你说了算，要温家家主来。”
　　“不巧，鄙人正是家主，敢问公子有何事相邀？”

　　这下轮到燕青云愣住了，连燕临也在心里吃了一惊。传闻温家家主温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这才渐渐不闻朝政，没想到今日得见真人，倒不像市井流传的那样面目苍老，反倒是个翩翩公子，面相俊美。
　　温竹在一群人让开的道路中坐到了燕青云旁边：“实在抱歉，刚刚览书会就已经结束了，还请公子打道回府。”
　　燕青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杯子往桌上一砸就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温竹吼：“我才来你就说结束了，诚心膈应我是吧？”燕青玉在旁边想要拉住他，无奈他二哥火气上了头，怎么也拉不下来。
　　周围有人小声交谈，燕临都不用听，无非是在说未来的太子怎么这幅脾气。温竹勾唇一笑：“公子息怒，览书会本来就是为了各位文人交流所设，现在既然大家已经认识，这览书会自然就结束了。”

　　众人自然听出了温竹话里的意思。本来览书会就是为了招揽贤才，给宫里递请帖只是为了不拂宫里头那位的面子，久居深宫的皇子怎么会有天下名士的文采。只是燕青云一来就砸了场子，任谁都不好受。
　　燕青云反应过来：“你说谁没文化？我可是——”

　　“皇子，皇上来殿里了，指名要你赶紧回去。”突然一阵清朗声音打断了燕青云，众人再回头望去，只见一少年站在厅前，低头弯腰行礼。说完后他才起身，竟是一副天人相貌。
　　燕临傻了眼，和扶北身边的小厮对上眼神后，他皱了皱眉，意思问扶北怎么会来这里。那小厮则是一脸苦相，挤眉弄眼像是有什么话急着解释。

　　但温竹此时开口：“既然如此，还请大家都散了吧。”众人行了礼，便纷纷退下。燕青玉行了个礼，便拉着他二哥要往外走。燕青云扫了正端端正正坐在正席的温竹一眼，甩了袖子便走出去，经过扶北身边时，状似无意地擦过他的衣袖，扶北连忙侧身，弯腰行礼间，默不作声拉开了距离。
　　燕临大步走来，揪起扶北的衣袖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狠狠看向小厮：“回头再找你算账。”
　　那小厮这时已经吓得发抖，只顾着点头。扶北看了他一眼，开口劝道：“此事本是我的主意，何苦难为他。”只是燕临一记刀子看过来，扶北笑了笑，也便不作声了。

　　待院里众人散尽，只剩一片狼藉，一位婢女又是无奈又是恼怒地开口：“好好一个览书会，怎么办成了这样。”
　　温竹没回答，反而浅啜了一口茶，咽下去后似是回味无穷地轻轻摆头：“茶是好茶，只可惜没遇上好的人。”

　　温家大门外，原来挤得满满当当的马车此时纷纷驶离，柳殿的马夫见得了空，便架着马车驶到大门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燕临拉着扶北到了马车边才松手，一脸恨恨地问：“你怎么来这儿了？”一旁的小厮战战兢兢开口：“回皇子，是小人——”
　　“没你的事，等会儿再教训你。”燕临一口打断，又直勾勾盯着扶北，眼里满是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