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神记》长白黄芪

5、女官

　　珠儿知道自家亲娘的性子，软的硬的都行不通，就只能先答应着，找着机会再智取。

　　这天晚上的赵家珠儿特别乖巧。阿娘做饭，她就抢着洗菜；阿娘洗碗，她就抢着拿盘子；阿娘洗衣服，她就抢着晾被子；就连阿娘如厕，她都要紧紧盯着，就差帮她提裙子了，她生怕自己一眨眼，自家亲娘就扔了自己跑了。

　　睡觉的时候，珠儿的双手紧紧扒着自家亲娘。很快睡着的珠儿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一只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脸庞，温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上面没有离开。

　　次日一早，珠儿像往常一样提着小木桶要去取水，一开门，却见着昨日的男子站在门口，并带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看着比阿娘年龄略大一些，并没有带任何首饰，穿着也并没有很鲜亮，却无端让珠儿觉得，比那杨夫人还要贵气。

　　两人见着珠儿就要行礼，然而此时的珠儿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份贵气。经一个晚上好容易平息下来的离别的伤感又被挑了起来。她砰的关上了门，跑回去抱住阿娘的腰，开始掉金豆子：“阿娘-”

　　“昨日不是说好了的吗？” 阿娘也是久不见这么粘着自己的珠儿，颇为无奈的拖着珠儿去开门。

　　“是林姑姑，张阿兄。劳烦你们大清早过来。适才是珠儿失礼了。”阿娘又是像昨日那样不紧不慢的说话，此时珠儿却觉得这调子讨厌极了，她抱着阿娘，把脑袋埋阿娘的背后，假装自己不存在。

　　那林姑姑这么回道，“娘子言重了，是奴婢们没事先打招呼，吓着小公主了。”又是这语调！珠儿撅着嘴巴，在心中恨恨的，这下她明白了，这就是皇宫里的语调，怪不得阿娘要带着她出来，哪怕丢了她都不想再回去。

　　“奴婢想着今日傍晚就要启程，在客栈备了公主换洗的衣物。”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了珠儿偷偷从阿娘的手臂的缝隙瞄过去的眼睛，朝她点点头微微笑了下，和她亲娘说道，

　　“既然公主不愿，可否请娘子带着公主一起去？”

　　等阿娘点了头，珠儿这才放了手。

　　珠儿生平第一次和阿娘坐上了马车，生平第一次，在车中偷偷掀开帘一角，看城南的行人恭敬又自觉地给自己开道。

　　此时尚早，街上开的，不过是一些早点铺子，珠儿看到城南有名的黄家包子铺前已经排上了人。热腾腾冒出的雾气挡住了忙碌的老板娘的身影。

　　想起昨儿刚得的三个铜板，珠儿颇为遗憾的说道，“昨日的铜板我留了三个，本来想买包子的，阿娘一个，樊婆婆一个，我自己一个。可惜不能和樊婆婆道别了，还有铁头他们。”昨日只顾着粘着阿娘，忘了其他的人。

　　“到时候阿娘替你去说。” 阿娘理理珠儿的头发，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到了客栈，珠儿拉着阿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一间房，在阿娘的陪伴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净了身”，穿上了带着浅浅香味的衣裙。

　　衣裳颜色并不艳丽，却是无比轻盈，还隐隐的带着光泽，连珠儿都能看出来是好料子。衣角还压着玉佩装饰，步子迈大了都叮咚作响晃的厉害。

　　还有那绣鞋，鞋底都有小巧的花纹，珠儿穿着都舍不得使劲儿走道，生怕把它磨坏了。果然如阿娘所说，要想自在的出去玩，还得是穿短衣短裤。

　　珠儿没想到自己的小短发竟然也有折腾的余地。阿娘给她抹上了发油，扎成了上下左右四个小辫，再拿带着绒花的小发钗压住。从未打扮过的珠儿暂时忘却了离别，晃着脑袋，对着阿娘笑的开怀。

　　“我儿长得美。”从来不正儿八经夸她的阿娘今天也难得说了句实话。

　　美不美不知道，换了副打扮，看着像是小姑娘了。

　　阿娘小心的叠着珠儿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包裹里面。“你这衣裳也穿不着了，阿娘给带回去。”

　　珠儿摇头晃脑道，“嗯，等我学完了字回来找阿娘，还可以穿。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步子迈不大。怪不得阿娘平常不喜欢穿呢。”

　　娘俩说着话，早上的林姑姑敲了门进了屋。和阿娘打过招呼之后，轻轻的弯腰和珠儿说话：“公主饿不饿？奴婢让小张去弄了些吃食。”

　　林姑姑手上拎着一个食盒，在桌子上把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其中有一叠就是黄家包子。珠儿虽不认得字，但是却记着包子上印的那个“黄”字的形状，心里暗暗的暂时放下了对林姑姑的恶意。

　　这日的光阴过得比往常都要快。阿娘比平日都要唠叨，细细的叮嘱着珠儿到了临安不要一个人出宫乱跑，如今她穿的富贵，拐子专喜欢挑她这样大的姑娘下手；吃东西要有个度，别专挑喜欢的东西吃；对着宫里娘娘还有女官内官们都要敬重，她是个孩子，没有利益之争，只要不招惹人就不会有人对她不利；还有要好好的念书，别念叨着要回太平县，谢娘娘听了会不开心。如此等等。

　　日常从未有耐心听阿娘唠叨的珠儿今天也乖巧的听了话。还叮嘱阿娘别忘了给樊婆婆和自己的小伙伴们送信。

　　过了午，娘俩坐在榻上，阿娘点上了安神香，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珠儿困得很，强睁着眼睛也无济于事。等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去摸身旁的阿娘，却发现不仅身旁换了人，自己还换了地方。

　　“公主醒了？奴婢给您擦把脸，一会儿伺候您吃饭。” 珠儿一看，还是早上的那位林姑姑。觉得自己受了欺骗，刚想发脾气，又想起阿娘的叮嘱，只是背对着人悄悄掉了滴眼泪。

　　“英娘子给您送来了亲手做的烧饼，奴婢给您热一下，再来碗清粥，一叠酸萝卜，怎么样？”林姑姑说话的语气温柔，让珠儿想起用这个语气说话的阿娘，今早上自己还有些讨厌这个语调，如今又只能靠这个来想念阿娘了。

　　这么想着，小姑娘好歹放下了戒心，点了点头。

　　林姑姑招手让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去取吃食，珠儿觉得屋子在晃动，往窗外看去，发现竟是滔滔的江水，这才知道，已经是上了船。若是往常的珠儿，定要嚷嚷着和阿娘和铁头分享，如今却没了心情，只暗暗的想着，一定要快快学了字，给阿娘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