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神记》长白黄芪

4、阿娘

　　珠儿张着嘴巴，疑惑的看着自家亲娘，试图让她和自己解释解释，不料阿娘竟没有看她，只顾着和那白净的男子说话。

　　“张阿兄，这事有些突然，我从未和她提过，你等我两日可好？”那语调不急不缓，不卑不亢，珠儿从未听过阿娘如此讲话，既好听，又不做作。

　　“娘子折煞小人了，您为官家留下血脉，大娘娘感激，本是不愿催的太紧。”那男子回头看向自家阿娘，这样回道，“只是因为礼部定的日子就在眼前，想让小公主扶着灵柩尽了最后孝道，这才赶了些。”

　　珠儿这才发现，阿娘说话，像是学着这位“阿兄”，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相似。

　　等到那男子离去，屋里留下的香气淡淡却久久不散。屋内有些静，珠儿坐在凳子上看着阿娘，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从哪开始问。

　　不知过了多久，仔仔细细盯着墙上的一个暗色的斑驳若有所思的阿娘终于看向了珠儿。

　　她理了理珠儿散乱的短发，笑了笑，用略带嫌弃的语气说道，“今天上午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阿爹姓赵，怎么如今发起呆来。”

　　珠儿瞪了阿娘一眼，意思是她可没发呆，等着阿娘你解释呢。

　　“阿娘不说了吗，我儿是皇亲国戚。”阿娘说着还摸了摸珠儿皱起的小眉毛。

　　听着这话珠儿更不服气了，昨儿可不是这么讲的。

　　“皇亲国戚怎么看得上你阿娘是吗？”阿娘看着珠儿的表情仿佛觉得有趣，笑了一下。

　　“也不是。”珠儿安慰道。“阿娘穿着裙装梳着头发，倒也不是不好看。”

　　“阿娘在宫里做烧茶的宫女，宫里的官家见惯了弱柳扶风的美人，偶尔见阿娘这样长得圆润讨喜的，一时兴起，让阿娘侍了一次寝而已。过后他也就忘了，哪想到有了你这个小人。”说着点了点珠儿的鼻子。

　　珠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那阿娘为什么和我不住在宫里呢？”

　　“阿娘那时候和那杨秀才有婚约，借着这个和大娘娘求了恩典。那时陛下有个宠妃，在宫里跋扈的很，要知道我有了孩子，可不得抢了去。万一你是个皇子，你阿娘我可就没有活路了。”

　　“阿娘！”珠儿这才有那么一点相信这个事实，“我阿爹是宫里的官家，我是小公主？”她知道自己“有身份”，却不知是这么个身份。

　　“官家没有子女留下，也只剩珠儿了，若不然，大娘娘也不会让张内官亲自来接你。”阿娘瞧着却有些忧心。

　　“我们要去临安吗？”城北的茶馆有临安来的商人，把临安城形容的犹如仙境，珠儿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去，顿时兴奋起来。

　　阿娘点了点珠儿的鼻子，笑脸却有些微妙，“是你去，阿娘就不陪你了。”

　　闻言珠儿有些不敢相信，“啊？为什么？”

　　“你是公主，谢娘娘就是你嫡母，你去娘娘跟前尽孝，阿娘去算什么？”

　　珠儿有些慌，站起来拉着亲娘的手，“您是我阿娘，公主的阿娘不能住宫里吗？您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这公主爱谁当谁当。”说到最后竟有了哭腔，好不可怜。

　　自家亲娘却不为所动，“乖，你不是说阿娘认得字，什么都知道吗？阿娘就是在宫里学的。谢娘娘书香门第，你一个人过去，她就能把你当亲身女儿教养，给你请先生念书，还能给你找一门好婚事。”

　　“我只要阿娘，我不要念书，不要婚事，不要当公主，哇……”珠儿张嘴哇哇的哭，也不顾及形象了，用袖子擦着眼泪。

　　“你也就现在舍不得，等你去了临安，估计连脚趾头都想不起阿娘来。”阿娘皱着眉头，仿佛在犹豫。

　　珠儿用眼睛斜着看看自家亲娘，哭的更大声了，“哇………你不要我了！”

　　“好了你听我说！”阿娘终于受不了了，使劲儿吼了一声，叫停了自己姑娘。一边拿帕子沾了凉水，仔仔细细的给珠儿擦脸，一边温和的和她说话。

　　“你是一定要去的，官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在世了，若是宫里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被查了出来，谢娘娘就不能让你再留在这儿，阿娘若是再留你，就是不知好歹，以后咱娘俩就别想过好日了。”

　　“那阿娘就不能-”珠儿的话未说完，就被阿娘打断了。

　　“阿娘可以去，可是阿娘不愿意。宫里除了谢娘娘，官家的娘子位份高的还有两三个。阿娘曾经连见她们跟前的大宫女都得捧着。珠儿，娘有了你，就不想在你前面对着人低声下气，你明白吗？若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厌了我的。”

　　“我不明白，我不会厌了娘的，我可以起誓的。”珠儿抽着红红的鼻子，哽咽着道。

　　她能明白阿娘是为了自己好，隐约也能明白皇家的人看重自己的血脉，却看不上宫女出身的阿娘。也能想到，皇宫那地方尊贵，定是比不上乡野自在。可她才八岁，只想要阿娘，不想明白这么多。

　　阿娘到底是有些心软，难得的抱住了她，缓缓和她说道，“阿娘想让你识字念书，你明白吗？在这乡野却做不到。你看市井的人活的简单快活。但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看那么方圆几里的地儿。”

　　阿娘用两只手把着珠儿小小的脑袋，看进了她的眼睛里，“可书上就不一样了，有没有金子银子阿娘不好说，但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世世代代的见识，都写在了书里。等你学了字，见识了临安城，那时候你还想要回来，就只要来信说一声，阿娘亲自去接你，怎么样？”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等教你的夫子说可以了，就是可以了。阿娘哪也不去，就在太平县等着你的信儿，怎么样？”

　　珠儿终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