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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反抗 ...

  •   萧容来得倒是快,进门几步便跨至床边,一张俊脸堆到人面前,眉眼里都是如负释重的笑。

      “可算是醒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摸豫轩的脸,可手在半空又生生转了个弯儿,最后只掖了掖被子,“朕从外头进来,身上冷气重,可别冲了你。”

      豫轩苍白清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病到如今,上好的皮相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只余骨相硬撑,萧容心神恍惚,连声音都轻了几分,“太医说你近来太过乏累,精神难济,所以总会惊厥,你现累不累?”

      他们挨得很近,奇楠沉香像雾一样缓缓将豫轩笼了起来。

      豫轩轻嗽了一声,目光越过萧容落在自己被褥上,回道:“不累。”

      “那便好。”萧容连忙应了,他坐在床沿,又问:“你躺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不饿。”

      萧容又应了,“你身子酸不酸?朕给你捏捏。”

      他说着,大手便按在了豫轩脖颈处,粗粝有劲的手不知轻重,按得人“哎呦”一声。

      萧容面上划过一丝尬色,他微微蜷了手指,有些局促地把手搁在了腿上。

      炉中银炭荜拨了一声,水仙花香在暖室内越发浓郁,豫轩揉着脖颈缓了口气,他拢着被子扬了扬下颔轻声道:“这些花儿陛下带过去吧,我竟是药培着的,哪里经得住花香来熏呢。”

      豫轩主动开了口,萧容才好似回了神,忙陪笑道:“朕怕你寂寞,想着你看着花花草草的心里也明净些,却忘了这个,该死!该死!这就叫人搬走!”

      他像是急着寻一件事做,忙不迭地叫人过来搬花儿,豫轩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复又咳嗽起来。

      一听见豫轩咳嗽,萧容就似那归心似箭的雁,扑棱棱地又落回了床边,他忍不住抚了豫轩的脸,连声音都沉了下去,“怎么又咳嗽起来了……”

      豫轩喘息声有些重,他眼底咳出了泪,胸口起伏着,半晌才勉强笑了笑,“不碍事的。”

      他唇上颜色因为久病而淡了许多,眉骨清冷,眼底沉静,清瘦下来后好似陡然间长大了似的,萧容就这么看着他,突然动了一动,像条大犬似的,探身过来歪在了豫轩肩上。

      豫轩微微一怔,蜷曲在被褥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朕有点困。”萧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舒倦,“在你怀里靠上一会儿。”

      萧容硕大的头颅在他怀里蹭着,豫轩目光游离开去,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过席卷了他。

      半日,他从被褥中探出手,抚着萧容的黑发,唤了一声:“陛下——”

      “嗯?”萧容心一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可豫轩开口说的却不是杜青。

      “我在家时,听父亲说陛下又在民间寻医觅药了。”豫轩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就是个肚子空空两头破的药罐子,又如此招人嫌恨,何苦来?”

      萧容听了,大为刺耳,他挣开豫轩的手,一骨碌把脸朝向他,不快活道:“你想说什么?”

      豫轩垂目,在对方瞳仁里看见消瘦的自己,“待我死后,肃清朝纲,自然风清气正,万事无虞了。”

      萧容疑心乍起,冷着脸,“谁说你要死了?”

      “我……”豫轩泄了气,推他道:“陛下起来吧,我骨头疼。”

      “你心里怨恨朕,所以说这些话来气朕。”萧容冷笑着爬起来,“你别忙,是人都得死,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着就凑过去,贴着豫轩温凉的面颊,“你要怨恨朕,就把朕锤上一顿消消气不好么?何必故意说这些来气朕?”

      豫轩不置可否,洁白而直的手指覆上萧容粗粝的大手,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他那清澈的眼睛在苍白的病容上显出奇异与美丽来,萧容心神微动,反握住他的手,“朕是做过许多对你不起的事,但朕会慢慢补偿你,别说这些。”

      他顿了一顿,又重复道:“别说这些了。”

      豫轩一深一浅地呼吸着,他想抬起手去抚摸萧容的黑发,但胳膊沉得厉害只得作罢,少顷,他淡淡一笑,“许久不曾这样了。”

      他们许久不曾这样安安静静地说会话了

      以前他刚入宫时,因为羞赧与不安,萧容对他倒是算得上贴心,但时过境迁,他们之间哪里还有安静说话的时候?萧容本就是个手比嘴快的人,但凡有几句不对付,一见说不过,便就把人扔床上,豫轩哪里扭得过他,待精疲力尽时,也就只能罢了。

      今日这么安安静静地说话,倒是难得,只是豫轩知道,他们之间有太多东西藏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潮汹涌,他是提也不能提的。

      他不愿提,偏偏有人要提。

      萧容搂着他,“你怎么不问外祖?”

      豫轩微微一愣,过了一会才道:“陛下既已答应过我,我又问什么呢。”

      他语气淡然,好似当真不在意。

      萧容瞅了他一会,突然笑道:“你若当真这般豁达,又怎会病到这个地步?”

      豫轩不懂萧容的心思,也没力气费心去猜,他刚把脸别开,又被萧容捏着下颔逼回来,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咄咄逼人,“不准逃,你与朕说清楚。”

      豫轩挣扎不得,直直地看向萧容,“说什么?”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萧容毫不避开,“ 朕洗耳恭听。”

      他们就这么对望僵持着,半日,豫轩扯了扯唇角,“这世上替死鬼很多,想必那刺客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说这替死鬼三个字时,他的心无故痛了一下,幽幽地看向萧容,“陛下以为呢?”

      “朕听不懂。”萧容道:“还请皇后明示。”

      豫轩怔愣了半晌,突然觉得无趣,他推开萧容的手就要下床,却被后者强行搂进了怀里。

      “说话便说话,又生什么气?”萧容将他紧紧箍住,“什么是替死鬼?你倒是给朕好好解释解释。”

      “我以为陛下只会比我更清楚。”

      “你怀疑是朕杀了你外祖?”

      豫轩哂笑,“陛下召杜青回京,释兵卸权,为得是什么?眼下有刺客顺手替您解决了这个麻烦,您不应该高兴么?”

      他似乎动了气,连声音都比以往更冷。

      萧容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依你这么说,朕是应当高兴。”

      豫轩侧过脸去,又被萧容硬扳回来。

      “怎么?”萧容盯着他的脸,“你自个儿说了这么一通,朕想着你说得极有道理,又生什么气?”

      豫轩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萧容按住,男人低沉的喘息声让他平白无故地生出恶寒,耳鬓厮磨间皇帝想是来了兴致,像头狼似的伸手就去剥他的衣衫。

      “不要……”豫轩含泪挣扎道,“我还在服中,求陛下成全……”

      “服中?”萧容闷哼了一声,“你是皇后,谁许你为人服丧?”

      豫轩被按入软褥里,亵衣下露出大片雪白来,他就算有力气,也不敢反抗,更何况眼下病得厉害。

      “瞧瞧——”萧容捻着手指,调笑道:“圣贤书想来也并不能叫人清心寡欲,你就喜欢男人这么对你,是不是?”

      这种羞辱如家常便饭,豫轩紧咬牙关,宁愿失去五感也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但这明显让皇帝不悦,他故意用了力,总之他有得是法子让豫轩叫出来。

      一个多时辰像是噩梦,萧容走后,豫轩麻木地仰面躺了许久,他里外都粘腻得厉害,连曲腿都变得异常困难,像是被玩坏的木偶,动弹不得了。

      泪水无声地划过面颊,过了半日,他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裹了被揉乱的亵衣,走至斋后的温泉边,缓缓下了水。

      他身上酸痛得厉害,有些地方可能破了,被水一腌只觉得生疼。

      豫轩靠在一方玉石前,借玉石挡住了身后的珠帘,这个皇宫里,人人都能有秘密,只有他没有,只有他不准有,他每日活在无数眼睛下,吃饭、更衣、沐浴、侍寝,说得讲究些是不用把太监当人,可说得下作些,他也不过是任人瞧看的东西。

      他抬手拔下发上的金簪,这是一根如意长簪,簪头用贝母做了如意,簪身是黄金雕作,十分精美,若是流入民间,只怕能够庄稼人一家子过上一辈子。

      而他的房里,这样成色的簪子不知有多少根。

      萧容从前就喜欢收罗漂亮的玩意儿送他,这个爱好在他入宫后更甚,可再多的金银玉器花鸟书法,他在萧容身上也很难感受情爱,他们之间更像是主子养了一只猫,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豫轩抬起一只手臂,一滴泪正好滑进唇里,好苦。

      常听人说温泉水热,不易凝结,也不觉疼痛,是个好死法。

      他叹了口气,只怕这池水,要被他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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