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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Hallucin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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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把衣服退下。在黑夜中犹如舞台灯光般集中的一盏白炽灯下,她的光滑脊背犹如白玉兰一般绽放,洁白柔软。他抚摸她的脊背,线条优美的蝴蝶骨,妄自想象冰凉刀锋行走于它之上。
她说,你能看见吗,你感觉到了吗,它就在那里,蜷伏在我的背上。我能听见它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的皮肤很冷,携带着某一种香气,可他分辨不出。她很美,侧脸看他的时候密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薄阴影。鼻梁小巧直挺,有薄软的嘴唇,皮肤在苍白灯光下没有瑕疵。
他说,你描述给我听。
在她描述着她所以为的、一直攀附在她背上的那一个婴儿的时候,他把手放在这个美丽的的肩膀上,想起的却是远去的记忆里的另一个人。她并没有她这样美,也没有被他所惦念。但他有时会疑惑自己是否会被她惦念着,但他却猜不准。他又记起她的隐忍和沉默,对暴烈阳光的喜欢,和他一起沉寂在黑暗里的甘愿。她在他身边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对他一直说着坦诚的、至今没有被他推翻的实话。
他曾经默许她留在他的身边很久。因为她良好的家世背景,更因为她极易被他控制。她在他面前是天真的,毫无戒备,从未怀疑。她可以是他的武器,一切按照他的想象执行。他的话对她来说是神谕,她所做的一切只为他能露出笑容来。她一定是喜欢他,喜欢到灵魂里。
至少,在她消失之前他这样想。
他和她都曾经以为他的笑容是她生命里珍贵的东西,值得她用生命去保护。它是。但她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甘愿为他粉身碎骨。
*****
庆生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女性走出门去。好像想起了什么般得睁大了一下眼睛。
他捕捉到庆生的微表情,他笑,说,你喜欢她啊。
警察皱起了眉头,说,没有。
又说,原来她也到你这里来。
他耸耸肩,坐回沙发上,笑,稍微眯起了眼睛。
你又来了。这次又是要怎样。
庆生把手里的灰色文件夹打开,说,我们查出你那天买了去西安的飞机票。
哪一天?
去年的四月十一号。你的身份证和登机证明可都在这里。
那个时候啊。西安的樱花都开了。今年没有去成,真可惜。
这证明你那天在西安。
所以呢。
他说,稍微歪了下头。看起来像是期待着庆生把以前重复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庆生在他对面沉着脸。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把柄。
然后庆生说出了他的名字。他有点吃惊,随后又笑了一下:
你还不赖嘛。还找到了我的名字。
庆生盯着他胸前写着另外的三个字的名牌,眉头紧锁,似乎没有什么得意或舒心的情绪。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轻松状态,觉得自己依然没有触及到他的要害。
你等着。
庆生说。没有道别便转身离开了。他无所谓地看着庆生的背影消失在面对门口的走廊的拐角,站起来伸了懒腰。
*****
她说,帮我把它取下来。她哭了,哭得并没有她演的电影里面那样好看。他看过别人在看她演的电影,银幕里的她在哭。眼泪从漂亮的眼睛里面流出来,大颗大颗的,滴滴分明。那时她的眼睛里有水一般的雾气,应让人感觉心疼。她的演技很好,要他很仔细地才能辨明真假。她的声音悦耳,能承载他没有的感情。只是现在,在他面前的她可以被形容为一塌糊涂。虽然未施粉黛依然明艳动人,但她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哭泣声,他不爱听。她的泪水漫布了整个脸面,再也不如珠玉般透彻。
她对他说孩子的事情,她是如何抛弃它和她的他的。他在旁边听着,她滔滔不绝,像是对着神父忏悔一般。他却又想起那个女性来。她曾经在他身边。
她曾经要拖着他去做财产鉴定。她说如果能有孩子就好了。她说结了婚以后才行。她给他发信息说,能不能在婚礼上牵起我的手。
他那时盯着她的眼睛,找了各种理由搪脱。其实之后再想起来,其实那时结婚,又有何不可。或许如果那时候真的结了婚,她真的会成为自己最锋利的武器也不一定。
他想起住在自己隔壁的她,每天清晨算好他出门的时间,脸红着跟他打招呼。
*****
庆生再来的时候他在公众休息室里面和别人一起看着电视新闻。抱着抱枕坐在他左边的女性沉默不语,右边剃光了头发的男性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絮语。
他毫无意外地看见今日的新闻头条。播报员假装镇定地念,著名影星某某某于今日凌晨逝世,背部被利器划开,判定为自杀身亡。
他身边的观众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对此没有反应。
他的余光看见庆生靠近,他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继续盯着电视,看见上面开始播放起她生前的电影片段,他又看见她在哭,是他以前匆匆扫过的好看的样子。他向后倒在沙发背上,装作刚刚发现庆生的存在般地,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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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lucination。幻觉。多为患者自己听到的或看到的事情。
Delusion。幻觉。多为患者错误地相信着的东西,譬如信仰。他们以为它们是事实,并愿遵循它们的引导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