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一一九九

5、Hypochondriasis。

　　＊＊＊Dream＃1 发生。＊＊＊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用英语跟他交谈了。这个人有不寻常的瞳色，就像一只猫，左边橙黄，右边湖蓝。
　　他想起自己见过这样的眼睛，于是想起这个人。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看着他不安地在椅子上变换姿态，他面带微笑。

　　你还好吧。他问。那个有像猫一样的眼睛的男性摇了摇头——除了在与关于他病症范围外的思考，他是理智又机智的。
　　他知道他曾经是有名大学里法学院的学生。
　　只是从那样的意气风发跌落到了如此落魄的地步。
　　这使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也是狠狠地跌落进尘埃里。

　　他描述自己，眨动双色的眼睛。
　　他说，我一直觉得我的肺部在恶化。我找了很多医院检查，他们总是说没有。我应该相信他们，但是，我真的感觉它不对劲。
　　接着他用“它好像在慢慢变硬，变黑，我好像越来越难呼吸”来回答了问题。
　　然后看着对面的人在摊开的棕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上动了动笔。
　　他又补充了一句，却好像是要深度地谈心或抱怨一般，“因为这样的事，我已经近一年没有办法去学校上课了。”
　　他看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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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过走廊，转头看窗外有些阴雨的天气。他在走廊最末的一扇窗户前面停住脚步。
　　他知道他在看。是那个人，那个统治者。有特殊魅力，有洞悉弱点和操控人心的力量。他的压迫感是犹如纤细钢丝般地绵软的，会让人不知不觉里被紧紧地缠绕住，然后再也挣脱不得。
　　然后只能等待他慢慢收紧。那时仿佛被凌厉切断皮肉，深及最内的骨骼。
　　他打开了窗子，新鲜又冰冷的空气涌进来，扑到他的脸庞上。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曾经败给他。这就是他现在站在这里的理由。他败给了那个表面无害、众人口中犹如太阳一般的人。于是他被禁锢于此，禁锢在他自己也不为所知的自己里。被惩罚着，惩罚着曾经相信了那个人的笑容的天真。
　　是那样无法被识破的笑容。怎样看面部的细节都显示它们是发自于内心。但那又切实地承载了一切可行的残酷谎言。
　　还有他的言语，是那样的真挚可信。它们总是如此，不管多久后被重复或倒叙，都不曾出现任何问题。
　　一定要失败的话，败于这样的人之手，也无法有太多的怨言。
　　只是不肯罢休。他的出现和存在就像在广袤空旷的沙漠正中出现的密封堡垒。他无处可去，于是便有动力去取得，或摧毁。与那个人相持就如行走于刀尖，有剧痛和快感。能感觉到血的热和金属的冰冷，渗入心肺。
　　他朝着天空中急驶而过的飞鸟眨了眨眼睛。摘下眼镜放进口袋里，转了转脖子。
　　随即对走廊转角处潜伏的身影说，你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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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性。那个人坐正了身体，以正直无畏的目光反视回来。
　　他在心里为他惋惜。这个叫做庆生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已经对他一切了然。他知道这样自负的想法曾经使自己被囚禁于此，但他依然无法控制地固定在这样的认知上。
　　庆生问，你什么时候会承认。
　　他看着这个小警员，笑容溢满脸：你老缠着我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知道那个人，代表了所有的黑暗的那个人，也在看。
　　庆生依然是不屈不挠的眼神，他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在他准备再说下去，复述一边他说了很多很多遍的事情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来，问，要喝茶还是水？
　　然后有趣地看着小警察欲言又止，又压下恼怒，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
　　他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把玻璃杯放在他面前，微笑着说，还是喝水比较健康。他直起身的时候看见庆生眼底的不信任，面部表情没有变化。

　　庆生的眼神对于他，是属于夏天的某一种阳光。
　　并不是温暖明亮的那一种，而是直率而刚烈的。被照射着本应感觉到某种击打感，过于炎热而至于感觉酷寒。
　　本应感觉到无处可遁又不安。
　　只是传达到他这里，有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被感受到罢了。

　　他知道他们还没有什么进展。否则庆生每一次来的时候不会一直在重复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内容。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自己有把握。因为一直在注视的那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如果不想把自己潜伏在黑暗里的那一边暴露出来，那个人也必须，至少，保持缄默。
　　这也是他能做到的，一步抵抗，或攻击，或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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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窗边，给白色的花朵浇水，用他自己的玻璃杯。他看见那个有双色眼瞳的人踏进了院子。
　　于是强硬地请走了庆生。
　　现在不是时候。他含笑对庆生说。这一句包含了很多种不同的解释，他确定在日后提起的时候不会变成任何的把柄。
　　庆生张口，欲言又止。他最后还是只用很低的音调说了一句，我还会来。
　　他耸了一下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就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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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ypochondriasis。
　　由于对自己身体症状等的错误认知，患者会疑心自己患有某种疾病。持续6个月以上，经常造成患者在职业、教育等重要领域的运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