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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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青韵躺在床上，不断回忆起白天办公室里付越凝重的神情，像是犹豫了很久才说道，“青韵，你内心真的想成为一个医生吗？发自内心的热爱。”
李青韵沉默了一会才回道，“付老师，当医生是我自己选的，很多人生中重要的节点我都选择了这条路，我会很努力，而且我希望医学这条路是我抛弃它，而不是它把我踢下去。”
“好。”
李青韵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付越的神情，不断闪现的画面中竟然出现了鹿笙的脸，记忆中她也是一脸哀愁看着李青韵，“青韵，这条路一定是对的吗？你就那么肯定吗？”记忆里的李青韵也是一脸倔强，“鹿笙，你走不下去不是路不对，是你不勇敢。”说完自己转身就走开了，过去多少年了，内心那个自以为坚定的信念早就开始摇摆，错不错的不用任何人定夺，那时不知道分开会这么久。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李青韵刚换好衣服，苏明就匆匆跑来，“青韵，你的6床要出院了！”
李青韵一脸惊讶，“怎么可能出院？他那个状态怎么出院？”
苏明也有些着急，“临时决定要出的，可能是监护室费用太贵了。”
李青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坐到电脑前迅速浏览今天早上的化验结果，脸色越来越凝重，“苏明，6床指标太差了，付老师来了没有？”
“来了，我刚刚看到他进更衣室了。”
“好。”李青韵将化验单打印出来，走到病床前，看着戴着呼吸机的病人陷入了沉思，苏明在旁边推了一把，“青韵，付老师去办公室了。”
“嗯。”李青韵听完抱着病历去找付越。
办公室里，付越刚坐下，李青韵就推门而入，看着付越神采奕奕的神情，定了定神才开口,
“付老师，6床家属在外面要求出院。”
付越想了一会，“6床？那个心跳骤停按压回来的老爷爷？”
李青韵点点头，“嗯，是那个老爷爷。”
“怎么就要出院了？家属怎么说的？”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的，还没有去见家属，是值班医生转达的，但是今天的化验结果不太理想。”
付越叹了一口气，接过李青韵手里的病历，“肌钙蛋白和BNP都不是很好，比昨天还高了点。”站起身收起病历交给李青韵，“我们先去看看病人？”
“好。”
站在病床前的付越看着镇静中的老爷爷脸色不佳，“青韵，昨天的出入量和血压怎么样？”
李青韵拿着护理记录单，“一直在控制液体量，还是正了1200ml，算上呼吸道蒸发和□□蒸发的，总的还是正，双下肢重度水肿没有明显改善。”
付越点点头，“血压，心率稳定吗？”
“稳定，也没再出现过心跳骤停的现象。”
“好，跟我一起去见见家属吧。”
“嗯。”
从病床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有两道门，付越在前面雷厉风行，李青韵跟在身后，那短短可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竟然浮现出老爷爷可能的一生，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付越走出监护室，看向旁边的家属，一个个神情焦虑，“付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老爷子还在上呼吸机，但是昨天的情况没有再发了，指标还是不理想，我们的计划是先等动态心电图的结果看看是什么问题，等老爷子状态好点，撤机完善造影检查，明确一下有没有血管病变。”
以老爷子儿子为首的家属都被付越的一通话砸呆了，一时间有些愣住，付越也没有再开口，缓了一会，家属才斟酌着开口，“付医生，我们还是决定让老爷子回去，我们老家有习俗，人不能没在外面。”
付越叹了口气，“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老爷子这种情况还没明确病因，确实不好说会不会再发，再发能不能再救回来。”顿了顿，“昨天的情况是很凶险，可是抢救过来也很不容易，要是就这么放弃也是有些可惜。”
家属又在一旁商量了好一会，付越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等着家属商量的结果。
最后是患者女儿站了出来，“医生，昨天我爸差点没了，我是看着你们医生抢救的。”说着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我爸那么遭罪，年纪也那么大，我们还是决定不让他受罪了，再者就是这个监护室的费用也很贵，今天去交费又是好几千，我们这种家庭也没有办法承担。”
“是，老爷子挺遭罪，目前病情也不乐观，家属还是商量一下，决定出院的话得签字。”说完示意李青韵回办公室打印签字单。
李青韵抱着病历往回走，后面还依稀听得到患者家属低声啜泣，回到监护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有些晃眼，李青韵坐在电脑前抬头看着病床前的老爷爷，苏明正从病床前走过来，“青韵，谈的怎么样了？”
李青韵摇摇头，“家属还是决定放弃。”
苏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按回来的。哎，青韵，这是你见过的第几个按回来的？”
“第一个。”说完拿着打印出来的签字单去找付越。
监护室门口，付越还在和家属谈话，“家里确实很不容易，老爷子也是很辛苦，治病啊，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来势汹汹的。”看到李青韵过来，接过手里的签字单，“但是老爷子这个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不舒服肯定有很久，那个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肿成那样。”
说完把签字单递给家属，“这是放弃治疗的签字单，上面的具体情况我刚刚也都跟你们家属谈过，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我们这边就准备办理出院。”
患者的一双子女听到付越的话迟疑了一下，最后是患者儿子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付越手里的签字单和笔，看了一会才问道，“医生，签哪里？”
付越指了指患者家属签字的地方，“签这里，写你的名字，后面签上父子关系。”
李青韵在家属签字的时候往前凑了凑，看到家属扭扭歪歪的字，可见心里有多挣扎，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付越抬眼看了一眼李青韵，什么都没说，接过家属的签字单，“家属稍微等一会，里面办手续准备出院也需要一点时间，等都准备好了我们会喊你。”
“好好好，谢谢医生。”
李青韵跟在付越身后准备回监护室，在第二扇门口，付越冷不丁停下脚步，“青韵，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嗯，有些难过吧，也不是失望。”
付越听完李青韵的回答，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可是我有些失望啊。”
李青韵还没反应过来，就跟在付越身后到了病床前，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付老师，你刚刚会不会语气有点重？”
付越冷笑一声，并没有上李青韵给的台阶，“重吗？是杀人诛心吧。”
“老师，你是生气了吗？”
付越指着床上的老爷爷，“老爷子躺在这里，昨天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孩子门不治了，我的病人，我不能有气吗？”站了一会，“准备给他办出院手续吧。”
“好。”
看着付越走远的身影，李青韵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护士老师在旁边问道，“家属还是决定出院啊？”
李青韵点点头，“嗯，付老师这样要紧吗？”
护士老师整理着护理记录单，“有什么要紧的，时不时抽一阵风，让他自个待会就好了。”
“不用管他？”
“不用！还蹬鼻子上脸了。”
“哦哦。”李青韵慌忙回到电脑前整理病历，苏明也刚查完房，“青韵，完事了吗？”
“差不多了。”
苏明在旁边坐下，“哎，还是觉得很可惜。”
李青韵一边整理一边回道，“家里挺困难的，确实好可惜，我快完事了，去看看付老师。”
苏明听到李青韵的话，急忙放下病历，有些着急，“付老师怎么了？”
“他谈着谈着把自己给气到了。”
“呃，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
办公室里，付越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看文献，李青韵走到边上才看到，“处理完了？有什么事吗？”
“嗯。”
付越看着李青韵要开口不开口的样子都有点着急，“啥事儿啊？”
“付老师，你今天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哦，这事儿啊，我只是对自己生气。”
“可你也没做错什么。”
付越直接笑了，“不用做错什么也会生气，我只是希望任何人都可以不被放弃，希望难免会落空，我也难免会生气。”
“是。”
“待会我们再去见一趟家属吧。”看着李青韵不解的神色，“我已经反思过了，希望落空是常有的事，但是不能不体谅别人的难处。”
李青韵回想起家属的神情，忍不住点点头，“嗯，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