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肩坐在桃树下》叫淼淼

5、写信

　　李青韵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熟练地从第一层抽屉里拿出一沓精美的信纸，铺平准备写信，提笔的瞬间突然想起好像很久没有想过鹿笙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可是每次经历些什么都忍不住想和鹿笙分享，李青韵打开台灯，安静地开始写信，书桌上倒映着李青韵认真的身影，外面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只李青韵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鹿笙：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今天监护室的老爷爷放弃回家了，老爷爷镇静状态，全程没有知觉，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被家人放弃了。被放弃什么感觉，大概我是清楚的，拜你所赐，鹿笙，写到这里我还是清楚地明白至今仍然没有原谅你，不能去找你，如果对你仍心存埋怨，我想我肯定没有办法平铺直叙表达我的爱意。监护室的老爷爷是我心肺复苏成功的第一个人，原本应该是青年人成功率更高，也许是机缘巧合，成功复苏完老爷爷后，苏明和付老师也很开心，这份喜悦很特别，带给了我久违的职业成就感。
　　鹿笙，今天看到患者家属放弃治疗的签字单的签名，就那几个歪歪斜斜和你毫不相关的字居然让我很想你，被放弃是一种悲哀，可是放弃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吧，姑且这么认为。
　　我还是有些想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如果你此刻在我身边，一定会被我极大的分享欲给惊呆了的，我就想告诉你我所有的想法，苏明他们都说我很安静，我并不是安静的一个人，经历那些事我也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只是我想对你说，这些废话大概只有你愿意听我慢慢讲，我们一起躺在星光下，你说我听或者我说你听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鹿笙，见过这么多生生死死，就觉得人生的纠纠结结很没有意思，可人生就是从纠纠结结走到生生死死的。原本就应该这样的，但我会一直喜欢你。李青韵，7月17日。
　　李青韵将写完的信认真叠好放进信封里，信封上并没有收信人和收信地址，整理好便放在了第二层抽屉里，里面也放了几十封信，愣了愣，李青韵拿出那些信，每一封都没有收件人和地址，但都是写给同一个人的。
　　数了数，忍不住一声叹息，分开竟然这么久了，随手抽出一封竟然是同样的日期，李青韵大概那个时候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分开以年数来记录吧。打开原本写好的信，准备添上年份，拿起笔却又放了下去，没事，看的时候可以讲给她听，不同年份的同一天都有在想她。
　　临近出科的时候，李青韵和苏明终于完美地适应了重症监护室的节奏，也终于不用在护士老师无尽的叹息和白眼中度过，苏明有些飘飘然，坐在李青韵旁边，“我觉得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李青韵正写着病程，冷不丁听到苏明的话，心理默默认可，却没多说什么。
　　苏明看向李青韵，忍不住有些郁闷，轻推了李青韵一下，“青韵，你怎么不说话？”
　　李青韵停下不停敲字的手，长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有什么好讲的。”
　　“你跟我没什么话讲？”
　　“不算是。”
　　“哦哦，我们下个月去哪个科，出通知了吗？”
　　“出了。”李青韵拿出手机打开轮转计划，“下个月去心内科，转三个月。”
　　苏明听完有些惆怅，“心内啊，那么多心电图我就没几个整明白的。李青韵，你呢？心内是不是你的强项？”
　　“不是，就算我学呼吸的，呼吸也不是我的强项。”
　　“是啊，更何况心电图真是学了忘，忘了再学，就像个莫比乌斯环，不停在循环，除非干心内，不然总是一知半解的。”
　　“嗯。”李青韵点点头，像是一番挣扎后才说道，“以前我们医学院的心电图大赛，我拿过奖。”
　　“嗯？”苏明有些不敢相信，“心电图？拿奖？你？”
　　李青韵并没有理会苏明算是鄙夷的神情，接着带着点得意地说道，“是，心电图比赛，我拿的二等奖。”
　　“都去比赛了，怎么不是一等奖？”
　　李青韵憋着气，不熟练地对着苏明翻着白眼。
　　苏明一看直接乐了，“青韵，你的业务有进步。”
　　李青韵的语气并不算友好，认真说道，“二等奖已经很不容易了，是我看图快看吐了才拿到的，而且三等奖是惜败，一等奖得主成绩遥遥领先。”
　　苏明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你的二等奖有些名不副实？”
　　“嗯。”
　　“那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显摆的？”
　　“告诉你我是有底子的，又不好过分显摆，只好实话实说。”
　　苏明冷哼一声，“什么底子不底子，忘光了都得一起从零开始。”
　　“嗯，这倒是。”李青韵转回电脑前接着写病程，苏明悻悻地跑回自己电脑前整理病历。
　　白晚班交接后，付越走到医生值班室门口，对着苏明和李青韵喊道，“晚上不用加班吧？请你们吃饭”
　　李青韵刚换下白大褂，背上书包，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苏明则开心拉住了李青韵的书包带，“好啊好啊，谢谢老师。”
　　付越拿着车钥匙，“嗯。那我先去把车开出来，你们在医院门口等我。”
　　“好的，老师。”李青韵说完拽了拽书包，见苏明一直不松手，只好瞪向苏明，“干嘛！”
　　苏明拿出手机，上面是一张心电图，没有任何解析，贱兮兮地问道，“青韵，这张图是什么？”
　　李青韵看了一眼图，立马有些不耐烦，“告诉你干什么？”
　　“谁要你告诉，我当然知道答案，看你会不会。”
　　李青韵用力一把拽过书包，“我会，你是不是找事？”
　　苏明拿着手机凑到李青韵面前，“说吧，说对了一个月包子。”
　　“哦。”李青韵听完拿出手机，“苏明，再说一遍，我录音。”
　　苏明一把打掉手机，“至于吗，大丈夫一言九鼎。”
　　李青韵冷笑，“是吗？右位心。”
　　苏明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你说什么？”
　　“这图是右位心。I导联P波倒置，AVR导联主波直立，太典型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要是拿一个房性早搏并室内差异性传导图来问我，我都不会觉得你的包子有那么冤。”
　　苏明仍然不服气，“你见过右位心吗？”
　　李青韵看了看手表，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推开门就走，“目前没有。”
　　苏明跟在李青韵身后，“那你怎么立马反应过来是右位心的？这么罕见的图。”
　　李青韵笑了笑，回头看着苏明仍不肯接受的样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三等奖惨败吗？败在这张图上，我永生难忘。”
　　苏明听完立马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