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戚顾]》百里不归

5、五

　　顾惜朝被人带走了。
　　这个消息，戚少商是从铁手那里知道的。铁手并不知道带走顾惜朝的人是谁，这人十分小心，一路上不断改变路线、换乘马车，追查了几个城镇，终于断了线索。
　　“他会跟谁走？”戚少商问，却发现铁手好像在等自己的答案。
　　铁手叹了一句：“倒也不是没有半点线索，有人记得是个年轻女子带走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追命疑道：“二师兄，你之前倒是没和我提过啊。”
　　铁手忙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是个穿着貂裘的年轻女子。”
　　追命皱了皱眉：“穿着貂裘的……年轻女子？”
　　裘衣多受辽人喜爱，中原很少有人会穿，尤其貂裘更是辽国大臣贵族才可穿的衣服。
　　戚少商当下惊道：“莫非是辽人？”
　　“那人是不是穿着一件黑貂裘，点的梅花妆。而且唇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怕冷？”追命想了想，问。
　　铁手反问：“正是如此，你见过？”
　　追命点头：“见过，就在街上，她一直盯着我看。”

　　街上穿着貂裘又不遮面的女子本来就少，那个姑娘还一直盯着自己看，追命自然就注意到了。她虽然穿着貂裘，但是唇色仍然发白，似是极为怕冷的人。她注意到追命的视线，也不躲闪，仍大胆和他对视，反倒是追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女子大概也察觉到不妥，收回视线，带着身边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走了。
　　现在想来，若真是她带走顾惜朝，她盯着自己看，可能是因为他和顾惜朝实在太像了。
　　“只是不知道她与辽人是否有关系……”铁手迟疑道，“此事，还是与先生说一声的好。”
　　戚少商沉默，铁手和追命都看向他，他只是叹气，却不说话。

　　见到诸葛小花时，他坐在窗边的竹椅上品茶，神色轻松自在。听完铁手的叙述，诸葛小花目光深邃，端详戚少商良久，才道：“我已经知道了。”
　　铁手惊诧：“先生已经知道了？”
　　诸葛小花将茶放在一边，重复道：“是，我已知道了。”
　　戚少商整个人都僵住了，猛地抬头看向诸葛小花。
　　诸葛小花并未看他，只是站起身，背着双手望着窗外：“他还活着，只是他现在疯疯傻傻、腿脚不便，想来也翻不起波浪。皇上都已经下旨饶他一命，我自然不能多加干涉。”
　　“带走顾惜朝的人是谁？”戚少商看不明白，只是现在心里堵得慌，既急又怒，口气也不好，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诸葛小花并不当回事，只是笑笑：“一个无关的人罢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此事，无须忧虑。”
　　戚少商一肚子的疑惑只能憋回去，与铁手相视一眼，相继告退。

　　顾惜朝活着。
　　还不如死了好。戚少商想，活着倒更让他烦恼，担心他是不是又琢磨一些阴谋，还要担心他没了武功会不会被仇家追杀。戚少商盯着自己放在桌上那柄剑，埋在记忆里的曲子又一次在脑海里徘徊。
　　……算了，还是活着好。戚少商叹气，只当是成全傅姑娘的心愿。
　　顾惜朝。顾惜朝。
　　戚少商伏在案上，手里还捏着酒杯，心里苦得要命。
　　你有没有做过梦，梦里是旗亭酒肆、双剑合璧，没有千里追杀、没有血海深仇。梦里，你可以不是顾惜朝，我也可以不是戚少商，咱们只做知音，不做仇敌。
　　知音难求。
　　我戚少商，只有一个知音。这个知音若是不在了，便再没有其他人能做我的知音。

　　素清荷是个很会享受的人，马车里用上好的香熏过，摆着精致的茶具和一本医书。顾惜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七巧山庄代代相传、只有庄主才可以学的医经。
　　素清荷给顾惜朝的腿上盖了一条毯子，安慰道：“现在你要注意，不能让腿上受凉。回去我好好看看，应该治得好。还有，我让他们四个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带回山庄里，尤其是傅姑……傅晚晴的医书，我特意吩咐他们小心包好。”
　　“嗯。”
　　“你有没有，还要与谁告别？”
　　“现在别人躲我都来不及，还有谁要与我告别？”顾惜朝靠着软榻，闭目养神，听到素清荷的问话，禁不住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素清荷支支吾吾犹豫半晌，方才问道：“那戚少商，也不与他告别？”
　　顾惜朝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素清荷。素清荷微拢双眉，回望着他，似乎很是忧心。顾惜朝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靠回去，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必。”
　　素清荷垂下眼睛，端起一旁的茶杯，满意地抿了一口茶。升腾的热气模糊、柔和了她的面容，令她看起来再没有平时那般气势凌人，只是那双眼睛，即使被雾气遮住，仍然像刀锋般锐利、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