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戚顾]》百里不归

6、六

　　春日的太阳总是暖洋洋的，金灿灿的阳光铺满整个七巧山庄。七巧山庄里有个春园，里面种满了杏树、桃树等树木。如今正是杏花的花期，春园里尽是繁花丽色，胭脂万点。
　　顾惜朝就坐在春园中的一个亭子里，手里捧着一本古籍，读得津津有味。素清荷办完事过来找他，远远就能看见顾惜朝一身白衣，像是被朵朵红云围绕在中间，本就英俊的面庞此刻愈发显得俊美无俦。
　　素清荷笑了，她快步走过去，顾惜朝听见脚步声，便合上书本抬起头望过来。素清荷把刚从沈伯那里接来的点心放在亭子中央的石几上，在顾惜朝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探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你竟然也闲得下心看这种书？”
　　顾惜朝将书搁在一边，挑起半边眉毛，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那倒没有。”素清荷将刚泡好的热茶向顾惜朝那里推了推，端起自己那杯，拿起杯盖却又迟迟不动，只是望着顾惜朝笑，“我找你回来，可不是看这些历史故事。”
　　顾惜朝略微有些不耐烦：“哼，我自从回了山庄，整日就是吃药练功，难得才有时间看看书。”
　　素清荷还是笑，定定地看着顾惜朝，有些不服气：“练功的事儿，我还真没逼你吧。”
　　顾惜朝盯着素清荷身上的貂裘，眼神意味深长：“你这几个月连日奔波，我都没机会问你，你怎么穿着貂裘？”
　　“冷。”素清荷喝了口热茶，把它轻轻搁在手边，起身去把顾惜朝的脉。她的指尖刚一触到顾惜朝的皮肤，顾惜朝便是一怔，反手抓住她的手指，又去探她的脉。素清荷先是一愣，继而笑嘻嘻得站在那里等他把脉。
　　顾惜朝大惊：“你的武功……”
　　“这武功就是这样，愈练体内寒气愈重，现在正是关键的一年。只要我能熬过去，便大有成就，到时候也不会再像这样畏寒了。”素清荷手一转，又搭上顾惜朝的脉，若无其事地答道。
　　顾惜朝叹道：“你这武功，当真比九幽的魔功还要邪。”
　　“你练了九幽的魔功，却要我用药替你压制寒毒。我练的这个，只要熬过去，寒气留在身体里，寒毒却散了。我倒觉得，是你那武功邪点儿。”素清荷放开顾惜朝的手，很是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背，“寒毒算是制住了，再吃上一个月，应该可保三年都不发作。”
　　顾惜朝却并不见高兴，素清荷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方又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子，道：“这次，诸葛先生有事请我进京，还说，皇上特准让你参与此事。”
　　顾惜朝怔怔地看向她，反问：“诸葛神侯？”
　　素清荷颔首道：“正是他。我与诸葛先生说了林丹青的事，想来是发现了什么。”
　　顾惜朝沉吟半晌，才道：“林丹青终于有所行动？”
　　“他说过，血海深仇，终不能忘！当时他离开七巧山庄，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素清荷露出担忧的神色，“我只怕他要的不只是复仇。”
　　“他现在依附于蔡京，可是蔡京这个老狐狸根本不想自己做皇帝。难道他会……？”顾惜朝也被自己的猜测骇了一跳。
　　素清荷玩着手中的茶杯，歪着身子靠近了顾惜朝：“昨日，神机夫人还与我说起林丹青以前的事情。知道她说什么吗？”
　　顾惜朝迎上素清荷深邃的目光，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她说什么？”
　　“若是顾惜朝与林丹青联手，天下易主当真并非难事。”素清荷锁着顾惜朝的眼睛，仿佛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我告诉她，她不够了解顾惜朝。顾惜朝太傲了，现在已经没人能让他甘愿服从。林丹青以前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
　　顾惜朝嗤笑：“你既知道，还说什么废话？”
　　“我知道，但我还要所有人都知道。”素清荷也笑，“尤其，我要让坐在龙椅上的知道，这一次，他要托谁的福才能逃过一劫。”

　　林丹青是神机夫人的徒弟，当初，神机夫人寻了林丹青这样的奇才回来，神机夫人的夫君、素清荷的师父——素诀不服气，也要出去寻徒弟，找了几个月，才遇上素清荷和顾惜朝，后来又带回一个陈双翎。
　　林丹青与顾惜朝虽然不能算同门，但是又常能与顾惜朝在山庄内遇见，两人谁也不服另一个。正如顾惜朝清楚林丹青的本事一样，林丹青也知道顾惜朝的斤两。如今林丹青依附于蔡京，谁又能说顾惜朝与傅宗书走到这步田地，没有一点林丹青的推波助澜？
　　“不过这也是绝佳的好时机。七巧山庄的势力始终集中在江南和苗疆。如果林丹青搅乱了京师的江湖力量，我们也可以趁机插足京师的势力。”
　　听到素清荷的话，顾惜朝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素清荷不解，顾惜朝抬头望着前方：“我只是在想，九现神龙要怎么在林丹青手里维护他的仁义。”

　　夜已深，看不到一丝月光，黑沉沉的天压在七巧山庄的上方。
　　顾惜朝又一次惊醒。自从离开惜晴小居，他几乎就没有一次好眠，总是半夜惊醒，这次也是。他做梦了。
　　梦里他撕了《七略》，可是戚少商把书页全部捡起来，又重新拼起来、订好。戚少商说这是本好书，撕了怪可惜。顾惜朝不屑，你一介江湖草莽，能看懂么？戚少商大笑，你是我的知音，我怎么看不懂？顾惜朝大怒，谁是你的知音？我只要你的命！
　　顾惜朝从床上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在桌边坐着。晚上有些凉，可是他心里更凉。
　　上回和清荷说到京师局势，她随口问了一句，戚少商怎么办？
　　让他死。顾惜朝没半点犹豫，脱口而出。
　　素清荷“哧”地一声，疑道，你当真？
　　顾惜朝反问，为什么不当真？
　　素清荷不回答，只道，到时候，双翎也一定会妨碍到我，但我是断不会杀她的。
　　双翎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戚少商怎么能比？
　　好，那我等着。咱们要闯进京师，势必要和戚少商对上，我等着你实现刚才的话。素清荷漫不经心地把话题岔了开去，顾惜朝却忘不掉她说话时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信。

　　他死了才好，死了才好，我盼着呢。从认识他的那天，我就盼着他死，一直盼到今天。现在我不仅想他死，还要好好折磨他，折磨到他向我求死。
　　顾惜朝撑着桌案，头痛欲裂。
　　“他听不懂我的琴，我要看着他死，他死了我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