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春天的格林

3、野03

　　转眼立春，立春那天是云野的生日。
　　云野很喜欢过生日，所以总是在生日的前几个礼拜就暗示我。
　　“陈山暮，你看那树，冒芽喽。”
　　“陈山暮，你看这个懒羊羊公仔好不好看？”
　　“陈山暮，你下下下个礼拜有什么计划吗？”
　　我坐在沙发一侧看书，云野在阳台捣鼓他养的那些花。

　　“你歇歇吧。”
　　“歇什么，我不累啊。”
　　“嘴累了。”我翻过一页。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淡就淡。”
　　我没理他。

　　云野说的下下下周很快就到了，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的生日。
　　我问他要不要出去吃，他却坚持要在家吃，还说要我给他做个百八十道菜。
　　“行，过个生日把自己撑死，以后也省事了。”
　　“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还是快想点什么祝福的话吧，最好夸夸我，把我夸的天花乱坠那种。”
　　“别得寸进尺。”
　　“生日都不能满足我一下？”
　　“晚上几点回来？”我把话题绕过去。
　　“不知道，放了学还有点事，估计早回不来。”云野趴在桌子上吃草莓，看我清点食材。
　　“要回来的时候给我说一声。”
　　“哇陈山暮，你这不太行吧？还是惊喜吗这？”
　　“谁说我准备惊喜了？”
　　“……”

　　准备好食材，我就催着云野去睡觉了。
　　他这人如果没有人管着，能夜夜通宵，倒是不怎么玩游戏，就是常熬夜写歌作曲。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生日，准你浪。”
　　“听你的喽。”
　　第二天照例在云野说的“乖乖在家等我”后分别，晚上的时候我请了晚自习的假去给云野取礼物。礼物是懒羊羊玩偶全家套餐。
　　云野从小就喜欢懒羊羊，以前在我家看电视的时候就总把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不放手。一直到现在，他也还是喜欢买懒羊羊的各种东西。
　　就比如我家的表，被他换成了懒羊羊卡通版挂钟，杯子也都是懒羊羊样式的，所以我今年准备送他懒羊羊全家套餐。

　　我掐着点做好蛋糕，又做了几道菜，见手机上还是没云野的消息，我就索性脱了围裙去买酒。
　　结果我在从超市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云野。
　　云野走进一家药店，他进去之后我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并没有他的消息。
　　于是我关了手机站在便利店门口等着。
　　云野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小袋药，因为穿着一身黑，再加上他戴了帽兜，很难有人注意到他。
　　我不知道我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走到一张长椅上坐下，打开手机手电筒找药。
　　不知道是手上还是哪有伤，他找药的动作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提着酒走过去说：“有本事。”
　　云野几乎是本能反应似的把药藏在身后。
　　“彩都挂了还藏什么药。”
　　“饭……饭都做好了？”
　　“没，回去吃盘子。”我提着酒往回走。
　　“陈山暮，你慢点陈山暮。”云野迅速装好药跟上来。
　　“你还买了酒啊。”云野看了看我手里提着的东西。
　　“浇花的。”

　　回了家，云野把药扔到沙发上，然后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你是爷，过生日还挂彩，”我把啤酒拿出来放桌上，继续说，“怎么？寓意好彩头？”
　　“没，我今天就是过去撑场子的，谁知道我就远远看着还能被拳头问候。”
　　“和我解释什么？我是你的谁？”
　　云野上次说的那句话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别记仇了呗陈山暮，今天我生日啊，”云野比了个手势，“对我好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
　　“滚去涂药。”
　　“陈山暮，你再这样以后可没姑娘喜欢你了。”云野乖乖去客厅找药。

　　我没理他，整理好食材以后又继续把剩下的菜做好。
　　云野那边我没注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处理好的伤口，只是我端着菜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到处找东西。
　　每次过节的时候，不论大小节，我们都会互送礼物。提前把礼物买好，然后偷偷藏到家里的某个地方等着对方寻找。
　　是挺幼稚，所以是云野提的。
　　我记得他说：“妇女节呢？也过了吧，妇女节也要买礼物。”
　　“你妇女？”
　　“说好了每个节都送啊，那这样，我是，你你是不是，你记得给我买礼物。”
　　我看着云野到处翻找的样子，也难得的有些感慨，气顿时消了个七七八八。
　　“别找了你找不到。”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还能藏哪儿？”
　　“没准备你怎么可能找到？”
　　“不是吧陈山暮，你真没准备啊？”
　　我没说话，云野闷闷不乐地坐过来。
　　“先吃，吃完再说。”
　　云野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安安分分坐下来，夹了块糖醋排骨送到嘴里。

　　“碰一下吧。”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好的，云野自己拿起一杯，然后把另一杯推了过来。
　　我拿起来，轻轻碰上云野的杯子，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野皱了皱眉，很认真地在想着什么。
　　“为……为健康！”云野笑着说。
　　“幼稚。”我想了想，接着说，“为梦想。”
　　“你不幼稚？”
　　云野笑得欢，但我总觉得他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样。
　　“蛋糕呢？想吃蛋糕了。”
　　我去厨房把提前做好的蛋糕端出来。
　　蛋糕通体是白色的，外边一圈拿奶油画了些绿色浓郁的树，坠了点碎花，蛋糕顶上立了一个懒羊羊的小公仔，公仔旁边是金色的“for Ye”（为了野）。
　　“我18岁了。”云野突然说。
　　“嗯，生日快乐。”
　　“时间过得真快，也踩上风火轮了。”云野冷不丁冒了一句。
　　我被逗乐，笑着帮他插好18岁的蜡烛。
　　蜡烛燃起明亮的火焰，映在云野的眼睛里，像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光。
　　云野和蜡烛大眼瞪小眼。

　　“怎么？”
　　“生日歌呢？”
　　我早就忘了这茬。
　　“免了，直接吹蜡烛。”
　　“不行，少一步都不吉利。”
　　“不唱，你自己唱。”
　　“唱一个呗。”
　　“免谈。”
　　“山暮哥哥，唱首生日歌听听呗。”云野单手拖着下巴看我，无名指和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尾，眼尾情丝缱绻，脸上是微醺的红。
　　又来了。
　　我掏出手机找了首生日快乐歌放到他耳朵旁边：“嗯，许吧。”
　　云野只得乖乖闭上眼睛许愿，他双手合十，许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愿望。
　　一首生日歌唱完云野才睁开眼睛。
　　“你许了几年的？”我忍不住问。
　　“不行，是秘密。”云野笑着说，手指抵在嘴边，显然已经醉了。
　　喝了几杯就醉了？
　　“吹吧。”
　　我看着蜡烛被吹灭，亮光瞬间消失不见。亮光没有了，云野的眼睛里也陡然灰暗。
　　“再点根蜡烛吧，陈山暮，这次不吹了，就一直亮着……”云野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也没想跟一个酒鬼讲什么理，顺着他的意思又插了一根。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重新亮起的烛光，我忍不住问。
　　“想起小时候的事了。”云野弯起嘴角。
　　“想起你小时侯多蠢了？”
　　“你才蠢，陈山暮。”
　　他笑着笑着突然变得认真，虽然知道他醉了，说的话没有逻辑可讲，但是他的神情又太过认真，所以我当时是很认真地想了他在表达什么。

　　“你最蠢了，陈山暮。”
　　“行，我蠢，是我每天黏着你叫云野哥哥。”

　　云野没说话，端起那杯酒全部喝下去。
　　我以为他真醉了，就站起来收拾碗筷。
　　今天一桌子菜大部分都是云野吃了，只剩下几道，我全部放进了冷藏。
　　我进厨房洗碗的时候，云野还在桌边坐着，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洗到一半，我突然听到他开口说：

　　“你真以为我傻？真以为我每天笑嘻嘻就是蠢到家了？陈山暮，因为是你，我才愿意上赶着找你，你以为当时除了我有别的小孩能看上你？你是不是忘了在我之前谁他|妈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