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故西楼

6、顺风而行

　　男生好像都很喜欢篮球，尽管很多人不一定会，但也会喜欢看比赛，不过季然是个例外，甚至无法理解，别的班决赛，他们干嘛要去看？
　　因为室外风太大，篮球赛转移到了室内，季然一直知道学校有个室内篮球场，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里面有两个场地，地上铺的木地板，周围还有观众席，几个大灯主要照在篮球场上，所以观众席有点暗。
　　比赛人员和四个班的啦啦队都已经到了，还有其他班的观众，万鸣一进去就挥手大喊：“谢启！一定要赢！”
　　这一声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谢启穿着球服，朝万鸣点了点头。
　　“他们认识？”季然问林深。
　　“是发小。”林深说，“一个村里出来的。”
　　“哦。”那不是跟他们一样？季然想到昨天万鸣那副凝重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看他，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来。
　　万鸣经过谢启身边时停下，一脸严肃的拍着谢启的肩膀说：“只有你们拿了第一，我们输的才不算难看！”
　　季然心想就算输给第二也不算难看吧，毕竟九班确实挺垃圾的。
　　“我尽量吧。”谢启说。
　　“谢启！”
　　又是一声，这谢启还挺受欢迎啊，季然转头看了眼，是昨天出现的那个男生，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万鸣，虽然不太明显，但季然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排斥。
　　他们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季然对球赛没兴趣，他摸了摸烟，又想到这里是学校不能抽，叹了口气只好掏出手机。
　　其实手机也很无聊，有时候季然都对自己无语，一个人活成他这个样子真挺失败的，年纪轻轻就对生活丧失了欲望，有时候又觉得很空虚，想要找点事做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没钱还难受。
　　季然翻着手机看工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场上比分，不得不说能打到决赛的都不会差，两个班比分一直上下焦灼，他再低头看手机时，手机突然来了一通电话，季然愣了愣，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两秒后，还是选择了接通。
　　季然没说话，电话那边也一直沉默，他正不耐烦想直接挂断电话时，那边传来声音问：“国庆回吗？”
　　“不回。”季然果断回答。
　　“嗯。”
　　又是长久的沉默，季然这次没有耐心等对面说些其他的，直接挂了电话。
　　“你妈？”林深问。
　　季然点了点头，他跟他老妈关系并不好，也可以说是恶劣，反正她这么多年也没养过他，他回不回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出去抽根烟。”季然说完起身就往室外走，如果非要在学校抽烟的话，大概也只有去厕所了。
　　“我跟你一起。”林深也跟着起身。
　　“哎？干嘛去？”万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起身，就被林深按在了凳子上。
　　“你留在这看比赛吧。”林深说。
　　走出篮球场被冷风一灌，季然忽然就觉得自己烦躁的心情瞬间宁静了不少，但转瞬那股劲又升了起来，看来刚刚陡然被吹一下冷蒙了而已，他转身往教学楼厕所走，林深就安安静静的跟着。
　　厕所里没什么人，因为教学楼的人基本上都在操场，季然面向窗户，抬手点上一根烟，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
　　身后突然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季然转过身，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深：“你......”
　　“卧槽你看我干嘛！”林深尿的好好的蓦然被这么一盯，吓的直接缩了回去。
　　“没干嘛。”季然转过头背对着林深，他本来以为林深跟上来只是看他心情不好，没想到是真来撒尿的，虽然说在厕所撒个尿是很正常的事......
　　等了半天也没有声音，季然再回头看一眼，这一眼魂儿都差点吓飞了，林深突然就站在他身后跟他咫尺远的距离，跟他妈拍厕所惊魂一样，季然退了两步喘了口气说：“卧槽你吓死我了。”
　　“你心里有鬼吧。”林深笑着说。
　　“你不是尿尿吗？”季然问。
　　“还能尿的出来就怪了。”林深说，“你知不知道刚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能再这种地方干这种事？现在恭喜你啊，我已经对自我产生怀疑了。”
　　“我正伤春悲秋呢，谁让你突然不合时宜的尿的。”季然乐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报告一声我要尿尿了啊。”林深说，“这里可是厕所。”
　　“我们一定要在厕所里斗嘴吗？”季然问。
　　两个人互相看了眼，然后对着乐了起来。
　　这是很奇妙的体验，季然从来没有跟林深斗过嘴，以前他总是像个跟屁虫跟着林深，林深也总是像个成熟的哥哥护着他，后来季然主动疏远了林深，时常逃课，而林深就到处找他，他们之间的相处逐渐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样的相处模式倒是让季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再回到篮球场，比赛正在中场休息中，那个爱慕着谢启的男生拿着水跟在谢启身边，季然看了万鸣一眼，他正嗞着牙朝他们挥手。
　　“怎么样了？”林深坐下问。
　　“目前三班领先。”万鸣说，他把手里的水递给林深，然后越过林深递给季然：“喝水季然。”
　　“谢谢。”季然接过水喝了一口。
　　“你刚去买的？”林深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不是，找谢启要的，他们班比赛嘛，最不缺的就是水了。”万鸣笑着说。
　　季然靠着凳子盯着篮球场边上的谢启，他总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不对，是肯定听过，他从小到大能记住的名字不多，更不可能去记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但单看脸却又感觉很陌生。
　　实在想不起来季然就没想，下半场比赛开始后，他跟着看了会比赛，眼角忽然闪过一道光，季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有几个女生捂着手机一脸尴尬的转过了身，偷拍不小心开了闪光灯还被抓包，确实很尴尬。
　　“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季然回头对林深说。
　　“怎么了？”林深边问边掏出手机给季然。
　　季然没说话，打开手机桌面往后划了两页，然后点进贴吧，他没怎么玩过，但软件的主页设计都差不多，他从林深的关注里面找到二中贴吧，随便往下一翻，果然看到了他的照片，感觉学校里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往贴吧上面发。
　　“被拍了啊。”林深把头搁在季然肩膀上。
　　“嗯。”不过不是刚刚开闪光灯的女生拍的，季然退出二中贴吧，然后找到林深发的帖子，他的动态很少，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那条寻人启事，他果断的点击删除，然后把手机还给了林深。
　　“你再躲着我的话我还发。”林深半开玩笑的说。
　　季然没吭声，周围的欢呼声很快就将林深带入到这场比赛中了，最后谢启他们班总算是没有辜负万鸣的期望，在最后关头反超三班，蝉联两届冠军。
　　运动会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有人高兴有人失落，季然只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他本来就是回来看林深比赛的，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看着，但林深的目的也不单是想要他回来给他加油，重要的是他回来，回到跟以前一样的日子，但季然知道他们两回不到从前，或者说，是他没办法回到从前，有些事，它就横在那里，季然迈不过去。
　　“我先走了。”季然说。
　　林深的笑脸僵在脸上，他转头看着季然：“不是还早吗？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我怕等会天黑下雨，我骑车不好走。”季然说。
　　林深静静看着他，忽然释然的笑了笑：“我送你吧。”
　　室外起了很大的风，季然说怕天黑下雨是真的，就前几天的闷热程度，怎么着也得下一场大雨，他甚至都没打算骑车去KTV，毕竟要是淋雨生病了那才叫得不尝试。
　　学校大门因为办运动会所以管的很松，季然直接从正门走了出去，一走出学校他就觉得放松了不少，顺手从兜里掏了根烟叼上，风大的他点了好几次火才点着，烟雾瞬间被风吹散，季然眯了眯眼睛说：“就到这吧。”
　　“路上小心点，这风挺大的。”林深笑了笑说，“再被风吹走可没人拉着你。”
　　“不会了。”季然说，他把自行车掉了个头，都不用他怎么蹬，顺风带着他走的飞快。
　　季然骑得很稳，林深一脸落寞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季然在躲他，他很早就知道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就算他问了季然也不会说，他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不想回，电话都不想接，每一次短暂的见面林深都觉得他变得无比陌生。
　　林深隐隐觉得，必须得拉住季然，不然他会消失的。
　　所以他找到季然，倔强的想要拉住他，但林深好像，有点拉不住，就像这阵风，季然是顺风而行，而非外力干涉。
　　林深回到学校还参加了个闭幕式，最后一天的课也没怎么认真上，刚办完运动会，马上就是小长假，基本都没什么心思上课，下午放学后万鸣在寝室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看林深坐床上一动不动的问：“你兼职找好了吗？”
　　“找好了。”林深看着后面几天的天气预报，这个节日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下雨。
　　“在哪啊？”万鸣问。
　　“中心商城，KFC里面。”林深说。
　　“那我有空去找你。”万鸣说。
　　“别了。”林深放下手机，“我上的晚班。”
　　“那多难受啊，昼夜颠倒的。”万鸣说。
　　“还好吧，只到晚上十二点。”林深看了眼窗外，雨跟珠子一样的往下砸，“这么大雨你怎么回去？”
　　“打个车呗，我又不缺钱用。”万鸣把折好的衣服放进背包里，“等会儿你去哪？要不顺道带你过去。”
　　“我今天就住宿舍了。”林深说着坐回了床上。
　　“楼下大门要锁的。”万鸣转头看着林深叹了口气，“可惜我家在农村，离城区远，不然我就带你回我家住了。”
　　“你想什么呢？”林深笑了，“宿舍大门明天才关，我明天走只是因为现在雨太大了。”
　　“那能怪我乱想吗，平时放个两三天的假就没见你回去过，一有时间就出去兼职，你以为我还不懂啊。”万鸣说着突然小声嘀咕了几句话。
　　“什么？”林深没听清，皱着眉问。
　　“啧，没什么。”万鸣摇了摇头，背起背包说：“那我先走了。”
　　“行吧，你路上小心。”林深说。
　　万鸣走到门口又停下，他转过身说：“要不我陪你一晚上？”
　　“不需要，快滚吧。”林深说。
　　“切，枉费我一片好心。”万鸣这次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宿舍只剩林深一个人，周遭只剩下雨声，还有雨水猛地拍打窗子的声音，他翻了翻手机，季然没回消息，反正他总是不回消息，林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然后起身走到桌前开始写试卷。
　　作业挺多的，毕竟他们疯玩了两天，还要放个八天的假，假期结束再过个两三个星期就是期中考试，老师们神经绷得比谁都紧。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林深回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万鸣发来的消息。
　　【我们村这破路我真是服了。】
　　紧跟着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双满是泥的脚。
　　林深无情的回了无数个哈过去了，然后把手机开了静音丢下手机继续写作业。
　　宿舍十点会熄灯，他看准时间先抽空去洗了个澡，天冷了洗澡都变得有点艰难，热水一停就感觉到处有风在往身上吹，导致林深冲热水澡冲的有点久，出来后又洗了半天衣服，才继续坐到桌子前写作业，熄灯后他把桌子上的备用台灯打开继续，一直到深夜，林深打了个哈欠，关了台灯抹黑上床，再打开手机看了下聊天框，万鸣很不爽的回了个：【你他妈笑屁啊。】
　　【笑你。】林深乐了，哪有人自己骂自己的。
　　季然还是没有回消息，马上过十二点，还有四个小时季然下班，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
　　晚上比白天冷，不知道他有没有多穿点衣服。
　　林深刚这么想就被自己给否定了，季然又不是小孩儿，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这一年多他不是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么。
　　对啊，季然已经不是小孩儿了。